“你到底什么来历?”
当听到这句风平已不知问了多少次的话时,小金还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转而便是十分嚣张的声音:“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老子是神!存世已久,被奸人所害,身死魂消,唯留一道神念......”
“这些我知道。”风平插言:“我是问,哪里来的神?”
“这个......”小金犹豫了,片刻的凝思后,再次传音:“应该是......天上吧?对,我是来自天界的神将!”
我还是来自地界的阎王呢。
风平暗想,显然是不相信小金所言。
任谁都知道,要是真的有神仙的话当然是来自天上了,而且小金那吞吞吐吐,犹豫不决的声音明显是在现编现唱。
糊弄鬼那?
“那么请问这位神将,你在天界所任何职?可有名号?”风平并未点破,继续追问。
“天神应要有职务和名号的吗?”小金很认真的想了想,转而有些恼羞成怒,“哎呀,想不起来了,都跟你说了,本神记忆受损。爱信不信,要不是为了报仇,我才懒得跟你们这些凡人扯上关系。”
小金的记忆不全风平是知道的,此时不过是想捉弄他一番,没想到这家伙还真的生气了,以他的品性能有这份傲骨实在难得。
“我信,我信,大神一出所向无敌吗,我们这些凡人自然是难以企及的。”风平索性给他个台阶下。
小金倒很受用,顺势自夸道:“那是自然,本身威名远播,上天入地那是无所不能啊!”
“切。“风平暗自吹了口气,近而有些不爽道:“你这么厉害,我刚才挨打的时候你跑哪去了?怎么不见你帮忙?”
小金的声音随之而来,亦是不悦:“我要是有帮你的本事,哪至于沦落到这般田地,若是以前,那些人我根本不放在眼里,可如今神力尽失,也只能随你东躲西藏了。”
听到这些风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心想:我今日逃命还不都是因为你?可你倒好,不领情也就算了,还摆出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风平想要发作,可这时,小金的声音再次响起:“而且……而且我感觉那个小白脸好像能够看出我的存在,他的眼神似乎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缕神韵。”
小金所说的小白脸自然就是逍遥公子,这让风平着实有些惊讶。
以小金的见识和直觉来看,他的这个判断应该不会有太大偏差,那就证明这个逍遥公子并非表面看上去那样的软弱无力。
再联想他给自己的那颗灵药,绝非凡俗之物,可想而知,这个逍遥公子文弱书生的表面下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
当然,这并非是一种欺骗,毕竟人家也没必要一见面就告诉风平自己有多么厉害,也从未表明过自己只是个普通人。
这一切不过只是风平的主观印象,和一厢情愿的推断罢了。
如果这个推断是真实的,那么逍遥公子能够看出小金的存在也并不稀奇。
只是让风平惊讶的是,他为什么没有言明呢?好像还当做若无其事一样,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辛密不成?
当然,这也只是风平极尽推理之能的一种猜测而已,总归这个萍水相逢的神秘人是救过自己的,即便有所隐秘也对自己无害。
这件事只是让他有一种感觉,这个修行世界真的是深不可测,起码要比自己预想中的要深得多。
猥琐发育,别浪。
这个在曾经世界极为流行的词语,此刻作为给自己的警醒,再合适不过了。
处事冷静,切记鲁莽,知道进退,懂得隐忍,这些词汇也一时间纷纷涌入风平脑海,他就像是真真切切地给自己上了一课。
只是天性使然,能记住多少就不一定了。
......
与小金的日常拌嘴结束后,风平的心情多少有些复杂。
但总归是逃出生天了,身后无追击,前途无伏兵,一路上畅通无阻。
话说回来,逍遥公子所赠的药丸效果确实显著,风平在经过一路的长途跋涉,急速奔行之后,竟然丝毫不觉得疲惫。
好像是一台永动机,有着源源不绝的动力。
就这样跑了大概一个时辰,时间虽然很长,但是在和小金的交流中度过也不觉得枯燥。
不知不觉间已经跑出了那片草原,来到了又一片山岭之地。
北岭一带的地势就是这样,除了山脉便是草原,更多的还是山林。
又因为靠近极北之地,天气偏寒冷,因此人烟稀少,除了天山城外更是没有什么重镇,即便是人头过万的小镇也是寥寥可数。
它对于轩辕王朝的意义更多的是在军事方面的,作为北戎和中州的缓冲地带。
因此,这一路行来,风平并没有见到任何路人。
他此时正奔行于一条山间小路。
山不高,只是一座小山丘,在他脑海中的那个地图上,翻过这片山地,前面不远处应该就有一个小镇了。
逍遥公子赠药时叮嘱的一个时辰,风平时刻谨记。
只是他认为那种完全脱力的状态总归是要有所缓冲的,恰恰相反,他现在的精力出奇的旺盛,丝毫没有要失去力气的样子。
倒是小金尤为的谨慎,不是提醒风平:“喂,一个时辰快到了吧,你还不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风平一如既往,不慌不忙的回应:“还早着呢,我现在体力充沛得很,总不至于就这样一下没有力气了吧?况且这里也没有像样的藏身之处,再过一会,等到了前面的小镇,到时候......”
噗通!
话还没有说完,风平就真的一头栽倒在了山路上,如此的猝不及防。
“喂,喂,喂……醒醒啊!”
小金的声音还在呼喊,于风平的脑海中不断回响,却再也没能将他唤醒。
他就像是一个患了暑热的病人,不但气力全无,意识也陷入了沉眠。
在大声呼喊了一阵子之后,小金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
如果他当初夺舍成功的话,或许还有可能驾驭着风平的身体继续前行,但如今,他也只能任由这具没有了思想的躯体躺伏于荒野之中。
有那么一瞬,他想要再次尝试,但不知是于心不忍还是出于对命元中那道红芒的忌惮,终归还是打消了那个偏执的念头。
最终,脸上唯独生有一只大眼的小金,不知从何处叹了口气,兀自出声,几许无奈。
“唉,真是没办法,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你的……”
袅袅炊烟,隐约间爬上山坡,飘向远空。
小金将外放的神识收回,进而憋足了一股子力气,将体内的能量瞬间爆发。
翠莹莹的山路间,片刻的明灭之后,已是笼罩上了一片金黄。
......
春季与冬日的不同之处,不仅仅是气温的回暖,同样的,白昼也在逐渐拉长。
因为这一点,人们无论是起床,还是早饭,亦或是外出劳作、开店迎客、甚至是出行差旅,诸如此类的活动,都会有所提前,大约一刻钟的时间。
一如往常,当天色微微泛白,小镇的人们便开始了各自的忙碌,街道上零零散散的行人,步履匆忙。
唯独一座精致的小院中,一间朴素的厢房内,一名身穿青绿色布衣,有着姣好面容的年轻女子,此刻依旧半坐在一把古旧的木椅上,怔怔出神。
在她面前的一把药壶已经开始沸腾,不时有滚烫的药汤迸溅而出,煎药炉中的柴火烧得劈啪作响,药壶中也不时发出刺耳的沸鸣。
但那女子,依旧是无动于衷。
直到一滴药汤溅在了她那纤细的手指上,她才微微蹙眉,霍然将身站起。
“嘶……哎呀,好像糊了,都怪我。”
女子掀开药壶,看着里面将要见底的药汤,不由得自责连连。
她迟疑了片刻,似乎有些不舍,犹豫了许久,还是拿起了旁边的一只青花小碗,将所剩无几的药汤倒了进去。
看着只有小半碗的药汤,女子些许涩然,轻声念道:“兴许足够了,已经三天了,应该也不差这一碗,说不定……熬得浓一些,效果反而更好。”
女子说服了自己,轻手轻脚地端着药碗,来到了位于厢房一侧的木床旁。
而后,将药汤一勺勺,极为耐心的沿着躺在床上的少年嘴角缓缓滴入。
她看着那少年嘴唇发白,棱角分明的脸上血色全无,不由得低声沉吟:“看他的样子应该有十四五岁了吧?是附近的农户吗?也不知何故伤得如此的重,只怕不是被勾了魂去就好。真是可怜……哎,我们都是可怜人。”
这已经不是女子第一次猜测少年的年龄和来历了,每每看望这个少年,似乎都会让她想到自己的事情,最后陷入一阵神伤。
“希望你能快些醒来。”
女子将药喂完,复又换了一副新药,重新煎好,这一次却是端出了厢房,送去了正房之中。
然而,就在女子刚一出门,少年的手指却是微微的动了一下。
……
当舌根传来一丝苦涩的时候,风平已经有了转醒的迹象,只是意识还很模糊,眼皮重得很,也使不出一丝力气。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的趟了一整日,期间,他隐约察觉到,自己身旁总有一个人在。
这个人给他喂了四次药,跟他说过两次话,还不时用毛巾擦拭着他的脸庞,大概有十几次。
当那只手不小心触及他的脸颊时,隐约可以感觉到其中的细腻和柔软。
就在女子刚才给风平喂药的时候,似乎是那一碗药太过苦涩,几乎绕过味蕾直达大脑,让他一瞬间清醒过来。
风平忍不住咳嗽了一声,一缕药液喷涌而出,他猛然坐起身来,只觉得一阵头昏眼花。
随后,他又干呕了一阵子,因为三天未曾进食,并没有吐出什么,只是那些药液残渣还是将洁白的绣花被面染上了少许污渍。
他觉得过意不去,便顺势掀开被子一角,将那里遮掩。
当彻底转醒之后,风平开始四下观望。
这是一间十分普通的屋子,除了浓郁的草药味道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我这是在哪?呃……不对,我知道这是哪里,应该就是之前离自己不远的那个镇子吧,叫什么来着?”在经过片刻的思考后,风平突然回想起来,“哦,对了,丰城,对,丰城镇。”
“看来是有人将我带回了这里……喂,小金同志,你知道是谁救了我吗?”
风平召唤小金,见许久没有回应,便引神识自观,却发现小金正在自己的识海空间中躺成一个大字。
“哎,又睡着了,也难怪,这段时间他也挺辛苦的,大概是储存的神念又耗尽了吧。”
似乎在不经意间,风平已经对小金产生了微弱的依赖感,只是这种感觉他一直未曾发觉。
然而,现在的小金对风平来说,更像是一位学识渊博的老师,有答疑解惑之能,却不能代替风平应对每一次的考试。
真正的困难,还是要靠风平自己来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