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面鬼眼中透出幽幽冷光,直勾勾盯着天宝。
天宝被看穿心事,眼神大乱。
青面鬼突然笑了,尖声说:“天师大人,您听过借尸还魂么?”
天宝心底一寒,问:“什么借尸还魂。”
青面鬼放开了李桂莲,舔嘴搓手说:“就是这样!”
话音未落,飞身钻入魏语口中。
天宝大惊,却见魏语极为痛苦地捂住脑袋,在地上翻滚,叫得嘶声裂肺。
闫玉儿拉他急说:“天师快走。”
天宝哪能舍掉魏语和舅舅,犹豫时,却见魏语止了叫声,抬头盯着天宝,双目赤红,面目狰狞,龇牙咧嘴说:“天师大人,想必你已不会饶我,而我也想为爱妾报仇。既你我已难共存,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举剑向天宝刺来。
天宝大叫,转身就逃。不曾想危机之中潜力爆炸,逃得飞快。
青面鬼一时追赶不上,眼珠一转,又向闫玉儿扑去。
闫玉儿仓皇逃跑,却渐渐被青面鬼追近,后者大喊道:“老子先宰了你这小娘皮。”
两鬼相距不足十步,青面鬼纵身一跃,张嘴喷出青烟,烟化为剑,飞刺闫玉儿。
闫玉儿花容失色,倒地闭目等死。却听一声闷哼传来,睁眼看时,见天宝挡在身前,然一把青色短剑直没胸口。
天宝闷声栽倒,血如泉涌。
青面鬼大喜,狂笑不止。张嘴一吸,那短剑化为青烟飞回口中,只留天宝胸口血淋淋一洞。
闫玉儿悲愤交加,就要上前与青面鬼拼命,却见一道人飞快近前,伸手在天宝身上连点数下。说也奇怪,瞬间止血。
青面鬼大惊,问:“你……你是谁?”
道人如杀神临世,掐诀诵道:“流离迷瘴,明灭无常,破、破、破!”
右手并指,红光闪过,直刺青面鬼额头。
“砰!”青面鬼被轰出魏语之体,右眼被红光刺穿,捂脸惨叫。
这时,它已领教道士厉害,咬牙转身就跑。
可没走几步,却听身后诵道:“心无定,念三教百法;身作剑,破万象森罗。急急如律令!”
回头看去,见道士身后一剑飞出,化作剑雨,势如流星,飞射而来。
青面鬼惨叫一声,眨眼间被乱剑穿胸,化为烟尘。
天隆速看魏语伤情,略为安心,对闫玉儿说:“待魏语醒了,让他带天宝至翠微山玄阴洞中好生照料。切记,万不可使其暴露在阳光下,足三十日后方可出洞。”
将一图放天宝身上,说:“入洞后,按此阵法布置,可掩去痕迹。”
再取一符,贴于闫玉儿额头,说:“如此便可于夜晚现身。”
此时,远方传来阵阵巨响。
天隆闻之色变,沉吟半晌,叹说:“圆觉法师亦非蛇妖之敌,哎……我须回观云山求助,你们好生保重,不可再生事端。”
翌日,魏语找来马车,将裹成粽子的天宝搬进车中,先找到玄阴洞,安置妥当。又于半夜摸到大兴城门处,放下杨志首级。
诸事已毕,便返玄阴洞看护天宝。
见闫玉儿随侍在侧,叹气说:“如此俏丽的妹子,可惜早早殒身,命运真是无情啊。”
忽问:“玉儿妹子,杨志既死大仇得报。为何不与张伯刘嫂同入黄泉,独留此地?”
闫玉儿抹泪说:“天师为我舍身,我岂能一走了之?”
魏语点头赞说:“妹子也是个真性情的好鬼!”
闫玉儿微微一笑,见天宝无声无息,忧心忡忡:“天师昏迷多日,为何迟迟不醒?”
魏语挠头说:“既然师傅说要等三十日,咱便好生照料,待日子满了再说吧。”
却说天宝中剑后,浑噩不觉。灵魂出窍,不知飞向何处。
见四方混沌,独西方似有星光闪烁,不由自主闯了进去。
眨眼间,天清地明,万物如常。他信步走上一座山头,茫然四顾。
这时,一声“阿弥陀佛”在身后响起,天宝转身,见圆觉笑盈盈望着他。
“法师,这是哪里?”天宝问。
圆觉说:“此乃钹若界。”
天宝惊说:“此处万物滋长,与人世无异,是幻象么?”
圆觉摇了摇头,说:“此象非彼象,实相境界,万物皆含法度,故一粒沙亦存三千世界。钹若含无上佛法,以法创世,与执著境界又有何分别呢。”
天宝一头雾水,白他一眼,暗骂:“不说人话,不如跟狗说去!”
一想,又觉得不对,连呸三声。拱手说:“小子不懂,还请法师明言。”
圆觉说:“此亦为人间真世界。”
天宝似懂非懂,又问:“我为何来到此地?”
圆觉笑了笑,说:“钹若珠早在施主身上,贫僧见你重伤濒死,故将你魂魄引来,免得你身死魂散。”
天宝惊得合不拢嘴,“钹若珠?就是那颗翠绿珠子么?”
举目眺望,见大千世界竟藏身一颗拇指大小的珠子中,难以相信。
忽问:“法师说我将身死魂散,我死后难道不入黄泉?”
圆觉摇头说:“施主凡体早灭,不阴不阳,故再死,便魂飞魄散。”
天宝倒吸一口冷气,暗叫好险。
又问:“法师不是在鸡冠山与那怪鏖战么,为何也来此处?”
圆觉说:“此境之我不过一缕残魂而已,贫僧尚在鸡冠山。”
袖手一挥,天幕现出鸡冠山之战。
圆觉七窍流血,委顿不堪,佛珠早失,正赤手空拳与无眉死战。
虽招招皆有惊天动地之象,然无眉似于狂风中翩翩起舞,点、戳、挥、打俱轻松写意。
天宝心中一紧,圆觉不是无眉对手。
厮杀中,圆觉身中数招,鲜血狂喷,踉跄跌倒。
无眉见其露出破绽,忽左手成刀,凌空一挥,骤风疾至,将圆觉轰出数丈之远。
无眉哈哈大笑,信步上前,说:“和尚不染俗世,不沾荤腥,其肉更鲜。”
圆觉翻身坐起,吐出一口精血,和于掌中。
双手合十,闭目念经,脸上仇怨之色渐去,至无悲无喜。
少时,周身泛起金芒,再睁眼时,精光大盛!
右掌平推而出,看似平平无奇,却令宇内色变,乾坤倒悬,天地万物化作一掌,铺天盖地,打向无眉。
只罡风吹至,无眉便站不稳当,神色陡然凝重,说:“金刚降魔咒!和尚好本事!”
猛然张嘴,吐出一颗黑球,迎风而涨,化作擎天巨蟒。
眨眼间,两物相撞,天崩地裂!
待尘土平息,万籁俱寂时,无眉肉身尽毁,一魂飞遁。
天宝泪湿衣襟。
半晌,问圆觉:“法师为何要分残魂来到此间?”
圆觉说:“世间万物皆有缘,贫僧因缘而至。”
天宝问:“法师屡屡救我,我却心怀恶念,不憎我么?”
圆觉微笑说:“贫僧心已圆满,再无挂念。”
天宝跪地泣拜,目送残魂散于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