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乡间小道疾驰,扬起阵阵尘土。路人厌恶地捂住口鼻,以为官家野游。
车内,天隆和魏胖子印堂渐黑,脸色呈青,已是离世之兆。天宝泪流满面。
武峥叹了口气,忽从怀中摸出一块玉牌,放在天隆胸口上。
“这是何物?”天宝问。
“我十岁那年害了瘟疫,行将就死。没曾想桂莲从百里外请来这尊菩萨像,助我逢凶化吉。”提起桂莲,武峥神伤,“希望这块玉牌也能助令师和魏兄弟渡过难关。”
天宝见玉牌材质粗糙但雕工精美,慈航大士宝相庄严,栩栩如生,心中一动,急问桂莲从何处请来。
武峥想了想,说:“好像是在西陵山以北。”
西陵山距大兴百里,山高林密,怪石嶙峋,人迹罕至。
至山脚,车马难行,天宝与武峥留下车夫照看病人,步行上山。
山上荆棘丛生,蚊虫肆虐。走了半天,来到山腰,二人双腿早被割得鲜血淋漓。
武峥扯下几块布,与天宝裹在腿上,遮住伤口。问道:“相师何不算上一卦?”
天宝暗想,自己拼了命才在卦中得到一象,若再算,恐怕不及救人自己便先走一步了。
遂摇头道:“我已损了真元,暂时无法再算。”
正说着,忽有啸叫之声传来。武峥猛地站了起来,拔出了佩剑,冷声道:“有狼。”
天宝心中一惊,赶紧起身与武峥向山北方向走去。
可没走进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天宝回身看去,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十米外,七八头灰狼呈扇形而立,头狼体型硕大,额上有月牙疤痕,极为醒目。
武峥见状,不退反进,双手握剑,朝头狼一步迈出。
那狼一声低吼,露出雪白尖利的獠牙,似要暴起。此时,天宝听得身后有物疾驰,惊见两只狼从身后包抄,他二人已进退不得。
“好厉害的畜生。”武峥身形一晃,向后方两狼虚刺一剑,翻身就向头狼扑杀而去,正应擒贼先擒王。
狼未料及,仓惶而退,堪堪躲过武峥凌厉一击。之后,它啸叫一声,狼群顿从东南西三方扑向武峥。
武峥无暇四顾,只得舞剑向北退走,却离天宝渐远。头狼见状,猛向天宝袭去。
天宝惊叫,眼见狼爪离身不过尺远,却见寒光一闪,一柄宝剑直透狼身,扎进土里。
原是武峥见天宝危机,飞剑相救。
此刻他失了武器,群狼不再顾忌,飞扑而至,武峥狼狈地向后一滚,却被一狼咬中左腿,鲜血直流。
天宝抽出宝剑,挥剑去救。不料剑重,他拿捏不住,剑身飞了出去,却正刺伤一狼。
群狼这才发现头狼被害,啸叫两声,向林深处跑了。
二人躺倒在地,喘息不已,岂料惊变又至。
一蟒爬行而来,眨眼就离二人不足五米。
天宝看得分明,那蟒长三丈,粗如桶,黑如墨,行动迅疾,遂扶起武峥奔逃。
二人爬上一处峭壁,见尽头有一山洞,巨蟒在后急追,已无它路可寻,只能钻进洞中。
谁知此洞不过数米,竟连着另一方世界。两人钻出一看,惊叹不已。
此乃峡谷,四面环山。南面低矮处挂一瀑,下成潭,山泉顺下,蜿蜒而行,没于草莽。
二人相互扶持离洞,见巨蟒未至,便沿溪而走。不足半个时辰,竟见到一片菜地。
菜地尽头,还有三间茅屋。
两人走进菜地,忽有叫骂声从后传来:“莫要乱走,踩了我的园子你赔不起!”
话音刚落,一个圆脸和尚跑了过来。天宝一看,正是卦中人。
和尚未近身前,武峥横剑一拦,说:“大师为何不在佛门清修,却在这里种菜?”
和尚哈哈笑着说:“和尚不种菜岂不饿死,修饿死鬼么!”
天宝刚要上前拜见,武峥扯住他衣袖说:“此地甚为诡异,不可轻举妄动。”
天宝摇摇头说:“武大人,你我费尽周折,正为寻他。”
于是快步走到和尚身前,俯身拜倒,说:“请法师救命!”
和尚一愣,旋即说:“阿弥陀佛,和尚我堕入苦海尚难自救,如何救人。”
天宝回道:“法师能藏天地于须弥,必勘破尘世。若能渡人而自渡,更添无量功德。”
和尚眼前一亮,说:“你这小娃甚是有趣,但世间缘法早定,何必执着?”
天宝躬身再拜:“常言道‘相见即是有缘’,既然法师愿意见我二人,还望搭救。”
和尚突然一拍脑袋,说:“跟你这小娃饶舌头,忘了浇我的菜了,哎哟……”
说完跑到屋后挑了桶粪水,边浇地边说:“世人只管吃菜,哪管菜也要吃这粪水呢?”
武峥看得莫名其妙,天宝眉头一皱,暴脾气却被点燃,暗骂道:“你个死秃驴,把我们诓骗至此,却又推三阻四不肯救人,我道你有何难处,原是为坐地起价索要人事。小爷我今儿是被你拿住了,改日必报此仇!”
遂换了幅谄媚的笑容,跪在和尚脚边,说:“法师若肯搭救,有何要求直管吩咐。”
和尚正色说:“你胸前之物,非你所能护住,若被妖邪看上恐生祸端。不若我帮你保管,将来再归还于你。”
天宝心中骂遍和尚祖宗,却笑着取下葫芦给了和尚。
和尚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颗拇指大的珠子,洁白无瑕,表面似有五彩光芒流动,说了声:“收”。
刹那间,这一方天地似被吸入珠子中,再看时,三人分明站在马车之前。
武峥大惊,慌忙跪拜。
和尚将其扶起后进入车中,掏出两粒药丸喂天隆和魏胖子吃了,带马车来到一座庙宇,楼宇相连,占地极广。天宝抬头一看,其名为灵泉寺。
佛堂里,三人分坐,互道姓名。
天宝将经过讲了,圆觉和尚说:“若要救二人性命,须施主再找那狐妖,敢否?”
天宝点头。圆觉又说,他虽用药护住了二人心脉,但他们深中妖毒,若无狐妖之血为引,恐再难苏醒。“但贫僧此刻尚有要事,无法抽身相助,这取血之事,只有施主见机行事了。”
天宝一听,大怒,暗骂道:“死秃驴又来诓我,我上哪儿去找狐妖,又如何打得过?”
正要撒泼,却见圆觉神情有异,压下怒火强笑道:“法师还有何要求,但说无妨。”
圆觉哈哈大笑,说:“你这小娃做事不按法度,乱七八糟,贫僧要你一个承诺,将来不可插手我佛门之事,若准了,便助你捉住狐妖。”
“死秃驴倒是做买卖的好手。”天宝暗骂,嘴上却说,“这有何难。”
“你若违誓,便要剃度出家,如何?”圆觉问。
“死秃驴难道在给我下套?”天宝猜测,但此刻哪容他回旋周转,只得硬着头皮立誓。
圆觉取出一粒珠子,递给天宝,说:“此珠名为皓天珠,一遇妖邪便成赤色。届时,你只需默念一段咒语,此珠就能助你捉妖。”
又说:“这狐妖能幻化天地,必有邪器傍身。皓天乃我佛门至宝,能镇天下邪物,保你不堕虚幻,勘破真伪。”
天宝接过珠子,疑惑不解,暗想:“以这秃驴见便宜就上的性子,这宝物能轻易给我,不怕狐妖夺了去?”
这时,武峥问起玉佩之事。圆觉推说不知,劝道:“武施主,且听贫僧一言,情之一字乃为缘,缘生缘灭不过造化使然,需拿得起,放得下。”
天宝感觉有异,却又说不上来,正思索着,却听圆觉赶他们离开,只好告辞。
回程中,天宝说:“舅舅和老魏有圆觉和尚照顾,料无大碍,我便去寻狐妖了,感谢大人相助。”
武峥急说:“相师之恩本无以为报,我愿助相师捉那狐妖。”
天宝大喜,说:“你我以后兄弟相称如何?”
武峥点头应允,二人抚掌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