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雪给村子带来了刺骨的寒冷,大家都把棉衣棉裤套在了身上,来抵御这已经到来的寒冬。小童还在梦乡中徜徉,隐隐约约听到“唰唰”的声音,小童努力睁开眼睛,爸爸正在院子里扫雪,此时院子中央已经漏出了地面,厚厚的雪堆积在院墙枣树的旁边,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山丘”,爸爸从院子里的棚子下面抱来了一堆枯树木,正用一个大斧头使劲儿的劈砍,随着一声声刺耳的劈砍声,大个的枯木慢慢变成了一个个细小的柴火,待劈砍结束,爸爸就把这砍好的柴火抱进了卧室。火慢慢升起来了,房间的温度渐渐上升,逐渐和外面寒冷的世界分化开来。每年当冬季来临,严寒到来时,爸爸为了让一家人度过一个舒服的冬天,都会在卧室生火,所以小童也喜欢这寒冷的冬天,因为一家人围着炉火而坐,总会让人感到无比的温暖。
冬天继续在村子里肆虐,人们能够感受到寒冷正在无情的侵袭,光秃秃的树木伫立在冷风中,显得无比萧条,大地上结了冰,看起来无比坚硬,人们都不敢出门,严寒将村子的人全都堵在了家里,封闭了各家各户的大门,人们不再相互串门走访,孩童也不出门嬉戏,就连平时活跃的鸟儿们现在也不知道躲藏在哪里避寒去了。院子里的窗户玻璃上结了冰,门口放置的青砖上平铺了一层霜,寒冷已经渗透在了每一处地方。
这个冬天,很多人生了病,感冒似乎是冬天盛行的产物,无论是孩子还是大人,只要稍不注意,就会被感冒发烧抓住。小童的大伯在这个冬天也患上了严重的感冒,因为小时候经常做农活,身体受到了极大的磨损,每年冬天都会大病一场。很快消息就传到了奶奶的耳边,奶奶总担心大伯的身体,嘱托小童的爸爸把家里的感冒药给大伯送去。“你给你大哥送药没”,奶奶不安的问道。“送过了,今天一早我就送过去了”,爸爸答道。奶奶似乎还是有些不安,“那他现在怎么样了,病严不严重”。“没啥大事,老毛病了,去年他不也是这样,等挨过冬天,一准就好”,爸爸安慰奶奶说道。“他受太多苦了,小时候就他受的苦最多,哎,一辈子都是受苦的命,他可得把身体养好”,奶奶一边说着,一边像是回忆什么似的,“小时候你们姊妹兄弟多,我没有好好照顾他”。“好了,我再去看看,让他把药喝掉”,说着,爸爸就出了门。
大伯家住在村子最西边,房子是以前的老房子,空间不大,茅草顶,四周是土墙,大伯是奶奶所有子女中生活最艰难的一家,早年因为各种原因没有成家,现在一个人居住在奶奶留给他的小房子里,依靠平时给村子里一个木料场打工来维持生活,奶奶一直对大伯有所愧疚,对大伯的身体也一直担忧。爸爸到大伯家的时候,大伯正佝偻的身子收拾地上的柴火,早上拿来的药还没有喝,“这药你怎么还没有喝”,爸爸看着桌上的药说道。“我还没有来的及,先把这柴火收拾一下”,爸爸听到了大伯说话的语气有点弱,显然是感冒还没有好转,“先把药吃了”,爸爸帮忙把药调理好,送到了大伯的手边。“你们不用担心我,我,我身体还可以”,大伯说着对爸爸摆摆手,“回家吧,好好照顾咱娘,我也没有尽一份孝心”“大哥你不要这么说,小时候你受了多少苦,家里的农活都是你一个人扛过来的”,大伯一言不发,默默把药喝了。爸爸临走时还嘱托大伯要按时把药吃了,病肯定会好转。
小童坐在教室里听着老师讲课,老师用沉闷的语调叙述着课文的内容,偶尔会在黑板上写几行醒目的粉笔字。讲台下面,一片安静,只有个别学生翻书的唰唰声。与单调乏味的课堂相比,窗户外边却是另外一片风景,天气分外晴朗,明媚的阳光在寒冷的冬季里显得那么和蔼可亲,在树叶凋零的树干上反射着明亮的光,大地像被冬风吹过似的,显得分外的干净,偶尔有一丝风从外面吹向教室,小童感到自己脸上一阵清凉,注意力顿时跑到了外面广阔的空间,与明媚的阳光和寒冷的冬季融为了一体。和很多小学生一样,小童无比盼望着寒假的到来,这是一年当中最为重要的假期,虽然放假时长比不上暑假,但寒假的内容却远远比暑假丰富的多。当寒冷的风提醒人们冬季已经进入了一年中的腊月,小童就明显的感到寒假在不远处开始发散光芒。终于,老师在教室里宣布寒假的到来,小童感觉世界给自己打开了自由的窗户,心中激动快乐的心情难以言表,就像困在笼中已久的鸟儿,现在终于可以展翅飞翔。
当然,小童之所以如此期盼寒假,是因为在寒假里,一个重要的节日就会来临,那就是春节。在小童的印象里,春节是一个热闹非凡的日子,在外边奔波的人们都会在这一天赶到家里,和自己的家人团聚,小童可以见到在外省做生意的二伯和堂哥堂姐,接受他们带给小童的新年礼物。人们会在这一天张灯结彩的庆祝幸福的日子,畅想来年的运程。和小童一样,小童的奶奶在这一天也十分高兴,小童能够从奶奶欣喜的笑容里,看到奶奶对这一天的无比期待。
过年是一个隆重的节日,为了度过一个丰盛的新年,大家会毫不吝啬地掏出自己的积蓄来置办年货,小童看到爸爸妈妈从集市买来了各种各样的水果,橘子,香蕉,石榴。。。在离新年的到来还有两三天的时候,小童看到家里到处都是置办的年货,装满水的缸里游动着准备过年吃的鲤鱼,两大块猪肉已经放在了橱柜里,两只宰杀后拔干净羽毛的公鸡已经整齐的放在了盘子里…年味越来越足了,小童的心似乎要飞起来,他兴奋地想不出来自己在新年到来时应该做什么,只有在院子里来回奔跑,一会儿看看鸡,一会儿看看鱼。
二伯和堂哥堂姐已经从外省赶了回来,他们一下车就提着各种礼物来看望奶奶,奶奶看到一年不见的儿子和孙儿们,眼睛里竟泛起了泪光,对于奶奶来说,能够看到自己孩子们归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孩子们在自己的呵护下成长,在充满艰难的日子里,奶奶独自一人,为孩子们挡住了生活的风风雨雨,让生活的残酷不在孩子们身上留下任何痕迹。而当他们生长出丰满的羽翼,他们就毫不犹豫的展翅飞走,留给奶奶的,只有一年的期望,而过年则是实现这个期望的唯一的日子。
“今年在外边干活累不”,奶奶抓着二伯的手,眼睛没有离开二伯的脸。“在外边一切都好,城里的生活可比咱农村的生活好多了”。“你一年也不来个信,我一直念叨,生怕你在外面又受了苦”。“您照顾好自己就行了,我们一切都好”。小童看到奶奶似乎还想说什么,她想了解自己孩子的生活,可是当太多问题需要表达的时候,反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你在外面好就行”,奶奶最后说了一句,然后就沉默了起来。
当除夕到来的时候,天气似乎显得没有那么寒冷,也许是人们归家的热情驱走了冬天的严寒。家家户户门口挂起了鲜红的灯笼,桌子上已经满满摆放着水果和鸡鸭鱼肉,所有的灯都亮了起来,人们围在了一起,享受着过年的美食,谈吐着一年的收成。奶奶在香炉上树起了高香,香火攒动着,冒起一缕缕白烟,在院子里缓缓升空,奶奶在香炉旁作揖祈祷,她祈祷二伯在外打工能够事事顺利,祈祷三儿子能够生意兴隆,她最希望万能的神能做的,就是希望大儿子的身体能够早日康复,奶奶从小童爸爸的回复中打听到,大伯的病还没有好转,虽然能够维持不再严重,但目前身体还是很虚弱,奶奶祈祷后,在地上深深磕下几个头,对于老年人来说,祈祷是唯一让她们心安的途径,她们希望自己虔诚的祷告可以让上天护佑自己的子孙,这也是她最大的心愿。
灯火通明的除夕夜充满着年味,一直持续到深夜,依然可以听到家家户户传出来的笑声和谈话声。临近12点,家家户户燃起了爆竹,爆竹声顿时热闹了整个村子,小童感觉新年的气氛在爆竹声中达到了顶峰。爆竹声一直持续到凌晨一点,才逐渐平息,下一个高峰就是大年初一的早上,在经过早上五点的燃炮之后,大家开始纷纷出门拜年。这是村子里的习俗,每一年的大年初一,年轻的后辈都要走出家门,给各家各户年长的老人们拜年,人们在各家进进出出,洋溢着和谐的气氛。作为村子里比较年长的奶奶,自然也受到了很多后辈的拜年,奶奶对于每一个拜年的后辈都给予了极大的热情,在他们临走的时候,都抓一大把瓜子塞进他们的口袋。小童照例跟着大人们挨家挨户的拜年,在拜访了几家以后,爸爸叮嘱小童“别忘了给你大伯拜个年”,小童”嗯”的一声,接受了命令。当小童来到大伯家的时候,另一波人刚刚结束了对大伯的拜年,小童在他们走后进入了大伯的房间,大伯面色有点发黄,呼吸似乎有些急促,看到小童来了,慌忙的站起身迎接小童,“小童来了,过来吃点糖”,说着,大伯将一把糖递给了小童。“我不吃了,大伯,我给你拜个年吧,祝您身体健康,事事如意”。大伯本来想让小童免了拜年之礼,但身体不太灵活,还没有起身,小童就已经拜完了年,小童叮嘱了大伯注意身体之后,就离开了大伯的住处。
正如每一年的春节一样,来时轰轰烈烈,走时却异常平静,新年后的五六天,人们就开始收拾行装,准备踏入新一年的征程,地上鞭炮的碎片还没有完全清理干净,新年就早已远去了。小童看到家家户户的门口的灯笼都已经拿下,村子的街头不再有交谈的人们,村子静的出奇,热闹后的平静是最让人感到沉闷的,小童在这个时候往往感觉自己似乎喘不过气。小童准备出门去走一走,来宽慰自己寂寥的心情,当要出门的时候,在门口处,小童发现奶奶正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望着远方,小童呆呆得立在了原地,从后面看奶奶的背影,他发觉奶奶削瘦的身体似乎禁不起一阵风。奶奶一动不动的望着远方,似乎在期待的什么。
雨淅沥沥地下着,滋润着久旱的土地,雨水在土地上汇聚成一个个小水洼,雨水落进水洼中溅起了一朵朵水花。不久,村子便笼罩在一层雨雾之中。透过雨雾,可以看到路边的柳树轻摇着枝条,可以看到新修的柏油路伸展通向远方,可以看到疾驰的车子溅起路上的雨水,可以看到飞奔的人们匆匆寻找庇护所。
雨后,天气变得明朗起来,天地间一片透明,彻底被雨水冲刷干净,万事万物都透着新色。渐渐的,气温开始回暖,路边的柳树抽出新芽,田地透着草色,春天就这样如约而至。
小童隐约地发现,奶奶坐在门口的时间越来越长了,每次吃完饭,奶奶总是搬起她常坐的椅子,靠近房子的大门坐下,一坐就是一上午,一坐就是一下午。也许奶奶是在担心大伯的病情,小童从爸爸和妈妈的谈话中了解到了大伯近来的状况。“大哥最近怎么样了”,妈妈向爸爸询问道。“不太好,年前那一场病使他的身体更虚弱了”“他身体本来就不太好,这病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好利索”“已经看了医生,医生说还得吃药疗养”“哎,大哥也是一辈子没享过福啊”
奶奶腿脚不方便,小童家在村子最东边,而大伯家则在村子的最西边,要从小童家到大伯家,几乎要穿过整个村子。小童的奶奶曾几次给爸爸表达自己要去探望一下大伯的想法,“他现在怎么样了,我去看看他吧,见不到他人,我心里总觉得不得劲儿”。“大哥现在身体还可以,再说,你去了也不是帮不上什么忙吗”,爸爸担心奶奶看到大伯的样子会更加担心,所以每次只能安慰奶奶,打消奶奶探望大伯的念头。
小童的爸爸也不禁担心起大伯的病情,上次爸爸去探望大伯,看到大伯呼吸明显变得更加急促,脸色也变得更加焦黄,这是长期劳累引起的疾病,早年生活的艰苦到如今全部演变成了压垮身体的疾病,而且随着年月的增加,健康和疾病的天平早已失衡,疾病的一端还在无情地增加砝码,虽然曾几次去医院治疗,也没有能够根治大伯的病情,如今的大伯瘦的像一根枯树干,看着让人着实心疼。小童的爸爸一边心疼的大伯,一边更是坚定了决心,一定不能让奶奶看到大伯现在的样子。
于是,小童的爸爸和妈妈编制了各种大伯病情好转的谎言,奶奶每次都要再三确认,以保证自己听到的是确切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