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用破旧的瓷盆种植了几盆药草放在院子里,那些药草的用途,只有外婆知道,这是她的爱好,有点奇怪的爱好。
我认识其中一种叫田七的药草,因为我觉得它长得最好看。这次我的脚崴之后,外婆便采摘了她种的田七草和着白酒捣烂放在我脚痛的地方进行外敷,没想到效果很好。
过了几天,我的右脚就没那么疼了,坐在院子里悠闲地晒太阳的时候,阿皮过来了,他身上依旧穿着白色的长款羽绒服,看上去还是很干净。
“脚还疼吗?”他走到我面前,弯下腰看我的右脚,它正放在另一把椅子上享受日光浴,虽然它上面覆盖着看上去有点恶心的绿色药草汁。
“你看,可以正常走路了。”我站起来,轻松地走两步给他看。
他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好得真快啊!”
“多亏了我外婆种的药草。”
“噢,就是它们吗?”阿皮看向那几盆药草。
我指着其中一盆说:“这次多亏了它。”
阿皮点点头,站直了身体,似乎有话有讲。
“你怎么了?”
“我要回英国了。”
我一愣。
“哦。”
也许我不该光顾着难过,至少问问他什么时候再回来吧!但问了也没用,他再回来的时候,我们不一定能见面的。
我沉浸在突如其来的离别中不可自拔。
阿皮突然问我:“想吃包子吗?”
我抬起头望着他。
“包子在哪里?”
“我马上去买。”
他转身走出院子,留给我一个坚毅的背影。
我有点恍惚,我竟然在等阿皮买包子回来,我们有七年没有见面了,七年,我们之间的空白格有好长好长一串了。
十几分钟后,阿皮提着包子回来了。
“我买了你最喜欢吃的糖包子。”
我接过热乎乎的糖包子咬了一口。
“好吃吗?”阿皮问我。
“嗯。”
阿皮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我问他。
“你没有那种时候吗?莫名的就笑了。”
“好像有吧!”
他望向前方,咬了一口手中的包子,他的侧面也很帅气,下巴的线条太完美了。
这样的阿皮,离我越来越远了。
吃完包子,阿皮说要回去收拾行李。
我马上站了起来,想找个借口跟着他。
“想看看我怎么整理行李吗?”
“啊?”
“我看过一些整理达人的视频,特意学习了的。”
“你是说让我向你学习怎么整理行李?”
“你不想学就算了。”
“那我去看看吧!”
我紧跟在阿皮身后,是的,我有点舍不得他,也许是舍不得有人特意上街为我买热乎乎的糖包子来吃,我好像特别在意阿皮为我做的事。
阿皮奶奶正在院子里收拾晒干的萝卜条,这些是为阿皮准备的,他很喜欢吃这种萝卜条,晒干以后加上些特制的调料拌匀,吃起来甜辣可口。
“多亏了这几天天气好,所以才会晒出这么好的萝卜条,阿皮这小子真有口福。”阿皮奶奶笑着看阿皮一眼,阿皮面带笑意地走过去,端起一只已经装满萝卜条的玻璃罐子走进屋。
阿皮奶奶和我寒暄了几句,主要是问我脚伤的事,我帮她把晒好的萝卜条塞进玻璃罐子。
“你不用帮我了,去帮阿皮吧!”阿皮奶奶朝我意味深长地一笑。
“我去看看他。”
我赶紧跑进屋。
阿皮在房间里收拾行李,我站在门口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他的手臂很长,细长的手指每动一下都像有律动,是不是因为学过舞蹈呢?
他手法娴熟地叠衣服,熟练地使用各种分类袋,一边解说一边装进行李箱。
这是另外一种讨厌的心酸,因为他常常要自己照顾自己,所以学会了很多照顾自己的技能。
“你在英国的时候,有偷偷哭过吗?”
“当然有,不过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男孩子不能动不动就哭,那很丢脸。”
“我不觉得丢脸,每个人都有哭的权利。”
“是啊!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不要哭太多。”
“为什么?”
“因为我没办法帮你擦眼泪。”
“我可以自己擦。”
“不光要有人帮你擦眼泪,还要让你多些笑容,你要好好行使这项特权。”
“你是说谈恋爱吗?”
“你有对象了吗?”
“没有。”
“有追你的男孩子,对不对?”
“这是自然,我又不丑。”
“为什么没有答应他?”
“谁?”
“张树伟。”
我吃惊地扶住旁边的柜子,但它是个塑料柜子,我和柜子一起倒在地上,柜子压在我身上,四脚朝天的我试着自己起来,有点费力。
阿皮过来扶我,然后把翻倒的柜子立好。
“他在你心里还是有点分量。”
我连忙否认。
“我和他只是朋友,因为看见他,就会想起我的高中时代,为了高考,大家拼命努力的那段日子,因为心中怀揣着对未来的美好愿望,我们过得很幸福。”
“是辛苦吧?”
“快乐的辛苦,不过,你怎么知道张树伟?上次我就想问你了。”
“怕我知道他吗?”
“不是,我没有跟你说起过他啊?”
“没有。但是,我就是知道有这么一位男生一直在你身边转悠。”
“听别人说的?”
“嗯。我还知道你在高中的时候害他被警告处分的事。”
“你觉得那是我的错吗?”
“反正跟你有关系。”
“不是我的错啊!”
“被人喜欢是烦恼吗?”
“你没被女生喜欢过吗?”
“有。”
“是烦恼吗?”
“如果对方是个美女就不是烦恼。”
“哼!”
我很想知道阿皮的高中时代,过得幸福吗?我不敢问,如果他说也过得幸福,我会感到安慰吗?因为错过彼此很多的时间,所以充满了好奇,可是了解之后,也会有些失落吧!
我留在阿皮家吃晚餐,阿皮奶奶特意做了仔姜鸡和排骨汤,我吃了两碗米饭。
吃完饭,阿皮和我负责洗碗,阿皮奶奶去找我外婆,他们常常在晚饭后一起去毛婶家的小卖部拉家常,那里就像是家庭主妇们的私人会所,很多家务事就是这样传播出去。
“我好像吃撑了。”
“要吃消食片吗?”
阿皮从小药箱里找出消食片给我,这真是件丢脸的事,他一定认为我是大胃王或者是贪吃鬼。
“我们去散步吧!”
“我正想这么说呢!”我嚼着消食片,高兴地蹦出客厅的大门。
外面夜色很浓,三叉路口的路灯亮着,看不清河堤上有没有人,光明背后的黑暗真令人好奇。
“河堤上太凉了,我们去半山腰怎么样?敢去吗?”
我同意了,半山腰有一座新建的寺庙,亮着的路灯一直延伸到那里,我和阿皮顺着白色的水泥路悠闲地走着,空气中有干柴燃烧后的烟味,也有树叶的清香。
穿过居民区,来到山脚下,准备爬一个很长很陡的斜坡,爬起来会有点费力。
阿皮朝我伸出右手。
“我拉着你吧?”
我犹豫了一下,伸手握住它,厚实的手掌感觉很温暖。
爬上斜坡,是一段平坦的山路,路两旁有很多山茶树,上面盛开着白色的花朵,如果是白天,我们可以给那些花朵拍照。
阿皮牵着我的手,慢慢往前走。
我的心跳很快,我们竟然牵手了!好像还挺自然,因为他是我哥吗?
我松开他的手。
“怎么了?”
“快到了吧?”我不自然地将手背在身后。
“嗯。”
走过平坦的山路,再走一段上坡路,就是寺庙的前庭,这时,仍有虔诚的香客在到处走动,寺庙前面的大香炉里烟雾缭绕。
我和阿皮没有进去寺庙,而是往旁边的放生池走去,因为光线的缘故,我们只看到两条黑色的鱼在水面自在游动。
我弯下腰凑近水池。
“鱼都睡了,乌龟也睡了。”
“它们不知道我们俩来了,下次来要提前通知他们才行。”
“是啊!下次来之前请通知它们吧!”
我忍不住捂嘴偷笑,耳边传来树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响,我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我们回去吧?”
“你的肚子还撑吗?”
“好多了。”
“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