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热切地期盼着放暑假。
“如果你不在,家里面冷冷清清。我会超级超级想你!”去外婆家前一晚,薛玉搂着我一起睡觉,她在我耳边说了很多的话,我甚至感觉到了她脸上有流出来的眼泪,但我太困,很快就睡着了。
“晚上记得要锁门。不要总吃炒饭!对自己好一点啦!”上车前,我叮嘱薛玉,我真的很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她对自己太马虎,经常不好好吃饭。
“我记得了。你也要听外公外婆的话,注意安全!我会担心你!记得打电话给我。”薛玉快要哭出来,我赶快上车坐好,和她挥手告别。
车子启动时,我看见薛玉掩嘴哭泣,我的心都快碎掉,周米真是个混蛋!他为什么不能好好爱这个女人呢?亲爱的薛玉为什么就不能得到一个男人完整的爱呢?
可我不希望薛玉开始新的感情,也许她知道我的心事,一直单身。
我怕她再犯傻,再受二次伤害。
当然,我更害怕会有人替代周米的角色。
外公外婆却不这么想,他们希望会有个不错的男人在薛玉身边照顾她,分担她的痛苦。
“薛玉有没有带过,朋友回家?”睡前开小会时,外婆拐弯抹角地问我。
我有点不太开心,因为外婆希望有人能够取代周米。
“有,不过都是女的。”
“那她有没有出去和朋友玩?”
“有,都带着我。她只和女性朋友玩。”
外婆露出失望的表情。
我心里有点小庆幸。
我双手握拳放在胸口发誓:等我长大了,我一定会照顾好薛玉。
阿皮也从广东回来了。
他又长高了一些,笑着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我现在变好强,你看,我在练跆拳道。”他鼓起自己的手臂给我看。
他变不变强,我一点兴趣也没有。
“那你还跳舞吗?”
“跳啊!我奶奶也帮我报了舞蹈班。”
“哦。”我庆幸我能自由自在,什么课也不用上。
“你还在学跳舞吗?”
“没有,因为我住校,周末才回家,没有时间。”
“真可惜,那你什么都不会啊?”
我对他翻个白眼。
“你会跳舞了不起哦!你会跆拳道了不起哦!”
他竟敢嘲笑我,我有点生气,再也不想理他了。
至少我会做家务吧!
第二天早上,我正站在外婆家院子里吃着外公刚从街上买回来的热包子,看见阿皮从屋里出来了,他穿着白色短袖恤衫,黑色长裤,一看就是要准备去县城上舞蹈课的样子。
“薛小米!”他叫了我一声。
我假装没听见,转身进屋。
谁让他嘲笑我什么也不会!
第三天下午,我刚午睡醒来,阿皮笑嘻嘻地就站在床边,手里拿着块西瓜。
“你醒了。给你吃!”他将西瓜递到我嘴边。
我懒懒地推开西瓜。
“不想吃。”
他将西瓜又递到我面前。
“吃吧!刚睡醒不想吃东西吗?我每次睡醒都想吃东西。”
我不耐烦地用力推开他。
“你走开!我不想理你。”
“为什么?我哪里没做好?”
“你笑我什么都不会。”
“我没有笑你,如果能够学一门特长当然比较好,不过,我妈说了,你妈妈一个人养你很不容易,学特长也要花不少钱。”
我一听,更生气了。
“我妈妈很厉害的!不像你妈妈只会当寄生虫!你们都要靠你爸爸一个人赚钱!”
“我妈妈不是寄生虫。”
“她有手有脚为什么不出去工作赚钱?她就是寄生虫!”
“薛小米!你不可以这样讲我妈妈!”
“你出去!这是我外婆家!不欢迎你!”
阿皮愣了一下,然后把手里的西瓜往旁边桌子上一放,下楼去。
他被我气走了。
我听见他急匆匆下楼的脚步声,心里一点也不内疚,什么也不会是我的错吗?
阿皮已经解释过他没有嘲笑我,他妈妈说的也是事实,但我就是很生气,因为他过得比我好,他有个完整的家,而我没有,这是我和他的差距。
他让我感到自卑又可怜。
隔了两天,阿皮主动来找我和好,我爬上湖边的一棵柳树,斜躺在树丫上面,微风习习,舒服惬意。
阿皮站在树下,仰视着我。
“我们和好吧!”
“不要。”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和好。”
“你小心点!别摔下来了!”
我忘记自己在树上,大意地翻个身,于是,我从树上摔下去,幸亏这棵柳树不是很高,但我的右手臂还是骨折了。
我仿佛听见了骨头断裂的声音,我疼得闭上眼睛。
阿皮眼睁睁地看着我从树上摔下来,掉到他面前的草丛上,他吓懵了,惊慌失措地赶快扶我起来。
眼泪从我眼中不争气地掉出来。
“笨蛋!不要碰我右手臂。”
“对不起!”
“都怪你!为什么要跑来打扰我?”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还好吧?”
“我不会变成残废吧?”
我难过地大声哭出来,无论阿皮怎么安慰我也没用。
他不停地向我道歉,但我的痛楚并未减轻半分。
他内疚极了,认为我这次摔伤完全是他的错。
他奶奶气急地当着大家的面呼他一巴掌,然后和我外公外婆一起送我去县城的医院。
“你放心!医药费我家出!”阿皮奶奶很负责任地向我们保证。
阿皮默默地跟在他奶奶身后,一副我好像就要死掉的表情。
虽然很痛,但我却很享受这种成为大家焦点的感觉。
薛玉听说我摔伤以后,马上请假火急火燎地连夜从省城坐大巴车回来了。
“很疼吧?”薛玉轻抚着我的脸。
我刚做完手术,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等麻药退去,我龇牙咧嘴地直喊疼。
薛玉心疼得偷偷擦眼泪,我不想看见她为我担心受怕的样子,强忍住疼痛,不再叫唤。
“我不是说过要你一定注意安全吗?”
“妈妈,都怪那个阿皮。”
“他把你从树上拉下来的吗?”
我心虚地避开她的视线。
“没有。”
“你要好好检讨自己。”
“妈妈,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会了。”
“你最好遵守你的保证!”
“我会遵守。”
阿皮怯怯地在门外徘徊。
薛玉把他叫进来。
“你怎么来了?你奶奶知道吗?”
阿皮低头看着自己的脚。
“对不起!阿姨!是我的错!”他的眼泪像珠子一样掉到他的凉鞋上。
薛玉弯腰温柔地替他擦去脸上的眼泪。
“别哭了,阿姨不怪你!薛小米也不怪你。”
阿皮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叠钱递给薛玉。
“这是我所有的零花钱,都给薛小米。”
“你奶奶已经帮我们付了医药费。”
“我不要你的施舍。”我生气地对阿皮说。
他望着我抽抽地哭着掉眼泪,好凄惨的样子。
我马上心软了。
我们是一百年的朋友,我不能做得太过分。
我闭上眼睛假装睡觉,不再讲话,听见薛玉在对阿皮说些安慰的话,结果,我真的睡着了。
醒来时,看见阿皮一个人在削苹果,他用水果刀把削好的苹果切成丁块给我吃。
他切水果的样子一点也不笨拙。
“阿姨出去买饭了,很快就会回来,你不用担心。”
“我不喜欢吃苹果。”
“那你想吃西瓜吗?”
“不想。我什么也不想吃。”
“这都是我的错。”
“我妈说了不怪你。”
“阿姨只是在安慰我。”
“我不怪你了。”
“真的吗?”
“因为我们是朋友。”
“可我还是不能原谅我自己。”
“为什么?”
“看着你这个样子,我心里很难受。”
“你的手臂又没有骨折。”
“可我就是难受。”
薛玉回来了,提着我们的中餐。
吃饭的时候,我和阿皮像没事发生一样的聊天,听他讲些在广东上学的趣事,我们笑得很大声,反正病房里没有其他病人。
我们和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