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夏铭背着一个木筐上路，往临海镇走去。
密实的木筐盛满水，鱼在里面欢快地哼着调给他解闷。
“真怀念啊。”
夏铭走进镇子，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各种摊位的叫卖声，唤起了他的记忆，这里就是他小时候生活的地方。
“好多人，好多吃的！”
鱼跳出水面，靠在木筐边缘，看着摊位上的肉包子，闻到糖水铺飘出的甜甜味道，一下又被身上挂满玩具的流动商贩给吸引，眼睛忙得不知要放在哪边。
“别急，我们先去饭馆。”
夏铭目标明确，他离开正常社会多年，现在急需了解镇上的最新消息。
而要打听消息，自然是饭馆、茶馆这类地方最合适了。
他走进街道，来到临海镇唯一一间大饭馆前，只见门上挂着“临海鲜食”四个大字，里头传来食客交谈欢笑的声音。
小二看到一副邋遢模样的夏铭站在门口，没有嫌弃，这年头有什么奇人异士都不奇怪，上前带着他走到最里面靠墙的座位。
这里位置较偏，其他食客不刻意看去，也不会注意到这里坐了一个怪人。
“客人，不好意思，人比较多，这座位可以吧？”小二擦了擦桌面，把抹布往肩上一挂说道。
“可以可以，来两样招牌菜，泡热茶。”夏铭拉过一张木凳，把木筐放在上面。
等饭菜端上来时，他拉住小二，递过去两个铜玉问道：“小二，问你个事，最近临海镇是不是要举办宗门选拔？”
小二摸到手里圆润光滑的褐铜色玉石，露出尴尬的脸色，说道：“客人，不好意思，我是端菜送饭的，没有提供打听消息的服务。”
夏铭稍稍一愣，非常自觉又递过去一枚铜玉，问道：“我刚从外面回来，能不能和我说说镇子上有什么新鲜事。”
小二还是摇头，说道：“客人，我真没有提供打听消息的服务。”
夏铭对小二的贪心有些惊讶，一阵子没过来，现在听个八卦收费都这么高了？
他咬咬牙，又掏出一个银白色的玉石递过去。
但这次小二直接双手一推，连同之前的铜玉一起放回到他的手里，低头小声道：“客人，您就别为难我了。”
夏铭不明所以，问道：“我就打听个消息，怎么为难你了？”
小二见他样子不似作假，贴耳过来悄声道：“最近镇子上讲究隐私保护，我们掌柜已经交代过，不能再给客人讲小道消息了。”
夏铭张着嘴巴不知怎么反应，过了一会才问道：“就这么个小镇子，还隐私保护，再说了我也不是问什么很机密的事情。”
小二摇头叹气道：“哎，这事真的麻烦，掌柜也不可能一整天跟在身边，分辨哪些是机密，哪些不是，所以就完全禁止了。”
似乎是怕被人听到，小二左右望了望说道：
“其实我们这样散播小道消息也是不对，怪不得别人。
有好几次镇子上的银铺被抢了，这些歹徒来我们镇子，抢了就跑得远远的，很难抓回来。
后来一查，才发现这些歹徒行动前，都会来饭馆打听消息。
那时候的小二也是的，一点职业操守都没有，把人家银铺的地理位置，建筑结构，后门暗门全都一股脑说了。
最后惹怒了银铺，通报到执法修士那边去，害惨我们这些后来的人。”
小二嘴快多说了几句，赶紧打住，笑了笑道：“客人您慢用，菜不够再点哈。”
夏铭看着小二飞速跑开，一时愣在那里，心中唏嘘，时代无时无刻不在变化，若是不与时俱进，真的会和社会脱节。
“别愣神，快夹菜给我。”
鱼在菜端上来时就睁大眼珠子在等着了，这些陆地上的食物，住在海里的它还是第一次见。
夏铭轻叹口气，把半盘炒豌豆扫到木筐里。
鱼扑腾扑腾的吃着，还一边说道：“这水之后得换了，哇好吃好吃！”
夏铭随意应付着肚子，思考起接下来的行程。
宗门选拔，是凡人百姓或散修进入宗门的唯一门路。
大陆上的修士宗门，会通过一个叫升仙盟的联合组织，在各处举办选拔比赛。
他刚契约奇物，对灵力的运用也一知半解，充其量也就是个散修，想要提升实力，最好的办法就是加入宗门。
这时，饭馆外走进一个大汉，一进来眼神就放在角落的夏铭身上，随即假装不在意地走到附近的座位。
小二刚想上前带他入座，那大汉就一掌拍在两小伙桌上。
“这位子正好，你们到一边去！”
两小伙吓了一跳，抬头看见一个面目凶恶的大汉盯着自己，那手臂比自己大腿还粗，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刀疤伤痕。
两小伙虽然有些怨言，但也不敢当面对峙，拿起饭菜碎嘴着走开。
其他食客看了一眼，事不关己，也就继续吃饭聊天。
小二见到如此嚣张一幕，先是叫来另一人招呼两个被赶走的小伙，然后再对大汉问道：“客人想吃点什么？”
“给爷来两盘炒牛肉！”
大汉点了菜，手肘撑着桌面，目光时不时飘向夏铭那边，似乎在计划着什么。
“好的，马上来！”小二不敢再问，急忙到厨房传话。
不一会，小二端来两大盘的炒牛肉，刚放到桌上，大汉说道：“再蒸一条鱼！”
“行，客人您有口福了！我们店里刚进了一条……”
“就要那条金色的！”大汉手指夏铭旁的木筐。
小二看去，木筐里一只小金鱼旁若无人地吃着大餐，扑腾的水声非常响亮。
他露出为难神色，客气道：“客人，那是别人的灵兽，您这……不是故意刁难嘛。”
“啪！”大汉猛地站起，毫无预兆的给了小二一记耳光。
小二被扇得翻身飞起，撞倒了装鱼的木筐，里面的水撒了一地。
“喔喔！”鱼的反应还算快，跳起扑向夏铭，躲进衣服里面，冒出一个头气呼呼地往外看。
不是因为被吓着了，而是心疼撒在地上的饭菜。
夏铭起身退了几步，伸手护住胸口的鱼。
大汉眼含怒气，指着倒在地上的小二骂道：“龟孙子！敢耍你大爷！”
小二嘴角溢血，别说开口解释，连起身都做不到。
大汉不依不饶，紧接着举起一把凳子摔来，那凶恶的目光虽然看着小二，凳子抛来的方向却是正对着夏铭。
“嗯？”夏铭原本就觉得奇怪，小二被扇飞的角度太过刻意，正巧就撞翻了木筐，现在看到飞来的凳子，内心肯定这大汉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右脚一提，把身前一张凳子勾起，两张凳子在空中相碰。
“喀嚓！”两张凳子碎作几块。
大汉像是才发现他，凶狠骂道：“你要插手爷的事，别怪爷把你骨头打断！”
夏铭眯起眼，疑惑对方的来历和意图。
看他出手的威力，应该是运用了灵力，但一身凡人服装，难道也是散修？
这时，原本在二楼包厢招待客人的掌柜听到声响，匆忙跑下楼来，见到这一触即发的场景，喝道：“干什么！干什么！”
掌柜走到两人之间，看到了地上受伤的小二指着大汉，一边脸肿起没法说。
他一下判断出打人的是大汉，开口道：“这位兄弟，不知我家的伙计是哪边得罪了你，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不得已只好通报执法修士了。”
大汉冷笑一声，抛出两枚黄闪闪的玉石，在空中划出金色的弧线，落到地上的小二面前。
小二双眼蹭的一下亮了，拾起金玉石，没事人一样站起，顶着猪头般的脸对掌柜笑了笑，边把两枚金玉藏进怀里。
这年头，身体上的伤只要不致命，有的是办法恢复。
大汉抛出的两枚金玉，已经足够让他养伤，还能逍遥快活好一阵子了。
掌柜瞪了这没骨气的小二一眼，对周围好奇看来的食客拱手说道：“打扰各位用膳了，既然事了……”
“不，还没完！”
大汉伸出手，指着夏铭说道：“这家伙不识抬举，得给爷道歉，然后把他那条鱼蒸了让爷尝尝！”
掌柜头疼，周围食客原本以为没戏了，现在看到大汉那故意挑事的样子，又把视线投来。
“你怎么仇家这么多，小时候到底欺负过多少人！”鱼通过灵力通道传来抱怨。
夏铭把那张满是横肉的脸看了几遍，还是想不起对方是谁。
“算了，鱼，靠你了！刚好来测试一下你的能力。”
“等，等等！”鱼一下变脸道：“我不行的，你看他这么壮，我对付不了这么大块头的。”
夏铭没理会鱼的推辞，对大汉说道：“这位兄弟，你要吃这只鱼，倒也不是不行，我前几天也想把它烤了吃，但是听它讲了个小故事后，就放弃了吃它的想法。”
“这样吧！”夏铭提议道：“让这鱼也给你讲个故事，你听后若执意要吃它，那我就请店家帮忙煮了，费用我出。”
“让我听个故事，再决定吃不吃它？”
大汉冷笑，脸上横肉挤在一起，双眼透出轻视的眼神，心里想：“原来是幻觉奇物，真是无知啊！难道不知道修士有了防备，幻觉攻击就没效果了吗？”
夏铭对投来的轻蔑目光毫不在意，走到歪倒的凳子前，扶正后缓缓坐下，从怀里掏出还在挣扎的鱼，让大汉能够看清它的模样。
饭馆里的食客，听到这么稀奇的事情，露出感兴趣的神色，纷纷看了过来。
大汉隐晦地瞄了一眼二楼。
饭馆的二楼，有两间招待贵客的包厢，此时其中一间小窗已然打开，里面坐着身穿青绿色修士服的三人。
“快答应啊大个！这么大块头，还怕听了小故事肚子就饱了？”
“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有人耍嘴皮子能填饱肚子的。”
“那不是人，是只灵兽，说不定还是奇物呢。”
“这么说，那只鱼精还是穷人的圣物啊。”
食客们讨论起来，对这打破无聊日常的一幕感到新奇。
他们大多一辈子都待在这临海镇，过着每日重复单调的生活。
难得最近要举办宗门选拔，镇子有了些生气，现在这种不寻常的对决正是他们期待看到的。
大汉看不到二楼包厢内的情况，心中思虑：“那位大人只交代要让他出丑，不管用何种方式，现在这情况正合适，我今天就要来尝尝看奇物吃进嘴里是什么味道！”
他舔了舔嘴唇，打定主意后拉过一张凳子坐下，说道：“好，我就来听听，说快点，你大爷肚子可饿了！”
食客们小声喝采起来，纷纷调整凳子角度，准备看一场大戏。
掌柜对这样的事态发展摸不着头脑，难道升仙盟一直提倡的“莫动粗、讲文明”口号终于有成效了？
眼看就要发展成斗殴，怎么忽然就坐下来好好说话了。
“你给我回去疗伤，扣你半天薪水！”
掌柜转头对受伤的小二骂了几句，然后对另一个小二道：“你去把仓库那批进口瓜子拿出来，对，就是那批快过期的。”
饭馆一楼安静下来，只剩下嗑瓜子的声音。
食客围观夏铭，看着他把鱼放到茶杯里，一下子被大家注视下的鱼出现了慌乱。
“不行的，不行的！”鱼通过灵力通道，拼命传递拒绝的念头：“这么多人，我会紧张，能力没办法发动的。”
夏铭猛灌鸡汤：“相信自己，你忘了要成为奇物霸主的梦想了吗？现在面前的只是一个小喽啰，真要失败了，我就带着你逃出去。但要是不小心成功了，你想想，以后你就可以和人说，你一出山就扳倒了一个大汉……”
一连串鼓励让鱼慢慢镇定下来，但它还是有些忧虑：“我现在没灵感，说不出来。”
夏铭脑筋转了转，把一些简单的故事大纲、人物，通过灵力通道传达过去。
食客中有人等的不耐烦，发出咳嗽声提醒。
鱼露出赴死决然的表情，深吸口气后，在茶杯里挪了挪身体，环顾四周一眼，缓缓开口，清澈的小孩声音在饭馆内响起。
“这……这位壮士，请问贵姓？”
鱼的声音一出，饭馆里发出骚乱声，对如此有灵性的灵兽感到惊奇。
“爷姓张，名大山。”
大汉随意回答，并且悄悄催动灵力覆盖全身，抵抗不知何时会来的幻觉攻击。
“张大山，是个好名字啊！我就听过一个小故事，主人公就叫张大山。那是发生在一个小村子里的事，话说村子一角有一间茅草屋……”
众人听着鱼的述说，脑海里开始浮现相应的画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