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婷眨巴眨巴的大眼环视整个院子一遭,发现人还挺多,素手握紧了轮椅的木质把手,安静的站在静枭南背后。
里面身穿金黄龙袍的想必就是当今圣上,他的表情和眼神让她犹豫是不是该进去,脚步一个迟疑,就站在了院子的入口处。
一瞬间所有的视线齐齐刷过来,定格在两人身上,身边的其他人全都变成了陪衬。
气氛再次陷入紧绷。
首先开口的,是静枭南。
“参见父皇……咳咳…………”孱弱的男人,话未完就带上了几声咳嗽。
楼婷在他身后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心下抽搐。王爷,太孱弱的戏码会让您“恢复”得比较慢!
但她还是很尽责的伸出一只小小的手掌,俯下身去,手儿绕过去前面,为他拍抚顺气,待他咳嗽停止后,僵硬的气氛也缓解了一些,这时众人才想起还未拜见皇帝,纷纷跪下。
“草民参见皇上,参见皇后!”
“奴才参见皇上,参见皇后!”
“水月参见父皇,参见母后!”
楼婷的犹豫没有很久,便也跟着下跪,“媳妇参见父皇,参见母后!”不卑不亢,却引来静水月的嘲笑。
“平身!”
“连媳妇拜见父皇的宫礼都不懂,还敢入宫来脏了这神圣之地!”静水月是静皇最小的女儿,极尽宠爱,只要不拂了皇室的面子,静皇从来放任她放肆胡来。
她也习惯了横行霸道,尤其是静皇在的时候,更是嚣张跋扈。
楼婷的确不知道,这金雾国皇家媳妇拜见皇帝,有另一套礼仪,所以她行的是和太监宫女,还有徐进良一样的跪礼。
不过,如果静水月以为她会因为怯场而任由她侮辱,那她就错了。
楼婷精致的小脸抬起头来,素颜朝天的样子令皇后眉头紧蹙。
“百灵虽然不懂宫礼,但对父皇和母后行礼的心是诚恳的,公主莫要因着身份随意侮辱,好歹,百灵也是你的嫂嫂。”
“你——”
“好了好了,水月,你也太放肆了!”一边站着的德妃立刻上前,赶在皇后变脸之前拉住即将发飙的静水月,转身朝皇帝与皇后道歉,“是臣妾教导无方,水月才如此目无尊长,请皇上皇后宽恕,臣妾定当把她带回去予以更仔细的教导!”
静水月不依了,她推开德妃的手,跑到静皇的面前,恃着皇帝的溺爱继续口无遮拦:“父皇,她一介出身青楼的卑贱女子,成了皇家的媳妇已是对咱们的侮辱,哪有资格踏入宫中?还请您主持公道,别脏了咱们宫廷的土地才好!”
静王妃的出身本就是皇家避之唯恐不及的,从来没有人敢在皇帝面前提起,当初皇后仓促为静王爷找来这样的媳妇,并立马成亲,当皇帝从悲痛中走出来的时候,一切已成定局。
当时,还因为这件事,和皇后冷战了两个月。
静水月的口无遮拦无意中提起这件旧事,静皇脸上的惊喜退去,换上的是一副冷漠的表情,看了同样变脸的皇后一眼,而皇后,则目无表情的冷睨着静水月。
“小公主是对本宫的决定有所质疑?”皇后怒道,在皇帝面前,也从不隐藏她的犀利。
他们是一同走过血战的战士,养尊处优这三十余年,也并未减少她身上的锋芒。
静水月这才察觉自己说错了话,激怒了皇后,她滞了一下。
楼婷看着这一幕,掩嘴一笑。静水月该庆幸她今天不是来找她打嘴仗的,不然,小女孩会死得很惨。
她的笑声吸引了众人的注目,皇后冷脸扫过来的神色,就好象在告诉她:再等等,一会就到你了!
楼婷也不怕,刚好此时吹来一阵微风,把院子里的花草树木吹得发出细细碎碎的声响。
她体贴的为静枭南拢好衣襟,推着轮椅缓慢的走进去,身边的徐进良亦步亦趋。
“母后。”她绕到轮椅旁,福了福身,“母后也别责怪水月,她还小,况且她说的也有一半是事实,百灵的确配不上这身份,和这皇宫。”说是这么说,她的态度,可没有丝毫自卑的影子。
来吧!赶我走吧!静王爷开始好转了呢!所谓飞鸟尽,良弓藏,她也并非什么良弓,毕竟,几年来毫无所出呢!
连唯一的功用都发挥不了,还辱没了皇家尊严。
静枭南一看她的态度,就知道这小女人在打什么主意,薄唇咧开一弯宠溺的微笑,笑容里几不可见的警告,楼婷看着胆寒,脚下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本王身体的恢复,爱妃功不可没,何来配不起之说。”静枭南嘴边的笑很冷冽,“要不是爱妃每日勤为本王做治疗,本王也无望像今天一样,得以入宫面圣。”
如此大的功劳,连御医都断定无法诊治的全瘫,竟被“郁百灵”治好了。
皇后凤眸闪过难看的戾色。
众人的目光全都落在楼婷身上,她假装抚了抚身上靓丽的蓝红相辉映的宫服,暗地里瞪了静枭南一眼。
静皇的神色,可以说是惊讶,更能说是震惊,凛然的视线在看见静枭南眼中显而易见的宠溺时,更冷了些。
“且说说,是怎么个治疗法?”
静枭南挖了那么大的坑,把他恢复过来的功劳都冠在她身上,楼婷感觉到静皇的目光深处,那抹很深很沉的情绪,她忐忑的福了福。
“回父皇,只是一些日常按摩,媳妇只是想着,长期不运动的身体容易萎缩,所以每日定时会为王爷按压身体,以防日后找到治疗的方法,也因四肢萎缩了而无法治好。”她轻而易举的把功劳推了出去,“王爷意识会开始苏醒,并且渐渐的变得如此清醒,实则是托父皇鸿福,是父皇的恩泽。”
这句父皇,着实刺耳。
静皇深深的看着楼婷,眼前的女子,虽身着宫装,却不梳宫髻,也不施粉黛,这其实是对皇家的不敬,但她浑身上下,没有半分青楼女子那种气息,反而看起来,像是极为有才的女子。
在那双鹰眸的打量下,楼婷螓首低垂。直视皇帝是大不敬,这她还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