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婷说完，炊烟那讶异的小表情就不见了，换上一副看怪物的神色。
她在心里就纠结了几分钟，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只要王妃开心就好。”她说，心想也不难明白楼婷的没有归属感。青楼名妓成了王府正妃，这事儿已经被笑话了那么多年，从未有人接受过这项跨越。
她以为就这阵子王爷和王妃相处的模式，他们应该有所发展才对，哪知道王妃居然做如是想。
她神色复杂的搅扭着手指。
“王妃其实不必妄自菲薄，奴婢觉得王妃是很好的人。”
楼婷挑眉。
“真的，就没人愿意当街救回一个看起来身患恶疾的孩子，和重伤的甚至是被侵犯过的女人，人们只会把他们当瘟疫丢出去…………也没多少人待下人好像亲人一样，您是好人。”
“我惩罚过静言，把她丢出了王府。”楼婷指出，实在不是很习惯被称之为好人。好人通常都没有好结果。
“那是因为静言逾越无礼，以下犯上，还四处散播王妃的不实流言！”炊烟提起那女人就皱眉，“奴婢也并无资格对她评论太多，但是要奴婢选，奴婢仍然会站在王妃身边。”
真情流露的一番话，使楼婷动容，她伸出手拍拍她，像在拍抚一只小狗，替她顺毛。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放心吧，本妃对那些所谓的身份名利并不注重，我注重的，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王爷与我只是情势所逼才绑在一起，爱情是肯定没有的，至少目前，不可能有。”小姑娘听着她的陈诉，纯真的小脸似懂非懂，她怜爱的笑着继续道：“我本来就不属于王府，也自认配不上如此尊贵的身份，所以，如若王爷有心仪的女子，我自然可以让位，不求其他，只求恢复自由。”
炊烟依旧不能谅解，或许该说她根本不明白，为什么楼婷会有那么大胆的想法。
一个被休的女人，在这社会是很难生存的，谩骂侮辱会如影随形，甚至不可能得到任何的怜悯。
很多女人最后落得孤独终老，临去前都见不着丈夫一面，也不肯收下休书，就是因为人言可畏。
她们宁愿冠着喜新厌旧的丈夫的姓氏，孤独的死去，也不愿意在名节上承受任何侮辱。
她咬唇问：“可是王妃，自古以来，有多少女子真的可以得到爱情？这种东西太飘渺…………”
“即使这辈子都没有，我就不能独自的活着吗？我有手有脚，怕饿死么？”
“没夫家的女子就像无主孤魂，被欺负了找谁去？况且，他们说没有夫家的女子，死后没有依归，真的会成无主孤魂的呢！”
话完炊烟就被楼婷重重的敲了一记！
“嗷！王妃您干嘛打奴婢啦…………”她痛呼一声，捂着头退开两步。
“你这小脑袋都装些什么？以前邻家夫子教你这些？”
“奴婢也是担心王妃嘛！”小姑娘嘟嚷。
楼婷头痛的捏捏眉心，知道炊烟的观念已是根深蒂固，没那么容易改变。
于是她摇头道：“好了，别担心我，我自有主张，小向阳和舞娘的病情怎么样了？”
“回王妃，向阳恢复得很好，身上的疱疹都结痂，大部分开始脱落了，而舞娘，她的伤口愈合了，但要恢复需要更多的时间。”炊烟如实回答，想起那可怜的两母子就叹气，“也幸好她们碰上王妃，否则真不知现在会落到何种境地。”
楼婷失笑，敢情小姑娘把她当活菩萨了。
“好了，下去吧！我还在忙呢！你替我好好照顾向阳，务必让他好好的，至于舞娘，替我拜托脆银，把人照顾好了，以后都住进红梅水榭，只要本妃在，你们日子就快活。”反正静枭南还有大把银子，才不像静言说的快破产了。
炊烟依言退下了，她重新回到书案前，执笔埋首，这一俯头，又是半日过去。
直到申时，徐进良带着两个嬷嬷找上门来，她才又抬起了酸痛的脖子。
“有事？”她非常不欢迎的瞪着来人。
“王妃，这两位是王爷从皇宫请出来的嬷嬷，是特意来为王妃梳妆打扮的，今晚有个苍月公主的接风宴，不必宫装，却也必须盛装出席。”
“不去。”楼婷重新埋头，回答的斩钉截铁。
“王妃请别让小人为难！”徐进良几乎是苦着脸恳求，“王爷说了，这次的接风宴只要王妃肯配合，其他一切都可以谈。”
下笔如飞的手顿了顿，“包括放我自由？”
徐进良可以看见旁边两位嬷嬷诧异的嘴脸，遂苦笑着：“小的不敢揣测王爷的心思。”
“那就去问了才过来。”她不耐烦的挥手，“下去！”
“王妃…………”
“下去！”
“爱妃当真对宫廷深苑如此深恶痛绝？”静枭南低沉的嗓音传来，随即人就出现在门口，由于门槛很高，轮椅进不来，只能在门口定定的凝视她。
唉！
楼婷无奈的搁下铅笔，走出书案，福了福。
“见过王爷。”在外人面前，她无法不配合，只是那语气怎么听都意兴阑珊，有气无力。
静枭南被她的举动逗笑了，薄唇抿着浅淡的弧度。
“爱妃当真不赏脸陪伴本王？”
“您知道臣妾不适应那个地方，臣妾也配不上。”两位嬷嬷轻蔑的眼神，他老人家近视眼看不出来么？“臣妾也不是特别不喜那里，只是人嘛，贵贱自知，何必去攀附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尽管她理由非常冠冕堂皇，静枭南还是从那双杏眸看出了她对皇宫的厌恶，也许并不是对宫廷的情绪，而是对那里面的人和事。
“如果本王希望你去呢？”
如果堂堂王爷开口邀请，无论谁，都不敢忤逆。
在两名嬷嬷从讶异变为震惊的眼光下，楼婷蹙了蹙眉，她以为她表现得够明白了。
“王爷…………”
“梳妆打扮，听话。”静枭南的口吻，由始至终都是淡然和缓，也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午后阳光下的俊脸，有着和煦的笑意。
杏眸微闪，楼婷狐疑的扬眉，她是不是在那双深沉如墨的黑眸里，看见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