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五人行
“哥哥，梅兹老师，这股浓烟是怎么回事呀？”
从房间内走出来的雪莎娜，一头金色的秀发如瀑布般顺着挺直的后背铺展而下，未及腰间。迈开莲步移向窗边，她挤在无泩和梅兹之间，看着窗外久久不散的长烟，纯净的眼睛轻轻眨动。
“确实是个好地方。”
无泩一只手搭在窗户边缘，放空的眼神回应着极长的神经末梢。
“哥哥，你在说什么呢？”
雪莎娜扭过头，看了一眼答非所问的无泩，一头雾水。
下午，乌云密布，惊雷滚滚，一场大雨正在酝酿。悄悄离开破屋的甘勒迪，心急如焚。一路上，他竭尽全力地奔跑，纵使不慎摔倒在地，也会不计疼痛，爬起身子继续前行。
“哥哥！本格特和甘勒迪不见了！”
有一段时间没有看到本格特和甘勒迪，雪莎娜便寻遍了整个破屋以及周边，但是仍未发现他们的踪影。
“小子，要过去看看吗？”
“我和雪莎娜过去吧，慕哈需要人照看。”
“好，你们快去快回。”
破屋的大厅内，无泩将手中的碗放回到木桌上。他看着站在门口，一脸担忧的雪莎娜，很是拿她没办法。靠立在慕哈休憩的房间旁，梅兹一直观察着无泩，无意间，她的嘴角再次咧开。绕过桌子，走过门口，无泩拍了一下雪莎娜的脑门。
“走吧。”
“哥哥，你怎么知道我想去找他们？难道你知道他们在哪吗？”
雪莎娜摸着自己的脑门，一脸懵圈地跟在无泩身后。
裤腿泛着泥土的颜色，垂着的手，混着血迹与污垢，甘勒迪呆呆地站立在赫津斯村村口。浓烟冒尽，原来伫立在此的一幢幢木屋，成了一座座废墟。感受着眼前传来的阵阵余热，甘勒迪妄想从绝望中抽出一丝希望。撒开颤抖的脚丫，他用尽最后的力气，跑进村子。空荡荡的街道上，是浓浓的焦臭味，是一具具尸骸藏在灰烬里，却不甘地露出一角痕迹。
曾经，村子里的喧闹，酒馆里的嘈杂，家里的呵斥，在甘勒迪的脑中嗡嗡作响。顷刻之间，大雨倾袭，一粒粒豆大的雨滴砸在他的脑袋上，彻底将之击溃。甘勒迪无助地摊跪在地，仰天长啸，歇斯底里，愤恨的泪水和着雨水如柱落下。
尾随甘勒迪的本格特，沐浴着大雨，走进了赫津斯村。看着周遭已经无可挽回的一幕幕，他咬牙切齿，心头充满震怒。
“可恶的英国人！...”
“甘勒迪！？”“甘勒迪？！”
“你没事吧？...”
行走在被磅礴大雨溅起泥水的土地上，本格特大声地呼喊着。没一会，他便在村中心发现了六神无主的甘勒迪。踏开一滩滩凹坑里的积水，本格特急匆匆地来到甘勒迪面前。看着声嘶力竭的甘勒迪，他缓缓伸出尚存一丝温暖的手，抓住了甘勒迪冰凉的双臂。本格特轻轻地摇动着甘勒迪，试图将之唤醒。
闪电挪动，给这片暗无天日的世界一个明亮的瞬间。天雷炸响，震击着世间所有人的心灵。
无泩二人站在面貌全非的村子前，一个事如所料的平静，一个抑制不住的愤怒。
“雪莎娜，你在这等着吧。”
“不！哥哥...我也要进去！”
无泩拦住了想要入村的雪莎娜，却被她严词拒绝。步入村子，环顾着人神共愤的场景，雪莎娜没有惧怕，反而与这些逝去的人产生共鸣。悲哀的泪水不自觉地从眼角滑落，她口中念念有词地为他们祷告。一句句祷词响彻整个废墟，安慰着始终不愿离去的怨魂。
“这是？雪莎娜吗？”
自从戴勒神父离开之后，萨尔纳村重新迎来了一位神父。每周，这位神父一样会主持村民，共同祈祷。祈祷时，他总会邀请雪莎娜上前引领。而雪莎娜极具神性的声音，亦是不负其托，每每都能带动村民们，神往的情绪。
雪莎娜的祷告声渐渐接近，不仅慰藉了游魂，也抚慰了甘勒迪死寂的心灵。
“啊！...母亲！...”
甘勒迪最后发出一声悲愤的嘶鸣，昏倒过去。
“甘勒迪！？”
在雪莎娜强烈的坚持下，无泩等人在破屋里多留了几日。这几日里，甘勒迪不吃不喝，整日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
“甘勒迪...你母亲一定不愿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你振作一点！”
经过多日的调养，慕哈虽然还有些虚弱，但已恢复大半，能够下床走动。此时的他，坐在甘勒迪身旁，忧心之色不绝于脸。
“啪！”
“你本身就是一个厌恶懦弱的人，怎么今天却活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
突然，无泩闯进房间内，照着甘勒迪的脸颊狠狠地扇了一巴掌，惨白透红。
“我！...呜...”
被一下扇倒的甘勒迪，从浑噩中清醒过来。他捂着脸，最后痛哭一场。
当天夜晚，篝火通明，群星闪耀，皎月撒下的月光，带着一丝温暖。无泩等人围坐在破屋外，敞开心扉地畅谈，唯独一人心思远去。
“臭小子，想什么呢？”
有一句搭一句的梅兹，注意到心不在焉的无泩。拿着一杯水，她挪动身位，坐到了他的身旁。
“没什么。”
“你这几天，不同以往啊。”
“是吗？”
从梅兹手中接过水杯，无泩喝了一口水。
“心思，有时候藏不住了。”
“呵呵...称你心意了？”
“净是些小心思，怎么就称我心意了？”
“是吗？依我看，您也快了。”
“呵呵。”
听到梅兹发出笑声，无泩错愕了一下。
“哥哥，梅兹老师，你们悄悄地聊些什么呢！？”
雪莎娜看见无泩二人坐在一边，不满地嘟起小嘴，十分可爱。
“没什么，我在问梅兹阿姨，关于勃艮第公国的事。”
无泩站起身子，坐到雪莎娜身边，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勃艮第公国？你们难道要去勃艮第吗？”
甘勒迪与慕哈相互对视了一眼。
“我们要去栋雷米村。”
本格特心直口快地将目的地说了出来。
“噢！怪不得...”
闻言，甘勒迪与慕哈恍然大悟，梅兹隐晦的眼中闪过一缕精芒。
“勃艮第公国目前虽然由菲利普三世执掌，但它对我们国家做出的不耻之事不可磨灭。”
外出游历多年的慕哈，算是村子里有些见识的人才。
“菲利普三世？”
“菲利普三世，袭位公爵之后，一面将领土还于王子查理，以作奉承，博得好人的名号，一面继续侵占法国其他领土，补贴失去的利益。除此之外，他还大开排场，宣扬自己的胜利果实，行为极其可耻。”
梅兹挨了过来，顺话解答。
“据我所知，勃艮第公国的领土广阔无垠，上及英吉利海峡，下达阿尔卑斯山脉。是历代法王的心腹大患。”
“内忧外患，才会造成今日的局面。”
“...”
氛围渐渐走向沉重，甘勒迪的情绪再次被调动起来。
“我不管什么勃艮第，我发誓，在我有生之年，我一定尽我所能，将英国人从我们的领土上驱逐出去！以慰藉我母亲的在天之灵！”
“你不过是个平民，没有这个能力。”
“贝克尔！...”
“哥哥！...”
本格特和雪莎娜看向泼冷水的无泩，心生不满。
“雪莎娜，本格特，贝克尔他说的对。不过，我不会再沉沦了！我要勇敢地站起来，反抗到底。”
看到甘勒迪重新找回自我，本格特内心欣慰不少。他举起手中的杯子，邀请甘勒迪相碰。
“要不，你加入我们吧。我感觉和你很合得来。”
“可以吗？可我不过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平民诶...”
甘勒迪欣喜的眼神中夹杂着一丝卑微。
“甘勒迪，你忘了我教给你的东西吗？你并非一无是处，你在炼金术方面的天赋可是无人能及的。”
慕哈拍了拍甘勒迪的肩膀，视线与之交汇时，向他传递肯定的眼神。
“慕哈哥...”
“炼金术？是那个能炼石成金的法术吗？”
雪莎娜看向甘勒迪和慕哈，两眼放光。
“这个嘛...”
慕哈尴尬地笑了笑，没有作出回答。
“雪莎娜，听你哥哥说，炼石成金是可行的，不过得经过上千年的累积才能实现。”
甘勒迪把无泩之前告诉他们的玩笑话如实说出，引来雪莎娜，慕哈与梅兹三人的不可置信。于是，他们看向无泩，异口同声地问道。
“真的吗！？”
“真的。”
无泩平静的回答，令甘勒迪和本格特产生质疑。
“贝克尔，你之前说的不是玩笑话吗？”
“不是。”
就这样，一群人整晚都在滔滔不绝地询问着炼石成金的事情，弄得无泩烦不胜烦。
次日，风和日丽，悠长的大道上，慕哈在此，送别无泩一行五人。深情拥抱甘勒迪，他的脸上写满不舍。
“甘勒迪，要照顾好自己。我给你的书，也要经常翻看。”
“知道了，慕哈哥。你...也要多保重。”
“嗯...”
松开甘勒迪，慕哈控制住眼眶中的泪水，向无泩等人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诸位的救命之恩，还请诸位照顾好我这位弟弟，慕哈来日，一并相报。”
“慕哈哥...”
站在一旁的甘勒迪，心底格外触动。
本格特上前扶起慕哈，拍着自己的胸脯向其保证道。
“慕哈哥，你放心吧，我们会照顾好甘勒迪的。”
“谢谢你，本格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