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雨看了宋三一眼,笑道“你写的?”
宋三也不否认,嘴角微微一翘,颇有些得意洋洋道“你三爷哪天凭本事考个状元回来,你们可别吓着。”
南宫雨翻了翻白眼道“你呀,心里那点儿志气,都可惜了这一肚子的学问。”
“你怎么现在说话和咱师父似的?”宋三爷眼都懒的抬一下,低头吧嗒他的大烟袋,半天才补充了一句“三爷这叫随性。”
白有义苦笑道“不瞒太太说,属下第一次看到老爷的诗词文章时,还以为他鬼上身了呢。”
阿沐半天没说话,突然问道“其实我一直想问,这个太白……”
宋三随口道“我朋友。”
南宫雨瞪着眼诧异道“姜太白是你朋友?”
姜太白,姓姜名晟字太白,大晋国的第一国师,天下道门领袖,当世六大高手之一,这样的人,会是宋三这厮的朋友?那以他的性格怎么还能当山贼?早就去找人家姜太白混吃混喝了。
“我没说姜太白。”宋三爷抬了抬眼皮道“我倒是想。我说的是李白李太白,我朋友。”
南宫雨翻了翻白眼,最后只能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转头看着窗外的风景发呆。
白有义也不说话,因为他才不相信宋三是个没志向的人,只是他不知道宋三的志向是什么。可能……很大吧?不过就像他不想说的宋三不问他,宋三不想说的,他也不问。
阿沐嫌他们闷,已经跑去外面和李狗蛋一起赶车了。
前方就是青州府,隐隐的已经可以看见城墙,他们一行人也都不再嬉闹,说起来他们还是有些紧张的。这根本就是废话,哪朝哪代也没听说把状元杀了,自己顶替状元上路的。他们这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也没个前车之鉴什么的,能不能成功心里都没什么太大底气。
于是,就在这如血的残阳之下,他们带着紧张、兴奋、好奇、狂妄、志向……带着希望,走进了青州城。
然后,他们就懵逼了……
准确的说,刚进城的时候他们并没有懵逼,只是惊讶于知府大人居然没有派人迎接,就算宋三爷不在官场,但规矩他可是懂的。
别看他现在官儿小,可那是程序需要,他可是状元,三年一任期满,妥妥的就进京留用了,知府算个屁呀!更别说这位知府只是个进士出身,按照正经的大晋律,他见了自己这个状元是要先行礼的,虽然那个年代也没人把这种脱了裤子放屁的规定当回事儿,可不派人来接也太过分了吧?
宋三爷这个人脾气小,也就忍了,反正他也不是来正经当官儿的,可当他们一路来到府衙,对着门口的那两个衙役表明身份之后,那其中一个衙役就只是半死不活的“哦”了一声,然后就转头走进了大门,按照猜测可能是去通报了什么的,反正他也没说,宋三爷他们也没敢多问。
另外一个衙役则是靠着大门,自始至终都没看他们一眼,那样子活脱脱又一个宋三爷。
这也太过分了吧?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可你家老爷就他妈是个知府呀!你们这一个个的是要翻天呐!这大晋国已经腐化成这个样了吗?
但是!宋三爷这人没脾气,他能忍。于是在等了足足半个时辰之后,那个刚才进门的衙役才走出来,冲着他们递了个眼神儿,话也不愿意多说,转头又往里走。
宋三爷看着这副万分熟悉的德性,好悬没反应过来,这一肚子才华半天才想明白,这厮应该是让自己跟他进去,这才让其他人在门口等,自己一个人跟着进了大门。
过了大堂进了二堂,宋三一眼就看到了那位摊在太师椅上的知府大人,忙行礼道“子儒见过老大人,问老大人安。”
“安?安个屁呀安!”知府大人眼都没抬一下。
宋三当时就炸了,谁说他能忍?他是懒!他能忍个屁!大铜烟袋指着知府道“你这太过分了吧?别说我是个状元呀!就是个普通朋友,你也没这么聊天儿的吧?你信不信我写一道折子递上去,参你一本!”
“哎呀!状元公!你看这……”老知府仿佛这才清醒过来,忙摆着手一脸赔笑的道“时方才老朽想事情想的入神了,这个,一时间没有注意状元公已经到了,实在该死该死。”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宋三一听人家刚才没注意,也就不生气了,笑呵呵的拱手道“老大人为了何事忧虑呀?”说着还打眼看了看一旁的椅子。
知府大人顿时会意,忙笑道“哎呀,状元公坐下说,坐下说。”没办法呀,他也不想身为一个上官这么奴才,可要是刚才的事情这位状元公写一道折子,自己官儿丢定了,还得让那帮子言官们活活骂死。这状元是天下读书人的状元,你再是个知府你也是读书人,你连状元都不认了,你想干嘛?
知府倒是坐姿端正了,可宋三却一屁股瘫在了那里,笑道“知府大人方才看来甚是忧虑呀,不知所为何事?不如说出来听听如何?”
他的实际意思是“听你刚才说的事儿不小,可能挺有意思的,说出来让三爷解解闷儿。”可老知府却突然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几步来到跟前,一把抓住宋三的手道“状元公救我。”
宋三站起来就走,头都不带回的。开玩笑,这事儿听起来就麻烦,宋三爷这辈子别的不怕,就怕麻烦。
“哎哎……状元公,留步状元公。”知府一边拦着宋三,一边作揖哀求道“状元公乃是天下读书人的典范,文曲星下凡,必然和我们这等愚鲁之人不同,还请状元公留步,且听老夫说完也好。”
宋三爷知道现在也走不了,无奈的又一屁股瘫坐回太师椅上,点上烟袋“吧嗒吧嗒”的抽了两口,才道“我媳妇儿他们可还在外面等着呢。”
知府大人一听就懂,忙对门外的衙役道“快快,带状元公的家眷去驿站……不不,不用去驿站,去把天然居给我包下来,安排状元公的家眷去天然居休息。”
宋三爷抬了抬眼皮,叹了口气道“那就说来听听吧。”
知府大人大喜,可是一想到要说的事情,却又是一阵愁苦,唉声叹气的道“状元公……”
宋三打断道“知府大人可以叫我三郎。”
他这一打断,知府这个情绪有点儿没跟上,又酝酿了半天才道“三郎啊,有人诅咒我,有人诅咒我呀。”
宋三摆了摆手打断他,一脸不解道“等等,我没太明白,你的意思是有人诅咒你呢……还是有人在心里诅咒你。”
“就是有人诅咒我,我被诅咒了呀!”知府大人哭丧着脸道。
“那你应该找个道士。”宋三诚恳的建议道。
知府苦笑道“找过了,道士、和尚、尼姑、萨满、巫婆,该找的都找过了,甚至我还从北汉找了个跳仙儿的,可就在三天前,我的四姨太又死了。”
“啥?”宋三不解道。
“诅咒呀!我这半年以来,已经死了五房姨太太了,三郎啊,你可要救我呀!”知府大人一脸苦闷道。
“你没问题吧老大人?”宋三诧异道“这怎么看都是谋杀呀,你当一辈子官儿了,看不出来吗?听说你是推官出身呀!”
知府大人无奈道“三郎啊,你也太小看我了吧,可是仵作验不出伤口,也验不出毒,说是病死的,半年病死五个?这不是诅咒是什么?”
“病死的?”宋三想了想道“之前有征兆么?”
知府大人叹息着摇了摇头道“没有。”
宋三问道“尸体可曾下葬?”
知府摇头道“还未曾下葬,就停在后衙。”
宋三点了点头道“这样吧,别的忙我也帮不上,我想或许是仵作勘验女尸多有不便,我家娘子的妹子倒是精于此道,不如让她再验夫人的身子,说不定会有些发现。就是不知老大人可愿意开棺?”
“都这时候了,还有什么愿不愿意的。”知府大人叹了口气,算是答应了。
……
“不干!”阿沐听了宋三的话,干脆利落的道“我的梦想是做天下第一女飞贼,不是天下第一女仵作。再说了,不说好是为了赚钱么?你怎么还真破起案子来了?”
宋三忙哄着道“哎呀,四妹,这不是话说到这份儿上了么。你哥都答应人家了,总不能折了咱们绿林道的颜面吧?回头再让那些当官儿的笑话咱们。”
白有义点头道“我觉得能帮还是帮一下,咱们日后捞钱的时候也好有个靠山,不然别没到三年任满,就因为贪污给砍了,那找谁说理去?”
宋三爷忙点头道“是呀!再说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那不是我等侠义之人一贯所为吗?咱们虽然是官,可不能没了侠义之风啊!”
阿沐无奈的翻了翻白眼道“说破天也没用,就不去,说好的扮演大小姐,怎么眼瞅着改仵作了?”
“我是大哥你是大哥?”宋三爷阴阳怪气的冷哼道“不去也要去。”
“姐姐,姐夫欺负我……”阿沐一头扎在南宫雨的怀里,哭的那叫一个伤心。
南宫雨一边拍着阿沐的头安慰,一边狠狠瞪了宋三一眼,宋三爷根本没在乎,就这丫头外号“小跳蚤”,天下第一女飞贼,单论轻功不在六大高手之下,就这种人能为了这点儿事儿真哭?
宋三爷先是把烟袋锅子在一旁的痰盂上“当当”的磕了几下,磕掉了烟灰,一边往里装着新烟叶,一边道“行了,有条件就赶快提,别整这没用的。”
南宫雨苦笑道“你这人真没劲,提条件是吧?我们家阿沐要做女捕快。”
“你这整天想一出是一出!”宋三爷撇了撇嘴道“就你那点儿出息!女捕快?女捕头你干不干?”
“真的?”阿沐也不哭,一脸欣喜的问道,随即又嘟着嘴道“就知道哄我。”
宋三爷嘴角一扯,发出“嗤”的一声算是笑过了,懒懒的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道“哄你干嘛?我是县太爷,我说了算。”
阿沐没底的看向南宫雨,南宫雨想了想道“老爷,这女人偷着女扮男装做捕快,还说得过去,做捕头太过分了吧?”
宋三爷可是生在武则天执政时期,别说女捕快了,女宰相、女推官他见过多少,能在乎这点规矩,再说也根本没有大晋律明文规定,女人不能做捕头的。他随意的瞥了阿沐一眼道“就说干不干。”
“干!”阿沐忙点头道“你一个土匪都当县太爷了,我个女飞贼当个捕头怎么了?”
南宫雨忙推了她一把道“小点儿声。”
阿沐忙吐了吐舌头道“知道了姐姐姐夫。”
“那就这么定了?”宋三爷一脸不耐烦道“麻烦麻烦,走吧,早弄完了早没事儿。”
阿沐白了他一眼道“急什么,懂不懂规矩?开棺验尸是要讲究时辰的,女子开棺更是不能阴阳冲突,这太阳刚落山,再等两个时辰。”
宋三爷暗自庆幸自己没站起来,不然还要坐下,那……多累?听了阿沐的话,满脸贱笑道“本官都听天下第一女捕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