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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未来的事务所位于惠比寿。一进工作间,未来就开始认真地做起拉伸练习。状态不佳时,运动往往能起到很好的效果。一边拉伸,一边逐一安抚身体的每个部位,使身体恢复正常状态。未来注意到自己脚指甲上的指甲油有些脱落了,心想一定要在下次试镜前重新涂好。

“很努力啊。”身后传来大久保的声音。

“最近一直在为下次试镜做准备。这次我一定要拿下。”未来没有转身,背对着大久保答道。

工作间的墙壁上贴着《被囚禁的灰姑娘》的试镜海报。

这是一部小制作电影。导演虽是新人,但已在业内崭露头角,因此参加主角试镜的女演员和练习生估计会有上百人。

但出演这个角色也正是未来的梦想。

未来的拉伸练习从腿部转向上半身。灰姑娘啊。是的,就是“灰姑娘”引领未来走上了演艺之路。

在福冈上高中时,话剧社的同学们拉着未来一起排练《辣妹·灰姑娘》。

“我们几个怎么都演不出来那种辣妹的感觉。”话剧社里的几个朴素的女孩不断地邀请未来参演。

那个时期,未来化着浓妆,身上带着似乎有些过时的辣妹风格,身边的朋友也大都一样。起初未来以为她们的邀请只是玩笑罢了,后来没想到是真心地想邀她去。恰好那时身边的女伴们接连有了男朋友,未来常常落单,闲来无事的她便和她们一道去演话剧了。

那段时期,未来按照滨崎步的风格,脸上涂着厚厚的白色粉底。话剧社的同学们却说:“怎么看都觉得灰姑娘应该更黑一点。”未来就去晒日光浴,把皮肤晒黑了好几度。

未来是抱着一种无所谓的心态去排练的,出乎意料的是表演的状态似乎很不错。

“若村同学,你真厉害!”

“声音洪亮,连最后一排座位都能听到!”

“一点儿也不怯场,真不愧是酷女孩儿啊。”

赞扬声不绝于耳,未来渐渐觉得自己对表演认真起来。

这或许是未来第一次特别专注于某件事情。她们参加了高中话剧全国巡回展演,灰姑娘虽是反派角色却为她赢得了众多喝彩,未来和话剧社的伙伴们一起夺得了亚军。

正因为有了那次的经历,自己才成为了现在的样子。如果说此前的人生中有过光辉夺目的一刻,未来觉得一定就是那个时候了。

高考前,未来看着自己的成绩单,仿佛看到了自己黯淡无光的未来。这时,演话剧的情景突然在脑中重现。除了学习之外,自己还能不能做点别的呢?传统的升学之路看起来不会有出头之日。而在此前的人生经历中,唯一能让自己兴奋起来的就是在观众面前表演。聚光灯下,自己在舞台上熠熠生辉的情景令人心潮澎湃。

“你就是灰姑娘呢。”大久保有些开玩笑似的说道。

他似乎还记着未来刚进事务所时有些稚气未脱的样子。

“这个角色一定是我的。必须是。”未来笃定道。

如果能出演这部电影,未来希望当年戏剧社的那些伙伴也能看到。虽然现在已经和她们疏远了,但未来心里一直记着她们。当年未来只是作为客串角色参与演出的,心里还是不愿把演戏当成正经事情来做,演完那出剧目就退出了。现在回想起来反而觉得,如果当初一直留在话剧社里就好了。

离家后只身一人来到东京闯荡,未来靠着打工维持着漂泊不定的生活。直到一年后,她考入了培养演员的专业学校,重新拾起了当演员的志向。

一定要再次站在那盏聚光灯下。

未来做完拉伸运动便开始练习发声,一字一句地推敲起台词来。

练习结束后,未来走出事务所,向着与男友约好的地方走去。

“阿透!”

未来从快餐店的窗玻璃外看到了正在看书的阿透。未来抬起手向阿透挥了挥,阿透看到了未来,也轻轻地向这边挥了挥手。未来喜欢阿透身上的那种羞涩。他和未来高中时交往过的那些毛手毛脚、性格开放的男友不大一样。

未来走进店里,闻到了刚炸好的薯条的味道。

两人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很久没有约会了。

身体刚做完练习有些紧绷,尽管如此,见到阿透,未来还是觉得欣喜。

“等了很久吗?”

“没有。”阿透的脸上带着明朗的微笑。

阿透嘴上说没等多久,但一包中份薯条已经只剩下一半了。

阿透和未来是在一所培训演员及导演的电影学校里认识的,已经交往了半年左右。阿透比未来大一岁。他想做电影摄影师,现在在给一位非常著名的导演做助手,那位导演也是做摄影师出身的。

看到未来,阿透也有些兴奋。

“电影拍摄得顺利吗?”未来问道。

“还好。不过演员表演不太好,总是重拍。”

“导演很严格呀。”

“在我看来是没问题的,但老师总是说需要重拍一遍感觉才对。里面学问很深啊。”听上去像是抱怨的语气,阿透的眼睛里却全是喜悦。

阿透的话题开始转向摄影角度、镜头拼合、聚焦等专业领域,说到兴奋处,还把“摄像机”说成了“瑟像机”,这恐怕是受了导演的影响吧。而未来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阿透那张因深深热爱而沉醉其中的面孔。阿透脸颊的轮廓还留有一丝稚嫩,但他的内心却有着强韧的一面,是个单纯的、热爱电影的男孩。

若是非要说有一些不足之处的话,那就是在和女朋友的交往方面太过循规蹈矩了。不过,或许正是因为他珍惜未来,才没有越过雷池一步吧。

“那个,今天来我家吧?”未来趁着阿透停下来喝可乐时问道。

“好啊,去。”

阿透看上去也很开心。上周阿透第一次来家里,两人也仅仅停留在接吻的程度。未来心里想着,如果两人之间有了肌肤之亲,关系便会更进一步。

“要不要看DVD?我借了一张很好的。”

“好啊,是那部经典的丧尸电影吗?那个很好看。”阿透来了兴致。

未来以前借来的DVD多数是演技派女演员出演的国产电影,当作演技教材来用。后来看了电影杂志,也开始借一些阿透可能会喜欢的、摄影技术一流的作品。

吃完汉堡,两人坐着电车到了未来在阿佐谷的住处。回家的路上,未来抬头仰望夜空,一轮新月仿佛也在跟随着他们移动。未来想起小时候有人牵着她的手走在从浴池回家的路上的情景。和父母住在一起时是没有去过浴池的,难道记忆里的那只柔软的手是祖母的吗?

两人漫步在晚春的夜色里,暖暖的风轻抚着他们的脸颊。步道两旁的山茶花开得正艳,散发出幽幽的香气。

“坐吧坐吧,我去冲咖啡。”未来让阿透坐在床边,自己拿起电水壶去烧水。

“那张碟片让我放哪儿了……”未来在房里扫视了一圈,也没看到那家碟片租赁店的蓝色袋子。明明就放在床边了呀。

电水壶啪地响了一声,水开了。未来冲了两杯滴漏咖啡,放在小盘里端了过去。多亏了祖母,把这些餐具洗刷、整理得如此整洁。

“稍等一会儿。碟片我不记得放哪儿了……”

未来在电视机旁、桌上、书架上找来找去,还是没有找到。屋子明明很小,这种时候却越是着急越找不到。

“是不是那个?”

“欸?”未来顺着阿透手指的方向看去,衣柜上面放着一个蓝色的袋子。未来心想,一定是祖母放在那里的。

“啊,原来放在这儿了。”未来吐了吐舌头,取下袋子,把碟片放进播放器里。

然而画面上只有错误提示,碟片播放不出来。

“奇怪。是机器坏了吗?”如果是,那损失就大了。未来又连着按了好几次播放器上的启动按钮。

“等等,这张碟是不是蓝光光碟啊?”

“啊?不会吧?”未来慌忙按下弹出键。果然,放进里面的碟片的确是一张蓝光光碟,用这台DVD播放器是播不出来的。

“真不敢相信。好不容易借来,却看不了。”白费一番力气。最近可真是厄运连连。

“别急。可以用我的笔记本电脑看。”

“真的吗?”

阿透不费吹灰之力就消解了未来的悲观情绪。

“没问题。”

阿透从包中取出笔记本电脑,放在桌上。未来以前曾听阿透提到过这是一台配置很高的电脑,可以编辑动画的。阿透按了一下笔记本右侧一个小巧的按钮,光驱弹了出来。

“这个能播放蓝光光碟。”

“那我们能看碟片啦?”

“当然。”

“太棒了!”未来一下子搂住阿透的脖子。“等……等下……”阿透也伸出手抱住未来。

“阿透,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总能帮到我。”

“是吗?”

“是啊。”

电影开始了。这部电影讲述的是一个电影外拍团队遭遇丧尸后成功逃生的故事,不过让阿透最着迷的还是电影的摄影技术。

“快看,这里应该是个长镜头。”

“好厉害,这些细节都拍到了!”

“这是个搞笑镜头……”阿透略显兴奋,边看边说道。

未来对这类型的电影兴趣并不大,后来干脆一直在看阿透的脸和手了。

阿透曾说过,如果他成为专业的摄影师,到时未来也成为一名出色的女演员,他一定要拍一部未来担当女主角的电影。两个人的梦想相互契合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啊。未来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磨炼演技,不让阿透失望。

电影快结束时,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了一起。

阿透没说话,未来主动吻了上去。阿透的手轻轻放在未来胸部。未来像是吓了一跳似的缩了缩身体,她忽然想起了那天试镜失败时的情景。

“对不起。”阿透移开了嘴唇。

“没事。我很开心。”未来重新亲吻阿透。

下次试镜即使再有那样的事也没关系。我的灵魂是属于阿透的,身体不过只是个工具罢了。

“可以关灯吗?”阿透小声问道。

“嗯。”

阿透关了灯,房间里只剩下笔记本屏幕发出的微弱蓝光。

阿透的手暖暖的,轻轻伸进未来的内衣下面。就在这时未来的手机响了起来。

“电话?”

“这会儿不用管它。”

不过,电话刚一挂断就马上又响起来。

“唉……”未来站起身,看到手机屏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未来轻声道。

“你好,我是福利调查员山下明美。”

“啊……您好。”方才还飘浮在美好梦境里的未来,瞬间被拉回了现实中。

“护理级别认定定在五月九号下午四点开始,到时候您能来医院吗?”

“啊?”

未来打开灯翻开日历,脸色一下变得煞白。那天正是《被囚禁的灰姑娘》试镜的日子。

“不行!那天下午五点有很重要的事情……”

“那么下一个认定日要等到一个月以后。”

“但是主治医生已经让出院了。”未来提醒道。

“有点麻烦呢。五月九号实在不能来吗?”

“那件事非常重要,非去不可。护理级别认定大概要花多长时间呢?”

“大概三十分钟左右吧。”

未来犹豫不决。试镜是一定要去的,但是祖母的事情眼下能倚靠的也只有自己一个人了。如果错过了这次认定的机会,祖母一直待在医院里一定会被嫌弃,也许连自己也会遭到白眼。

未来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明白了。那天我会过去,不过麻烦您跟他们说一下,希望能尽量早一点结束。”

未来低下头挂断电话。医院离试镜的地方有点远,打车的话应该来得及吧。

“是谁的电话?”阿透问道。

“医院的福利调查员。”未来如实答道。

不过她马上后悔了。一提到医院,方才两人间的甜蜜氛围彻底消失了。果然,阿透顾虑着未来的心情,两人依旧停留在接吻的程度,没有更进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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