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银簪握在碧晨的手上,噗的一声破开了她身下“猎物”的躯体。再嗤的一声沾满鲜血抽出。
接下来,就是重复了。
“噗嗤,噗嗤……”
一丛又一丛新鲜的血液从簪尖扎的小洞里冒了出来,伴着猎物的惊恐的尖叫和徒劳的自救。
大约是第十次穿刺后,那猎物的声音停了。碧晨那只握着银簪的手跟着也停了
从地上起身,她抬头,对着夜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眼里满是疲惫。
累,好累!
她在心里重复念着:好累,好累……
闭上眼睛,又睁开眼睛。
俯视猎物,疲累感依旧,?还多了———“饿”。
一只手伸向猎物的血肉,身子跟着手的动作,口水和牙齿也跟着手的动作,褪去了人的模样,变回了狐狸。
耸着耳朵,舔了舔几丛刚溢出的鲜血,一口一口啃光猎物的一只胳膊,嘴巴沾了一圈的血。
该回去了,她提醒自己。
回家!那个她既想逃离,又执着不肯放弃的“家”。
叼着猎物,一路狂奔,回家的路上,一切依旧那么熟悉,熟悉的路,熟悉的树,熟悉的风,熟悉的冷!
临近家门时,她的脚步放缓,借着一点月光,慢慢融进那山洞的黑暗,慢慢走近她的丈夫———一只半瘫的公狐。
在他的身旁,放下了猎物。
这么晚的夜里,他没有睡,望着洞外可见的一角星空,像是在等她,又不像是。
“吃吧!”她说,话语里带了倦意。
他不肯回应她,只是轻轻叫醒了依偎在他怀里的小狐:“林儿,林儿,起来了,娘亲带吃的回来了。”声音轻细温柔,是他一贯的模样。
怀里小狐一脸懵懂。睁了睁惺忪的眼睛,听了好几遍才听清他在讲什么。扭头看向身后,瞧见了母狐和地上猎物,于是转身飞奔,带着孩童稚嫩的笑容,扑在那猎物身旁,啃咬起来。
她再问他:“你不吃?”
“不吃”
好倔,好幼稚。绝食?到最后,还不是忍不了饿意,要吃的。
她俯身躺下,看着山洞顶上的一片黑。眨巴着眼睛,禁不住睡意,终于睡了过去。半昏半醒间,一声叹息从她嘴里吐出。
再醒来时,已有阳光从洞口透进来,照在她的身上。
这一觉睡得舒畅,醒来睁眼的一瞬间,她恍惚的以为回到了过去。
只不过,再一睁眼,她就又从过去回到了现在。
她嘲讽的笑了笑自己,然后,起身揉眼往洞外幽幽走去。
“吃了我吧。”看着她背去的身影,莫名其妙他说这句,声音哽咽沙哑。那是一个哀求,求一个解脱。
吃了他?这又是哪出?难道他真的相信那些可笑的故事,谁吃了谁,便能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与他共存,还是,他想替我省了这一顿找猎物的功夫?
不!他只是想逃罢了。好自私。
杀了他?给他解脱,她不是没有想过,即使那个念头只在她心里浮出片刻,却足以让她心慌。
最终,她回了句:“我做不到。”
做不到,这也是她心里的答案。究竟她作不了无情。
话毕,径直往外再不回头。
却不不曾想,从此竟是永别了。等她再回洞穴时,他已然不见了,连同他们的孩儿。
躺在空荡荡的山洞地面,她笑着问:“死了吗?………哈哈哈哈”
笑里带了哭,哭里带了笑。
她还是找了他,找了四天。
就四天,四天之后,仍没有他们的踪迹,她也放弃了。
突然间,没有了丈夫孩子需要供养,这感觉的确轻松了很多,可又好像身体被抽空了什么,再没有什么理由支撑她那脆弱的心,她开始漫无目的的飘荡,流浪,孤零零的。
可飘荡,流浪不也是另一种寻找吗?她心里,还是存了一丝希望。
直到三个月后,这最后一点希望,终于,也破灭了。
那一个夜里,在一个小镇上,她看见了那件由他的皮毛做成的裘衣,那皮毛上的纹路,如此熟悉。
那一夜,大雪成片成片地下,她站在雪中,没有哭,只是后悔,后悔没听了他的,吃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