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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塔 其一

多耶克仰起头盯着天空,所能看见的只有混沌之中的隐约轮廓,仅仅凭借这点模糊的动静他无从把握那未知的威胁,只能集中精力盯着其在朦胧云层里一丝一毫的变化。

在远方就像是一大团有着实体的黑暗,完全感受不出任何动的运动在其中发出,只是暗的边界不断蚕食着周余的暗白,被遮盖部分的慢慢扩大提醒着他这个「什么」在极力接近。速度也无法得知其详,远看也只有一个小点。

“巨龙的双翼在那一刻遮蔽了太阳,尾上挂满了有罪或无辜者的颅骨。”多耶克在心里无意识地念着,这选自于一部他很久以前在剧院看过的史诗剧,后面灭龙者找到了代表命运的长枪,那一部分他忘记了具体词句。多耶克其实并不觉得是龙,只是这幅场景让他无意间想到这句台词。这句话中暗含的某种壮阔让他尤其难忘。

德诺用手捂紧耳朵,呼啸的风声愈来显得像是刀尖在身旁擦过。迷离的轮廓也愈发清晰,很多人也清楚地看见这个「什么」,但这东西远远已经超越了他们的理解范围。只剩下原始的恐惧感,这种恐惧只是单纯地源于对莫名的事物,源于对其无边庞大的畏惧。

德诺能够感觉到周围气氛微妙的变化,他在人流胡乱地走着,其实这样杂乱的脚步不是在逃跑,而只是为了让不知所措的人们感觉自己在应对即将到来的危机,这种程度的自欺多多少少每个人都会存在。

德诺无意间仰起头,就在这一刻那个「什么」在稀薄的云层以山岳震动的姿态翻动着躯体,随之而来的风甚至吹翻了远处的帐布。亮着的灯从系着的索绳骤然打翻,暗黄的油从桌子上被风推开来。多耶克大喊:“全体后退,必要时准备卧扑!”

他这一声更多的是让一并站在中央的士兵安心,尽管他在营里严格挑出来的卫队已经是他所确认的精锐,但他不知道面对这种不可控的局面会不会影响他们的内心。说实话多耶克也最讨厌这种超出掌控的现状,他一直是个习惯计算规划的人。

这时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发生了改变,就在远处呼啸而来的空气之中。寒风中空气的流动滞慢下来,呼进去时对空气的「触感」就如同丝绸从远处伸展开来,仍然有着顺滑的气体感,但仿佛厚重了很多。多耶克皱起眉来,这明明是热空气特有的。只有留心去注意或许才会发现四周气温的确异常,应该只是十分细小的区别,但在深夜里莫名地升起温来无论如何也说不通。他抬起头看,那副画面让他无法找到合适的形容。

那个生物开始压低自身的身躯,伴随它偏下姿态的是强亮的光焰,看起来似乎是从它身躯的每一处的「缝隙」喷涌汇集而成的。多耶克现在多少可以看清那个「什么」的速度,或许是过于巨型的躯体让它看起来像是在空中爬行一般。但它却又引起了如此巨大的风…多耶克不敢低估这个未知的生物。可这玩意到底是什么种族,多耶克越发觉得迷惑。总之是他从未见过的某种奇异生物。

这时几乎所有人都能发现天空的巨变。那个在云层点起的光焰甚至照亮了所在天空的那一半原本的混沌,仿佛光在黑暗中被什么而狂暴地炸开。男人们虽然只有一小部分将惊慌表现出来,但之前还算乐观的话题断在了半空中,有些人点起烟时两只手指微微地在颤,就像风吹过矮草那样战栗。

德诺贴在墙边,他又在止不住地联想,种种特征让他无法忘掉关于龙的猜测。另一边有东西打翻的声音,德诺一愣,有人和看守的士兵打了起来。“为什么不带我们离开克兹?在这里等死吗?”带头的大汉红着眼,不由分说挥拳直接动手。这也是他们猎人组群里面比较活跃的一位,不过他一时想不起具体名字,士兵虽然受过训练但是毕竟也只是个年轻人,开始面露惧色,双手在空中胡乱地摆着。

多耶克并没有让他们撤退散开,因为他不能确定这即将到来的「什么」会对他们造成怎样的影响。如果单纯为了保护好所有人性命而撤远他们针对克兹的占领计划就极有可能被打乱。德诺没再看下去,尽管那些看起来凶悍的大汉们面对手握武器的卫兵都敢于直接开始殴打。

可德诺丝毫没有觉得那些人能称得上有勇气,他们所表现的只是一种盲目的发泄,这只是意味着内心的忌惮已经被恐惧崩破了防线,在被层层官兵押着前进的时候大部分人都是老老实实,仿佛只是去被抓去剃毛的羊,等到不痛不痒地剪完后又被放回温暖的羊圈。但现在他们意识到了真正的危险,意识到自己不是温驯的羊,而是赶赴屠场的猪,摁在砧板上的鱼,开始胡搅蛮缠地使用暴力,那种对性命安危的反应不是能够用理智去诠释的。

那些闹事者带着歇斯底里的痛骂在某一刻随着后面急杂的脚步声与高调的呵斥声而直直断成一口长气,红色的液体利落地在灰白的土地上溅出一道尖利的锥,锥末刚好止住在德诺的脚尖,唐突地在他的视界末端留下点滴痕迹。他拼命地忍住不往后看,不去看到底又有多少镇上的人失去了生命,又有谁在这个绮丽的夜晚死掉。德诺强迫自己去想想母亲,想想家里的妹妹和昆德拉,这是为数不多能让他安下心来的地方。后面士兵威严的叫嚣和男人们虚假的声势也逐渐在风声中模糊起来。

这个夜晚真正的高潮还远没有到来,在焰火绽出时沿着那个「什么」展开的就像是星系的层层光晕,高温与云层本身就漂浮着的丝丝雾气擦出的火花使它在离地面很远的高空中更加难以被看见。一声雄厚的震吼随着炽热的煌炎从那个生物的嘴里喷涌而出,虚渺的云雾都受到冲击一般形成强有力的气旋,在很多人的耳里这声响仿佛由脚所踩踏着的大地上升腾而起,带着似乎能将大地撕裂开来的气势,那声吼叫所引发的冲击仿佛将人的外皮全都透开,单单将脆弱的心脏对准凌冽的寒风。

磅礴的焰势在巨大肉翼的鼓动下像是燎原的星点在点燃了整片原本属于夜神的天际。如同传说之中第二个太阳在最深的夜里升起。所有人都惊呆了,原本的反抗者与镇压者在这一刻都停下了之前所坚持的一切,愤怒或恐惧,傲慢或蔑视,都在那一刻天空的壮阔中消失殆尽。在天空中优美而庄严的身线仿佛神圣殿堂里铸以金料的圣人雕像,可狂野的骨与鳞让它看起来有种生物才会具有的嗜血,代表着尘土的兽性,而高昂的颅骨又矛盾地应示着这种神圣的美感,就像是创世神亲手为它塑造的骨架,再加之以超洁的血肉。在这象征着大爆炸的燃烧之后仿佛真正意义上的完美生物降临于人类居住的蛮荒之中。

龙,只有这个词能够去形容它。德诺感觉喉头有些发涩,那样的模样只能称之为「龙」,他呆呆地伫立在原地,有些不敢相信。龙。一百年都没有再次出现过的远古族群竟然在这里再度现身,仿佛带着重生兼具复仇的姿态。多耶克如同石像一动不动地看着天空,他总算明白了这一狂风由何而起,这是龙在飞行之中形成的巨型领域!空气在龙的双翼旁狂乱地流转,几乎是拖着它巨大的身躯飞向前方。

人群里也开始慌乱,被抓来的人们中有些想要逃跑转身就被战战兢兢但仍然死认任务的军人们用热的火铳或者是冷的弓箭射杀,剩下的由于恐惧几乎都带着恳求的语气扶着士兵手里古怪的武器,求那些兵放他们回去救救他们或许还在安睡的妻儿,在人群过往间德诺甚至还看见有几双膝盖在流动的肢体中如同罪人的石像一般沉重。士兵们其实也有崩溃者,不乏有人颤抖地持着武器突然丢下混入逃跑的洪流,转身慌忙跑开的时候连带有徽章的军帽都弃之不顾。但大部分都是在不安地守在原地,没有命令他们出逃只是落得更惨的下场。

在广场那里已经可以看见有许些人家陆陆续续点起昏黄的灯来,大多也都察觉到了异常,而在看到外面的状况后则是哭喊与惶恐。德诺还是处于那种过于震惊后的懵懂,家,他头脑里隐隐约约地在想着那边的情况,却感觉脑海里有丝丝的微痛侵扰着他。龙。昆德拉和薇安,还有母亲现在应该正处于不远处巨龙的阴影之下。他们发现了吗?德诺抹了把脸,昆德拉应该能够发现,德诺记得他睡觉时一点马车经过的声音就能被吵醒。

但德诺还是很想回去看看,就像他每次就算安排得十分清晰他都还是会在卧上翻来覆去地想其中是否有什么疏漏。在这方面他真的半点都不想有什么马虎,可现在,德诺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或许并不是完全这样,但在面对龙这样的生物后才会控制不住地出现这种绝望的悲观。

多耶克已经无暇顾及这一小部分的溃流,龙的接近已经是肉眼可见的动作。它俯下前半截躯体以一种接近滑翔的姿态朝他们而来,多耶克无法确定,但龙的前进似乎有着它自己内在的既定目的。

在大地上仰望被点燃的天空仿佛是末世的预言成真,几亿年的陨石阴差阳错地坠落让原始时期人们积累无数时期的文明毁于一旦。不过很美,多耶克在这时仍这么想,这种极致的美感只有当真正的毁灭到来时才会昙花一现,仿佛他在书上看见过的表现力极其强烈的彩画,就像是风格奇崛的古姆神话,不可名状之神用邪恶光泽作为缰绳驾驭地面上代表着无知的触手。

“还在坚守的士兵们,”多耶克在狂风之中动用「魂」素来发话,同时也有意讲给那些无措的市民听,那种德诺曾瞥见过的半透明流体在他身边萦绕,“今夜我们遇见的可能就是能够意味着历史转折的「危机」。”多耶克直起身子,脚更用力地踏着地面,“我仅代表南境军守卫这座城市,尽管几个小时前我们可能还是某种意义上的入侵者,但我们毕竟还是异于百姓的军人,我再次代表所有属于我管理的军人向这种城市致歉,不再为哪一边哪一方势力而致力。”

他站在原地敬了一个十分标致的礼,原本粗犷的军礼在他身上看起来十分秀气。“放他们走吧,没有受伤的士兵与我一齐离开方便应对。”多耶克不再看后面呆滞的兵与民,转身冲向广场附近有着隐蔽物的地方,在路过“燃烧王”之像时他不经意地苦笑了一声,何其讽刺,“上面这条并不是军令,这条才是:全体士兵以保护普通民众为首先考虑!”

是出于某种怜悯之心吗?多耶克说不清楚,他也说不清为什么会有这么一番发言,可能是临死前的某种责任感,说起来这还是他当初加入军队幼稚的初心,多耶克又自嘲地笑笑,嘴角牵动地有些僵硬。毕竟这次是他的决策失误,葬送了这座平和的城市。他并不是一个善良的人,但身为军人的准则让他难得能够有一次接近于被歌颂千年的美德。

毫无疑问,龙已经无限地接近于他们了。不过他不知道怎么解释,龙飞跃过来的「目的」是什么?他并不清楚龙是否是种智慧生物,如果单单从掠食的角度来讲说不过去,因为龙的巨影之下就是密集的人家,那里烟火的气息更加明显,可龙对其没有展示丝毫的攻击性,仿佛是为了他们中的「什么」而来。

弄清这个「答案」可能是某种突破口,多耶克心里想。他并不觉得面对这只龙没有任何的胜算,当然这只是他心里认定的想法,龙与这里的距离近到已经能够看见丝丝火星在龙嘴旁不断外泄。

——

和德诺一样,汤德烈·萨姆(Toddre Sam)在那个轮廓刚刚明了时也在猜测那是龙。不过他不像德诺只是依照直觉与无端的想象,老汤德烈的判断依靠的是经验。当他看清楚那个身躯时,他的上身肌肉不自觉地隆起并紧紧绷住。

他现在已经六十二岁了,但身体依旧硬朗,但身体上的紧张感像是被重新唤醒一般。这不单单只是种机械的肌肉记忆内心形成的反射。

的确,龙族衰败已经接近于一百年,但不像德诺所想的那样,他的的确确见过真正的龙。他年轻时刚刚由于一次行动而受到处分,从特种军队里退役,汤德烈那时没多加思考就加入民间一直维持着的「灭龙队」其中一支,那已经是四十多年前的事情。

可这个决定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记,就像是他们那时队长所说的那样,踏入屠龙这条道路终究不是什么坦途,当你真正接触到这种接近人类想象力边界的生物时,会有种改变彻彻底底地改变在你的认知中。汤德烈记得不能再清楚,队长指着脸上的纹身说着,眼神含蓄地盯着对这份新「工作」无知的他们。实际上他只参与了一次灭龙的行动,但这一次让他终身难忘,只能形容成仿佛浩劫余生般的经历。

汤德烈在路上迈着大步,通过龙鳞的反光他基本可以断定这是条无色龙,龙族里最普通也是最为广泛的种类,只有接近于猩猩的智慧程度,唯一的特殊能力只有能够吐露龙炎,所拥有的「威慑」领域也是最普通的那一种,最为薄弱的逆鳞在靠耳后的位置。在很多年前预备的紧急措施仍然清晰地在脑海当中。

在这人类为主宰的一百年里,几大国仍然会在各个城市上装上专用的灭龙弩炮。那是常规军队唯一能够给予龙以重创的手段,一般的武器根本无法穿透龙鳞。汤德烈记得那时每人会配备不同的刀支,有些力量足够的人会被分配到一把特制用来斩开龙鳞,而有些敏捷的成员则是持双刀去快速地攻击「破绽」。

但现在他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他已经乘机从慌乱的军民中逃了出来,打算绕靠西的山路去城中寻找克兹配备的弩炮,按常理说应该是放置在高塔之上。可在他印象里似乎从来没见到过,保修的具体情况也着实让他捏了一把汗。不过他没得选,只能去拼一拼这个机会。哪怕是一根薄弱的稻草也是活命的希望,龙的恐怖是没经历过的人无法去感受的。

翻过那边的栅栏他的视野由于离开光亮而失去对周围环境的感知,天空绚烂的光根本照不到这里。他正准备铆足劲开始跑过去时,感受自己像是撞开了什么东西。弹开撞到树上并发出一声闷响,黑暗中他似乎看见有手伸出来挠了挠头。是个人吗?老汤德烈不知道是该停下来看看还是不顾地继续前进,尴尬地僵在原地。“你……你没事吧?”汤德烈见他一直没有发话,还是决定去问问。

“啊,我没事的,”那人像是想起什么一样从地上站了起来,大概是个将近成年的男孩,汤德烈简单地凭身高猜想道。“为什么现在要马上急急地向广场跑?”汤德烈厉声问道,其实汤德烈自身并没有什么情绪,他平时不做表情时都会有着能唬到人的气势。

“我……去找我哥哥。”男孩突然愣住了。“喂!”汤德烈喊道,他正想解释一下即将到来的危险,如果可能的话找一个这样更灵巧的帮手也能帮上他一些忙,可他还没开口就发现男孩已经开溜了,看见他慌忙地翻过栏杆,汤德烈叹了口气,决定不再管这些事。

昆德拉其实认识汤德烈,那是全村最强壮的老头,就像喜欢躲在阴处的流浪猫。只是在那一片黑中他也没认出老汤德烈手臂上清晰的疤痕,被撞过之后加上跑快后本身就具有的眩晕感让他在撞见人后本能地恐慌,那是这一个晚上精神高度紧张所导致的。万一是安排在这一方看守的官兵呢?昆德拉没听完老汤德烈把话说完就直接跑掉。

而天空的巨变他从林间的斑驳就能窥见大概,这几乎超出了他贫瘠的想象力,是由于那只在他头上掠过的巨兽吗?他有些不敢置信,这能够属于「生物」的范畴吗?简直就像是神明。昆德拉不知道的是这几乎是所有人初见龙族时的反应。即那种无边的渺小感,感觉自己如同尘埃一般微小,生物圈这套逻辑放在人类这样的金字塔社会就被称之为「阶级」,很多时候像他们这等凡人对顶尖的同类都会有着所谓的仰望。更不用说巨龙这一在世间都能成为主宰的存在。

昆德拉终于到了广场靠山的边缘,他已经记不清这是这个难熬夜晚的第几个小时。他所能记住的只是整个晚上都持续着的慌乱,以及努力想压下去的迷茫。昆德拉已经尽力了,他觉得自己已经算是最勇敢的十七岁少年,当然这只是一种调侃的说法。

他一出去就看见了德诺,在人群里不好意思挤着别人而徘徊在拥堵的末端。人群逃窜的方向与昆德拉所过来的完全相反,他们似乎都想逃回镇上,回到各自的家里,似乎一切灾祸会止住于家门口的门铃前。昆德拉担心一会儿德诺就走远,德诺的速度远比他快,他想马上追上去。他们两个之间的距离仿佛就在眼前。

——

头顶上爆发一声巨响,不像是之前的龙啸,这一次伴随着四处掉落的声感。德诺不禁随着周围的人一起用力地抱紧头,其实如果是真正能够造成伤害的掉落物,用手护着同样会特别疼得要命,这个护住头的动作无疑是充满着智慧的。至少隐约地告诉了想要活命的人,即使是手,人们进化后赖以行动的手,也是能够被毫无犹豫地舍弃。

龙后身形状古怪的尾椎仿佛神国的利器一般朝城中心的高塔粗暴地挥砍,这一击充满着癫狂的力量感。塔的上半身已经被倾斜地分开,在远处颤颤巍巍地将倾,侧向的倒下只是即将要发生的事情,只是方向的问题,到底会向左或是右。但最上面的灯在掉落的半空中仍然没有熄灭掉,四处炸开的石块是原本塔身上的一部分,大大小小不规则地落下。

龙再次重复同样的暴力,像是相比上一次有着更加雄浑的力道。狂暴的震动让德诺的头骨有些麻,是有些麻木。一次两次的巨震以不同的频率交替进行,甚至让他在一刹那间无法站稳。德诺用袖子裹紧里面的火铳,那是他手快从一个裤子都没扎紧的士兵那里顺来的,他一直都留着防身的心眼,但他又好像听说一般的火枪根本对龙无效,是由于它们浑身的龙鳞吗?德诺并不清楚具体的种种解释,他所听说过的只是一些无稽的传奇。

不过龙为什么会去攻击高塔?德诺也不禁想到这个问题。自然而然。或者换句话说,「高塔」在龙的眼里意味着什么?难道是种它认为必须解决掉的威胁吗?这么说可能有些无法理解,但不同生物间的理念未尝不是有着极大的差异,德诺对于未知只是做出这种无法确定的猜测。

塔身开始微妙地向左斜,在那一侧阴影下的人们开始不管不顾地叫喊起来,向左吗,德诺很想看看有什么能帮到他们的,但心里却显出某种疲态,仿佛他已经无法在乎这一系列的事变。

宽大的塔狠狠地砸下,飞溅着石块与液体炸开的声音,这沉重的一切都似乎远远地发生在身后。他没注意地踏了个空,险些摔在凹陷的坑洼之中。后面还有谁不经意地踩了他一脚,德诺忍住不把内心的脏话骂出声来。他慢慢随着最后的一波人潮来到进入市政的关口,前面的拥挤似乎是逃跑的士兵嫌过路的人太慢,而拿起武器直接戳向平民,来得及躲开的人脸糊满了夸张的血。

这大概就是恐惧对人的异化,德诺抿着嘴唇,感觉内心如同翻滚着同血一样粘稠的液体,同无数没有武器的平民一样战战兢兢地等到那群耀武扬威的士兵们穿插过去后才动身从具有刀伤的尸体旁跨过。

一把火铳在德诺衣袖里被揣得汗津津的,他终究没有拿起枪对准兵的头颅从而按下扳机。他突然很累,明明什么都没有干就有种莫名的虚脱感,他连续打上几天的生铁都不会有这样的感觉。

可能是这个夜晚太过漫长,他现在头脑里完全是处于断档的模式,已经不随便发挥本身的作用,脑海里仅剩的仿佛只有这么一面记忆的镜子,一旦站在面前就是一幅幅面容,母亲的,父亲的,双亲一起的,昆德拉和薇安单独的或是并肩着的,甚至还有他自己的。可就是没有全家人站在一起的一副相,哪怕是不同时空里截取并拼接的图像都寻找不到。他不知道他现在离那个家还有多远,无论是指那栋房子,还是家里等着他回来的人,又或者还有更宽泛意义上的父亲,他现在所想的和匆忙逃离的大部分人一样,只是回去,用尽全力跑着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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