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没睡着,他知道「上善若水」总是会在他后背以漂浮的姿态看着他。那双眼睛更像是一对细小的空孔,没有任何可以聚焦的焦点。
「上善若水」,如果真的是这个名字那就这么叫吧,他之前一直以为是自己给「魂」命名,但「上善若水」将名字称其为「概念」,桑并没有特别理解所谓的概念。
不过,「上善若水」的形体倒也十分优美,水滴状的流体随着讲话的内容而改变形态,带着某种和谐的从容美。「上善若水」的行踪时常神出鬼没,在一些场合突然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出来,而每当想起它时又寻找不到踪影。
真正让桑感觉到不适应的是「上善若水」的声音,和他自己的一模一样。每当听见完全相似的声线从另一处发出时桑总是感觉到一种奇异的deja vu,即那种乖戾感。桑翻过身,闭着眼睛他也能感觉到「上善若水」从他身体的上空也换了个方向。
“喂,讲些什么好了。”桑索性不睡了,翻起身来叹了一口气,难熬的夜晚。“你……是何时诞生的?你说所谓「概念」究竟是什么意思?”
“至于何时诞生我自己也不知道。”「上善若水」在黑暗中以流动的姿态漂浮着,“你们不也一样吗,如果没有其他人告诉你你会知道你的生日吗?「意识」这一玩意就如同埋下的种子,可试着播过种?”
桑摇摇头,农耕什么的只在一些田园小说里看过,「上善若水」马上接上:“忘了你从未出去过。种子在种下之后会渡过或长或短的休眠期,「意识」也是一样,你应该清楚「魂」究竟是什么玩意,没有多大意识的实体,那么印象中我的觉醒应该是在十年前,准确的日子是八月十六日。”
这个脱口而出的日期突然让桑在迷糊中清醒了一点,八月十六日正是桑的母亲去世的那天,他从外面得知消息后回到府上哭了一夜。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也是那天盖朵刚刚成为了他的侍奉,在这离开与遇见似乎存在着相抵的安排。
桑现在想起母亲已经不会特别悲伤,所产生的感觉只是像刺在挑动神经那般的触动。而时常拨开桑回忆开关的其实是在伊卡洛斯宫廷最常见的玛德莱娜蛋糕,这是他母亲最喜欢的甜品,就算是生病到没有任何食欲也会不忘叫仆人帮她做一盘拿来,至于桑自己只是很喜欢当中味道浓郁的流心。不过母亲有种特别的吃法,将蛋糕用勺子舀下一点然后再浸泡在新沏的绿茶里,待到茶水刚刚漫过蛋糕顶就取出来吃掉。
那股浓郁和着茶水的清新的确是奇妙的美味,但在小时候看见母亲这样吃时桑是很不解的,他不懂为什么御厨在蛋糕里巧手配制的浓稠要被母亲这样调和。要是真的这样搭配是最佳的话为什么别人不这样写上配方呢?现在想来那的确是奇怪的问题,母亲当时只是捏着他柔软的脸颊,用勺子在银盘里微敲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口味吧,就像私人尺码的鞋一样,这种吃法可能只是对我的胃口。未必别人就会喜欢啊。”她低下头看了看似懂非懂的桑,“很多事情都没有绝对的「那一个位置」。”
道理大多都是这样不经意地留在某个朴素的瞬间,桑对那一次对话影响深刻是因为他总觉得有什么需要揣摩的部分。但是其实想想也并不深刻,或许只是有着隐喻。很多事情都没有绝对的「那一个位置」,在现在桑多多少少理解到了其中的意思,在他发现原本注定被驱赶着走上的路途末端并没有所向往的事物。
桑对皇位没有兴趣,一点都没有,但他又不能忽略掉这个因素,因为在皇宫里似乎就是连风也吹向朝北的王座,他不可能忽略掉身边所有如同太阳花一般为王位相争的人们,也必须去提起自己的兴趣去时刻关注这个位置上会是哪位新时代的主人来顺应新的风向,这也是母亲暗中叮嘱他的。
说起来真惭愧啊,桑想,溯其源头桑并未回想起一点有着自然而温馨的画面,永远只是母亲有意无意的教诲,或是应对叵测外界的策略,每当说起这些话题桑总是连连地点头而从来不让内容在心里占据一些位置。莫名地他越发厌恶这规制下的一切,这一切便会变本加厉地反噬他自以为是的抗争。
有时候桑也在幻想另一种生活,去掉这冗余的一切,生活在一个普通得连王室都无法仰视的家庭。那样他们几兄弟也不会这样隔阂,父亲头上失去王这一重冠也不至于变成“那种人”,母亲也不会那么忧郁,会像他在中古时的田园牧歌里面所看到的那样成为一个忙碌而快乐的妇女,皮肤泛着代表经久劳动的小麦色。
“你内心活动还真的挺丰富的,”「上善若水」不友好地揶揄道,桑意识到自己的思绪被它一路尾随,不禁有些不好意思:“这你也能跟着我的意识走?”
「上善若水」缓慢地移动到桑的眼前:“提问:香瓜是不是蔬菜?”
话题转得十分突兀,跳脱的思路让桑很不想理这个问题。但桑不知为什么心里一紧,仿佛有种在床上意识朦胧时坠入深涯的紧迫感,就像是有只用力的大手钳住咽喉一般,他只能出于下意识地回答,像是将何物从嘴里吐出:“不是!”
重压瞬间消散,那种意识的重坠也止于中途。桑不敢置信地盯着「上善若水」,这只可能是它的鬼把戏。「上善若水」似乎是在摇头:“这两个问题答案相同,更夸张点地说我即是你的思维,希望你能理解到「魂」这一形体的真实定义。”
水滴继续说道:“你刚刚所感受的那种胁迫感也是我的能力,称之为「威慑」吧,施展的前提是我能接触到目标的内心。目前能有什么用还有待开发。”
桑想了片刻:“关于你的能力还能告诉我什么?”
「上善若水」还在四处转动,桑看得脖子有些酸痛,水滴在天花板上停住:“与其说是我的能力不如说你自己的,关于这方面我是这样理解的,水源是你的部分,不过只有通过我才能够转化为你们所理解的读心,我只是起效的渠道。”
“类似于发言的使臣?”桑没讲出来自己的类比,「上善若水」倒是很快地接了过来:“对的,你就相当于发布命令的国王。绝妙的比喻,作为意识我倒是非常欣赏这种修辞。”桑知道没人能听见,但还是下意识地望了望四周。
“读心是否能成功以及范围都取决于被读者的意志,震慑也是同样的道理。记得今天下午那个韩吗?按常理来说已经远离我的能力范围。但可能他母亲的肺疾让他过于悲伤甚至让他心里失去了某种社会性的防备。但随着意志的坚韧程度提升我能够读取的东西也就越少,阅读的难度也就渐渐提升。这么说好了,在这方面我不过是个蹩脚蟊贼,成功与否完全看对家的锁够不够好。”
桑看着水滴表面的那两个圆滑的空洞,很难想象那内在有着某种智慧。他还是不能习惯将「上善若水」与自己等同起来,因为究其根本他们之间的思考方式似乎并不一致。「上善若水」的那一套辩证实在过于抽象,他已经尽力去把握仍然没有什么收获。“你无法理解是没办法的事情,想听听我的想法吗?”
“起点不同,我是这么想的。对这世间的知觉我所依靠的是精神,你则是物质。”从水滴传来的声音有点低沉,“当你第一次在这世界睁开眼时,你所能需求的是甜润的奶水,感受到的是实在的怀抱。你经历最多的感觉是饥饿,是空腹的那种渴求感,即便你蹬着腿,咿呀着不知道如何描述。你能以不完美的血肉去触碰到一些东西。”
桑默默地听着:“那你呢?”
“在这一处境上我们恰好相反。”「上善若水」这样答道。“还是打比方说比较合适,比如说爱,你们怎么去判断这样一个概念?靠拥抱与亲吻,靠写下的诺言,靠难以收敛的眼神。可在我的视界中是可观的,是我能够去感觉到的——或许‘感觉’对我而言就是相当于触摸,情绪犹如健全的四肢在你们每个人的身上。而具体的事物却是需要我去领悟,去想象。我需要去猜测概念外的部分,去猜测何为亲吻,何为拥抱,何为交合。”
“也就是说,你是我自身无法理解以及无法开发的那部分。”桑似乎有点明白,也只是有一点。
水滴点点头:“反之也能够成立,所以我才能成为特殊能力的载体。划分在我们之间的是所谓「绝对的概念」,所以我无法回答诸如“To be or not to be”这样的提问。肯定或否决只能以问题来回答,这点我也不知如何解释。”
无法理解,这是这个晚上在桑脑海里漂浮过最多的词语。「上善若水」也不再继续:“说说你吧,这个晚上我已经说得够多了。”
“我?”桑有点摸不着头绪,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说。更何况「上善若水」不是已经能够看透他的所有想法吗?为什么要他自己来讲?
“讲讲看,毕竟你也是我无法把握的部分。随便什么都行。”「上善若水」像伸了个懒腰一般,“这个夜晚还很漫长。”
——
盖朵在帮桑整理鬓发,这是她每天早上起来为桑做的第一次事,向来如此。她能明显得感受桑那边浓郁的困意,这倒是第一次,盖朵从未见过桑偷过懒赖过床。桑这时已经垂下眼皮,一副半梦不醒的模样。盖朵将他左侧的发丝挽起来,犹豫着要不要叫醒他。
很奇怪。盖朵明明昨天夜里听见过他讲梦话来着,昨天夜里盖朵负责将换洗过的织物分送到各府上去,因为同行的宫女恰好到了生理期,盖朵便答应一个人顶班。工作一直持续到后半夜,当她最后到桑就寝的宫殿时她隐约听见桑的话语声。盖朵以为是梦话,桑熟睡时的确有时会说上几句。缜密的她撤下周围的警卫,盖朵担心意识朦胧时桑说漏什么被别有用心的人听去。
现在想想也的确很不对劲,解释成梦话也未免太过清晰,不像是意识模糊讲出来的话语。那还会是什么呢?盖朵也想不到都那个点了桑还能干嘛,难不成还在独自一个人下棋?桑好像的确有着这爱好。
桑的意识似乎已经滑翔至底点,整个头颅半斜着似乎要翻坠下去。突然像是有人用缰绳牵住了一般猛然清醒,那是因为他闻见忽近忽远的花香。
那是盖朵身上的气味。他在书籍里似乎看见过,这是南方一些地方才会有的一种习俗。每家每户都会在女孩十二岁的时候让她们自己选上一种花,用南方独特的熏香为女孩浑身缠染这种气息,直到她们老去,桑还记得这种仪式叫做“施花语”,很有意境的名称。
桑一直在想盖朵的花语究竟是哪朵花,能吸引住他是因为这味道异常熟悉,却又让桑感觉到久违。每次遇见盖朵桑都会深吸气,试图将那股悠扬的气息拉得再长一点,这不是单纯扑鼻的花香,恬淡而又不及优雅,有着野生的奔放又含有难得的自制。
桑一直在背着盖朵寻找资料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品种的花,他不想让盖朵本人知道他很中意她身体的这种气息,这听起来似乎有些变态……盖朵看着他这模样觉得十分滑稽,但没有作声,转过脸去为他拿出行的礼服。
桑揉了揉眼睛,盖朵突然出声:“我昨天好像听见你在说梦话。”桑一愣,笑了一下:“老毛病了,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的确。”盖朵没有再说话,抱过来礼服帮他穿上。其实他自己也能穿上,只是这是盖朵工作的一部分,连他也违抗不了。
桑有些犹豫,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盖朵。这是某种顾虑吗?他觉得他与盖朵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存在着的猜忌,可他在犹豫什么呢,桑自己也不知道。
在盖朵的背后他看见了「上善若水」,虽然它有着水滴的实体,但与其他「魂」不同的是其他人好像无法感知到「上善若水」的存在。「上善若水」仿佛幽灵一样从盖朵的腹部穿过,所透过的开口光滑得让人感觉不到真实。
盖朵其实有隐约的感觉,按照桑的性格,如果她指出他说梦话的话桑的关注点一定会在有没有旁人听见,或说了什么紧要的内容。但就桑的第一反应来看桑似乎很想把这件事掩过去,盖朵一向不是有着浓烈好奇心的那种人,既然桑不愿意提她也不会去问。
盖朵看着桑自己系上腰带,还是挺有神韵的,有着少年的意气,只是有些微微的驼背。她站在身后轻轻拍了拍桑的后背,想提醒他稍稍直起腰来。“对了,明天的安排你应该记得吧。”盖朵突然想到,桑有些茫然,他真的不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他记得什么重要的国家节日他都用彩色笔特地标了出来,就是担心忘记了某些日期会被认为是不尽王室之责。
“你的生日,以及你的成年礼。”盖朵微笑着答道,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桑有些恍惚,自己都已经成年了吗?他完全没有那种看戏剧时序幕拉开的感觉,过了明天后他的夜晚仍然只是一个有些丧的年轻人,每到了夜晚就会对着自己祈祷。成年礼这个说法就像是某种一蹴而就的蜕变,可在他即将登上成年这一瞩目的舞台后发现眼前并没有鲤鱼跃的龙门。
在他印象中成年礼一般不会有太多闲杂的大臣来掺和,是王室内部的一种典礼。但好像也不是每个王子都会有这样的仪式。在桑的印象中二王子温似乎就没有举行,具体情况桑也记不清了,当时应该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总之他并不喜欢这种场合,这种庄重无论如何都不适合他。而且成年是一件很私人的事情,他之所以能让这么多人聚焦于其普普通通的一次生日并不是真的有多重要,而是对这个国家来说又有了一位能够继承到下一任王的青年人。
当然,仅仅只是有资格而已,也没人觉得他能当上国王。只是某种形式,庆祝某种未知的未来又多了精彩的变数,即便是气球已经撑得不能再大,趋势已经连路人都心知肚明。
桑点点头,盖朵继续若无其事地说着:“快成年了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我想给你送——不用说得太具体,给我个提示就行。”桑有些诧异,盖朵一笑,眼神岔开另一边。桑只看见盖朵嘴角浅浅的笑意,说实话他自己也没有头绪,什么礼物么……问他这种问题的人真少见啊……
“花吧。”桑没做过多的思考,他只是突然又闻到盖朵的花语,那清新的气味仿佛直直地像一阵风从他身旁轻轻抚过。“花?”盖朵想象了很多种可能都没想到会是花,“你一个男孩为什么会对鲜花这些感兴趣?”她的话里带着调侃,那是她和桑相处时最常用的语气。
其实盖朵觉得挺不好意思的,男孩想要女孩在他成为名义上男人的那天送花,总觉得有许些暗示在其中。桑没想这么多,他也只是不好意思说出他关于盖朵花语的问题。
“就是……觉得花对十八岁很有意义。”桑换了种解释。花意味美好啊……还有自由,是他向往美好事物的一种寄托。对于未来他希望他现在生活里所有的、以及还没能用过的美好都仍然在他的生活中占据一定的位置。
“真这么想?”盖朵紫罗兰色的双目看向桑,带着很认真的神情。她在认真地去理解桑口中“花”意味着什么。
“只是或许。”桑回答道。
“只是或许。”「上善若水」有模有样地重复道。声音像是带有某种弹性在透光的房间里不断回荡。
——
每当桑来到这里时,他总能从空气中感知到一丝不安。那是一种很直接的感观,就像鼠闻见猫的气味就逃命一样。尤其是当桑路过这面壮阔的墙,他总是会自然地泛起逃走的念头。这上面的浮雕是中古世纪的一位艺术家绘制并铸刻,其中桑所能看懂的不多,怪异的符号与扭曲的人脸所带来的观感使他很想去回避却又容易被其不经意的吸引,但多多少少能感受到的主题与内容无非逃不过“宏大”这一范畴。他不想多看,免得心里的那种不安越发摇摆。虽然说是王族的典礼,但他还是在后殿里见到了几个大臣。
在这种场合他真的是很不想见到这几个暮气沉沉的老家伙,他们往往有着灰白得接近鸟粪色的头发,那些稀落的发丝已经不能再脱落下来几根,就像是秋中收成将末时的麦田。脸上又留下无数道简直就像是刀伤的印痕,谈话到尽兴处其中几道纹便皱起来交叉成深深的沟。
“参见四王子,殿下还特地提前了二十分钟来呢。”迎面而来即有人开始客套,能够参加到这种仪式的臣子大多都是机要重臣,说话也大抵不是很注意分寸。桑有些不舒服,不是还没开始吗?他是听了盖朵的建议才提前了这么久过来,是为了给他们留下有朝气的印象,并不是为了讨好,而只是为了少受莫名的批判。
这就是桑与那些大臣对立的一点,其实说是王室与朝臣的矛盾更加恰当,臣子最初也只是起辅政的作用,在整个体系更如同工具一般,但代价是必须给与必要的权力让他们施展拳脚。这点权力的边界没人能说得清,割出去的永远觉得过多,而追求得到的永远觉得不够。在整个朝廷运行的过程中桑能够感觉到大臣的敌意,这在他的理解中或许能够明白。在这次博弈中王手上紧捏着的是至高的权力,而臣子们所能利用的除了智慧外更多只是经纶里的义理与规章的程序。他本人很不喜欢这些,但每当两者发生矛盾时最常见的对峙就是对准王室发难,这似乎是理所应当的,并且在很多人眼里王室里的问题真的不少。自从斐多那次鹅的闹剧后发生了众臣联名的“更易嫡法”,即变相地要求另立太子,其实桑大概也能看得明白,这与其说是真的批判斐多,不如是在让如今的王难堪。
无论如何桑还是装模作样毕恭毕敬地行礼,那尊木偶仿佛又出现了在他面前。迎面搭话的这位很让桑感到面熟,内阁大臣D·柏拉斯科·罗夏(D. Prasco Rorschach )。至少看上去他不像其他老头那么阴沉,即使同样顶着一头银丝也有着相当的活力。堆叠起来的皱纹密集但仍能感受到柏拉斯科脸上的善意,说不上真诚,但至少能算得上友好。当桑微微起身时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以便在这里不至于太过尴尬,他觉得柏拉斯科应该算是个还能沟通的对象。
桑抬起头,正准备说些什么,这时桑惊讶地发现他的前方真的是一具木偶人!伴随着一阵莫名的目眩感,他大概明白是「上善若水」的涂鸦,它把柏拉斯科换成了货真价实的木偶人。「上善若水」漂浮在人们头上,那一刻仿佛时间里的一两秒被无限地拉长,老人们脸上肌肉的松弛清晰可见,甚至桑还能看见在半空中如同蚊虫一样的唾沫。桑不敢置信,「上善若水」还能暂停时间?但当他尝试活动手指时发现自己也和他们一样像是被冻住一般无法自由移动。
“时间没有停止,我远没有这么强大的掌控力,”「上善若水」高高地悬浮在空中,俯视着底下所有的大臣,“我只是加速了你的意识,现在你的思维出于暴走的状态。”
“你突然发动能力干什么?”桑觉得奇怪,这种场合突然被截停下来,难道又要听上「上善若水」一通云里雾里的长篇大论?他可没心思再去跟「上善若水」再讲这么多有的没的。
「上善若水」那边没有声音,但桑听见自己的声音从柏拉斯科身体那边传来:“正手位置都摆不对……这小子的礼仪是谁教的?就算当亲王也就是一个混日子的命。”桑没办法做做出动作,他只能死死地盯住那边的方向。柏拉斯科脸上笑容仍然看起来和蔼,只是如今在他看来也带有某种诡异的弧度。
“我只是提醒你,在这里不要对任何人放松警惕,也不要轻易地「定义」谁。谁是友军谁是敌人,这边界很难断定。我只是截取了一部分,但想必还有很多。柏拉斯科的态度可以代表很多大臣。”「上善若水」有些闪烁其词,“你唯一能相信的只是我,可明白?”
“你?”桑心里重复道。
“对,你自己。”「上善若水」说完便消失在半空中。桑回过神来没有再管柏拉斯科,他简单地敷衍几句久绕过柏拉斯科想走到人少的地方,他在回味「上善若水」的提醒。这时桑感觉到人群当中有人在看他,那种冷冷的眼神仿佛是刺一样让他格外敏感。是谁?桑回过头,那种被注视着的不适应立马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