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只有你来踏我这浑水？
——是不是，只有你？
下晚自习时已经有些晚了，周欢和朋友道了别，缓慢的走向公交车站。
天上开始飘起雨丝。
没过几分钟，公交车顶着蒙蒙细雨缓缓驶来，折叠门向周欢敞开着。
手机里信息响个不停，周欢找了个位置坐下，这才掏出手机查看。
班群里炸了。
“我们班有新同学了。”
“谁啊？”
“好像叫傅什么来着…”
“傅厌！！！”
“我知道我知道！一个很帅的小哥哥！！”
“你们只看脸的吗？”
“……”
周欢移开目光，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心里盘算着一会儿该怎么走完小区的那一段路。
她素来对这些八卦消息不感兴趣。
下了公交车，周欢把书包顶在头上充当雨伞，脚步匆匆地冲入雨幕。
只是在路过一个小巷时，她隐隐听到一句呻吟，脚步顿了顿。
须臾，她走进小巷，垂眸看着声音的来源——一个倚着墙的半死不活的少年。
借着路边昏暗的灯光，周欢看到少年身上可疑的血迹。
说不惊疑是假的，但这是一条人命，周欢在内心里斗争片刻，终是抿了抿唇，蹲在了少年面前。
少年和她对视片刻。
周欢从包里拿出纸巾，就着少年脸上的雨水擦了擦他沾着的污渍，连带着把少年身上的伤口也处理了，然后轻轻开口：“快回家去吧。”
她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傅厌盯着她，勾起嘴角，眼底却并无笑意：“你难道不知道，不要随便去救一个陌生人吗？”
“是吗。”周欢还是对着他笑，“我只知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傅厌吞下喉咙涌出的血，哂笑一声：“伶牙俐齿。”
不等周欢再说些什么，傅厌扶着墙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喂，你叫什么？”
周欢礼貌地答道：“周欢，欢愉的欢。”
“周欢……吗？”傅厌重复了一遍，神色不明。
雨越下越大。
“我要回家了。”周欢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再见。”她再次冲入雨幕。
傅厌抬头望望昏暗的天，弯腰捡起周欢落下的一颗柠檬糖，喃喃道：“周欢……欢愉……”
他挑了挑眉，攥紧了手心里的糖。
——
周欢拎着一瓶牛奶跨入教室，谢晚就扑了上来，叽叽喳喳叫道：“阿岁阿岁，昨晚的班群你看了吗？”
“看了。”
“听说是个小帅哥啊，嘿嘿……”谢晚一脸花痴样，“我要把他拐到手！”
“……”
周欢无奈地笑笑，坐到座位上打开牛奶。
没一会儿班主任就进了教室，清了清嗓子后向门外招招手：“进来吧。”
全班同学都静下来，不由得期待着。
傅厌跨入教室。
那是怎样的一个人啊，少年独有的青春美好完美的体现在他脸上，清冽而冷淡。
他是值得拥有一切的少年。
班主任笑眯眯地望着傅厌：“做个自我介绍吧。”
“傅厌。”他顿了顿，“贪厌的厌。”
班里响起一阵掌声，荷梵悄悄对周欢说道：“他好酷哦，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
周欢困惑地看了看荷梵，不知道她从哪看出傅厌“不食人间烟火”的。
明明昨晚还半死不活的躺在地上。
想到这，周欢不由得抬眼望向傅厌身上的伤口，隐隐有些担忧。
昨晚的雨那样大，他的伤不会感染吧？
似是感应到她的视线，傅厌也抬眼与她四目相对。
两人静默几秒。
然后又各自移开目光。
班主任很快给傅厌安排好座位，然后开始讲课。
平淡又忙碌的一天。
放了学，周欢正准备离开教室，班主任忽然出声：“周欢，你是班长，能去看一下傅厌吗？看他好像受伤了。这孩子……唉……”班主任没再说下去。
她默了默，点头答应。
几分钟后，出租车停在嘉盛小区门口。
周欢按着班主任写的地址来到一扇门前，轻轻敲了敲。
没人回应。
半晌，门开了一半，傅厌站在门口低头看着周欢。
“宋老师让我来看看你。”周欢盯着自己的脚尖。
宋老师就是班主任。
傅厌揉揉眉心，哑声道：“进来吧。”他让出身子。
屋里昏暗一片，傅厌一盏灯都没开。
周欢放下袋子询问道：“能开灯吗？”
“啪”傅厌没答话，但是按下了开关，屋子瞬间明亮起来。
周欢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
屋里没什么东西，显得很简约，到处都是干干净净的，令人心中舒服，但也显得过分冷清。
“我可以看看你的伤口吗？”周欢很有礼貌的开口。
“看吧。”傅厌坐下来，看着周欢从袋子里拿酒精和纱布，有些局促地望向他：“请把袖子卷一下。”
傅厌低笑一声：“你怎么这么有礼貌？”他虽在打趣，但也乖乖坐下，毫不在意地卷起白衬衫的袖子，露出一片触目惊心的伤口。
一阵清凉伴随着刺痛传来。
周欢用棉签沾了酒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傅厌布满伤痕的手臂。
客厅寂静片刻。
“喂，你叫什么名字？”傅厌率先打破沉默，沉声询问道。
“周欢。”她顿了顿，“欢愉的欢。”
倒是个好脾气。
涂完伤口，周欢长舒了一口气，正欲离开，傅厌幽幽道：“你就只是来上药的？”
周欢的身影一顿：不然呢？他们又不熟，有什么可聊的？却忽然被傅厌拽住了手腕：“跟我走。”
不容反驳的语气。
“......”
周欢鬼迷心窍似的，竟真的跨上了傅厌的摩托，扣头盔时，一句淡淡的问语传来：“你家人不会担心么？”
“这个啊，”周欢无所谓地笑笑，“他们早不管我了。”
一路无话。
停了车，傅厌轻飘了周欢一眼：“你不问我们去哪？不怕我害你吗？”
“不会的。”
周欢顿了顿。
“傅厌，你把我害了也没关系的。因为你不是那种人，对吧？”
她露出一个微笑。
“天真。”傅厌自嘲地轻笑一声，自顾自迈开长腿向前走去。
他们走进一家高档餐厅。
“欸，”傅厌回头看了一眼跟着他的小姑娘，“你吃饭了没？”
“......”你人都进来了还问我。
周欢非常上道的答道：“没有。”“行吧，这顿饭我请，就当......”
傅厌眯了眯眼，“就当是报恩吧。”
“......哦。”他都这样说了，周欢也没什么理由拒绝，何况她的确是救了他。
两人入座后，周欢便有些心不在焉，她隐隐感觉到不对劲。
“怎么了？”傅厌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这个餐厅叫什么名字？”
“许愿。”
周欢的耳边犹如平地响起一声炸雷，当即愣住了。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她的“家人”此时正在包厢里愉快的聚餐。
她甚至都能想象得到萧蕙黏在周天成身上娇羞的样子。
周欢忽然有些反胃。
她抬头看了眼傅厌，心想人家好心好意请她吃饭，总归不能扫人家的兴，于是压住心头的不适，垂眸看着桌上的盘子出神。
另一边的傅厌没注意到小姑娘的动静，他正在给人回信息：
【陆嘉野：你带人小姑娘去许愿吃饭？】
【。：嗯。】
【陆嘉野：你想干什么？】
【。：你猜。】
陆嘉野：“......”行吧，不说就不说。
收了手机，傅厌扬起笑脸：“想吃什么？”
“都行。”周欢只盼着快点吃完回去，她不是很想看见那一家人。
但墨菲定律却很灵验——怕什么来什么。
“阿渡？”
周欢僵住了。她缓了缓，转头微笑道：“哎呀，是你们啊，真巧。”
周天成走上前来：“我昨天告诉过你要来许愿吃饭。这是你同学？”
他对傅厌扬了扬下巴。
“嗯。”
一旁的萧蕙凑上前来：“小欢啊，我家慧玉从国外给你带了礼物，你要不要去看看？”
明面上是要送周欢礼物，其实是在暗暗炫耀萧慧玉出国留学。
“萧蕙，”周欢的眼神灼灼，“你真能装啊。”
气氛开始有些僵硬。
“您好，您的牛排，请慢用。”侍者像感觉不到这气氛似的，面无表情地端上诱人的食物。
傅厌看看周欢：“吃吧。”
完全无视了周欢面前的两人。
周欢闷闷应一声，调整好心情埋头吃牛排。
周天成面色黑了黑，也不再自讨没趣，拉着萧蕙转身离开。
“喂，你有糖吗？”
“嗯？”周欢抬起头，有些不明所以。
傅厌轻哼一声：“小傻子。”
他伸出手，手心里静静躺着一颗柠檬糖，在暖黄的灯光下微微闪着光。
“再给我一颗。”
周欢瞪大眼，不明白她的糖怎么跑到他手心里的。
“你给不给啊？”傅厌勾起嘴角。
一阵轻响，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托着糖出现在傅厌的眼中：“给。”
傅厌接过糖。
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空气中带着凉风，吹得周欢打了个冷颤。
傅厌撇她一眼。
“送你回家。”
晚间的风争先恐后的钻进两人的衣服里，隐隐飘来野花香，路边的路灯闪着光。
还挺有意境的。
周欢默默想着。
左拐右拐，摩托车停在了一栋别墅下。
“再见。”周欢下车挥挥手，走出半步又折回来，“还有……谢谢你请我吃饭。”
傅厌看着周欢进了屋子，坐在摩托车上默了半晌，轻笑一声：“小傻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