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达被苏愈倾整治一番,收敛了许多,到下午带着使者团观看御花园的时候,他也没有再发难。倒是逛到一半,瑶阳公主忽然身体不适,咣当一声,就晕进了文钰的怀里。
北渊皇室这几个人,都是知道瑶阳公主与文钰那些旧事的。而思达虽然不尊重瑶阳,但是如果瑶阳出事,他必定是有最大的责任。
于是霎时间,文高庸的脸色五彩缤纷,司徒昭的脸色五彩缤纷,韶妃的脸色五彩缤纷,思达的脸色也五彩缤纷,大家的脸色都五彩缤纷。
大家只顾着尴尬了,倒是都忘了瑶阳公主还在文钰怀里晕着,只有那个本来是最有理由发飙的女人,苏愈倾,一脸神色淡定,对着一边伺候过自己的万嬷嬷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传御医!”
文钰也立即反应过来,虽然知道这样抱着一个他国贵妃多有不妥,可是瑶阳公主无论如何都是他的皇妹,他总不能把瑶阳公主扔下不管吧。
于是万嬷嬷急着去传御医的时候,文钰已经抱着瑶阳公主进了御花园里最近的一个暖阁。众人这才缓缓反应过来,安排着丫鬟嬷嬷进去伺候,让文钰先出了来。
那思达大人也要跟着进去,被苏愈倾直接拦了下来:“思达大人莫急,北渊御医马上就到,贵妃娘娘身体不适,虽然你是西窑臣子,但是总归是一个外臣,如何能进去。我们皇后娘娘和韶妃娘娘都在,会保贵妃万无一失的。”
来的太医自然还是方无径,一路小跑着过来,来不及行礼就被文钰扔进了暖阁,苏愈倾看的眼神暗了暗,就听文钰道:“西窑的贵妃娘娘要是有个万一,这就是两国之间的事情,你快些进去,确保贵妃娘娘万无一失!”
苏愈倾撇了撇嘴,这人还真是聪明的很,知道自己以前的桃花债欠得多,这会儿倒是急急忙忙撇的清楚。
方无径进去一会儿,司徒昭就出来了,安排着宫女去找了软轿来,才转头对着思达道:“思达大人,你们贵妃娘娘怕是这么久累着了,刚刚太医看过,说贵妃娘娘身子虚弱,不适宜多动,本宫想着,不如就让贵妃娘娘今晚住在宫里,明日再回驿馆吧。”
“这娘娘若是有个万一,我回去也不好向陛下交代。我们也有随着来的御医,若是贵妃娘娘醒了,还是随思达回去的好。”思达显然不同意。
司徒昭笑着,口气却不大好起来:“思达大人刚刚质疑了北渊的厨艺,莫不是还要质疑一下北渊的医术?”
“这……”刚刚被打了脸的思达这下不好说话了,更何况瑶阳就是在他眼前晕了过去的,他也实在是没有什么理由一定要把瑶阳公主带回驿馆,犹豫了一会儿,才道,“贵妃娘娘身体不好,就劳烦皇后娘娘照顾一晚了。思达这就回去,把伺候贵妃娘娘的丫鬟带过来,不过……”
他故意顿了顿,司徒昭却没有接话,只十分好脾气地等着他说话。
没得到司徒昭的回应,思达只能自己接着继续道:“不过保护贵妃娘娘的安全,也是我的职责,我必须让我们西窑的护卫进宫保护贵妃娘娘,还请娘娘理解。”
“这是自然。”
这边两个人协商完毕,软轿也已经备好,从里边出来的时候瑶阳公主已经醒了过来,在韶妃和万嬷嬷的搀扶下弱不禁风的走了出来:“思达大人,本宫身子不适,今夜就宿在这里了,你就先行回驿馆吧。”
瑶阳公主住在宫中,自然就是住在韶妃的宫里,轿子一路去了,文高庸和司徒昭也跟着过去,苏愈倾最后一个从暖阁里出来,看着文钰微微笑了:“没我们的事情了,太子殿下是否还要去韶妃娘娘那里看看你的瑶阳皇妹?”
她的笑意不同寻常,文钰知道她是有话还没说出来,故意道:“也不是不可,正好天瑜妹妹也在,等我差人叫上十一,我们四个还可以秉烛夜谈回忆当年。”
苏愈倾无所谓的耸耸肩:“那苏素就先告退了。”
“本太子要去是探望瑶阳皇妹,你这个做皇嫂的,岂有不去的道理?”
“晕都能晕在你身上,你这皇妹可是对你这位长兄依赖的很,为了防止刺激她,我还是不去的好。万一滑了胎,岂不是成了西窑和北渊的罪人。”苏愈倾哪里是真的吃醋,不过就是和文钰玩笑罢了,这会儿故意的逗文钰,顺便把自己刚刚在暖阁之中听到的炸弹拿出来炸了一炸文钰。
文钰自然知道苏愈倾是在玩笑,很敏感地抓住了苏愈倾话里的重点:“滑胎?你的意思是,瑶阳有喜了?”
“是啊。”苏愈倾耸了耸肩,觉得后宫里的女人,不管是哪里的后宫,都活的十分的艰辛。比如瑶阳,刚刚哪里是真的晕了过去,不过就是为了避开思达的耳目,才假意昏了过去。好在苏愈倾真的拦住了要进来的思达,她这才确定这里没有思达的人,也才敢把自己有孕在身的消息说了出来。
“所以这次瑶阳回国,其实是打算保胎的?”文钰自然很快就能明白过来瑶阳的意思。
苏愈倾叹了口气:“是啊。她也真是可怜,怀胎已经三个月了,可是在西窑和谁都不敢说。就连那位替她诊出来喜脉的太医,她都只能推说想要等胎像稳定了再回禀陛下请他不要说出去。不过这会儿再不说,也该显怀了,瞒也瞒不住,所以只好求了西窑的那位陛下,打着省亲的旗号,回来避难。”
“昨天线人就报了过来,说瑶阳在西窑并不得宠,怎么还能怀上皇子?”文钰微微蹙眉,“如此看来,那西窑皇上也不是对瑶阳全无情意,如何会连她的孩子都不保?”
苏愈倾继续扔炸弹:“谁说那是皇子了。”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文钰,看了看四下没有人,才凑近文钰,低声道,“她肚子里的,是西窑一个王爷的孩子!”
于是淡定如文钰,也不得不震惊了一下。在他的心目中,瑶阳一个小丫头,有点胆小,但是在他面前又会很淘气,这样一个人,如何会做出来这种事?
“怎么会……瑶阳不会做出来这种事情啊。”
“不会做什么事情?”苏愈倾撇撇嘴,心想已经身为贵妃了,假装晕倒还要晕在你的身上,你还觉得你的小皇妹没有心机么?不过想着瑶阳可怜,苏愈倾纵使再毒舌,也没说忍心在说什么。只看着文钰,告诉了文钰真相,“你以为是你皇妹愿意的?瑶阳是被迫的……她被下了迷药。”
文钰的眼睛霍然一瞪,苏愈倾可以很清楚地感觉到他的怒气。想来也是,自小他们的感情就很好,这会儿听见自己的妹妹受到这样的待遇,他如何能不气?
苏愈倾默了默,伸手拍了怕文钰的肩膀:“我知道你不好受,不过这里不是发脾气的地方,那个思达果然不是另一个贵妃娘娘的人,而是西窑王爷派过来的!她回国省亲的消息不是秘密,那个王爷得知,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就让西窑那个皇帝派了思达来做使臣。如今瑶阳害怕的很,她说如果被西窑那个什么王爷知道了她有了身孕,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这个孩子,不能要。”因为怒气,文钰的脸部线条都变得凌厉起来,说话的口气却是很坚定,“这会毁了瑶阳的。”
苏愈倾叹了口气:“所以我才说,你该去看看你的皇妹,如今她一心想要保住这个孩子,刚刚要不是顾及到外面还有个思达,韶妃娘娘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可是就是劝不动瑶阳。”
“瑶阳以前不是这么倔强的脾气啊……”文钰叹了口气,“不知道这些年在西窑,她到底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一路上回太子府,两个人都有些沉默。苏愈倾知道这些消息文钰需要些时间来进行消化,一路上也只是默不作,直到进了太子府,她才问了出来:“文钰,那个西窑的王爷,听起来是个厉害角色,你的情报网里,不应该没有这个人。瑶阳这些年的际遇,你真的不清楚吗?”
文钰愣住,深深地看了苏愈倾一眼。
这个女人哪里都好,就是太过聪明,聪明到透彻,透彻到什么都瞒不过她。
西窑这个王爷,在还是皇子的时候,就是野心勃勃,不过终究没有抢得过西窑如今的皇上当时的太子。这些年他关注着西窑的动向,可没少听到这位王爷的事迹。
瑶阳的遭遇……
他其实不过是刻意忽略才是。
“西窑的王爷,高阳夏,阴险狡诈,为人不择手段,最最出名的是他年纪轻轻一头白发,人送别称白狐。然而大概也是因为他这一头白发过于显然,这些年他的易容术日渐高超,竟无人再见过他的真容。这些年西窑虽然与北渊较好,可是这个王爷却是个主战派,如果他要是得了势,北渊与西窑的关系,估计就要恶化了。”
这就完全解释的通思达为什么如此肆意妄为了,他是高阳夏的人,是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战争分子的人,怎么会介意和北渊的关系。
文钰刻意回避了她问的问题,苏愈倾看了看文钰,心里知道其实他忽略了瑶阳公主的这些年,他自己也是不好过的。那些年,怕是他不仅忽视了瑶阳,更是忽视了所有人,生怕爱了,又失去。
不知道为什么,苏愈倾忽然觉得心里闷闷的有些难受,看了看文钰:“我先回自己院子里了,晚些时候你要是进宫,就来叫我。”文钰沉默着没有说话,苏愈倾想了想,又说了一句,“其实瑶阳现在最想见的人就是你,那么最不想见的人就是我。她已经够可怜了,如果你想要自己去看看她,我不介意。”
却没想到文钰忽然就怒了:“苏素!你是真的没有心,还是一定要刻意忽视?这么长时间来,我对你是如何的,你清楚。今日见了司徒天瑜,见了瑶阳皇妹,我都是以礼相待绝对没有半分逾越,你如何就不明白我的心意,还偏偏要把我往外推!”
他的脾气来的突如其来,苏愈倾都被他吼的愣了一愣,这一愣,就迟疑了些,才道:“我没有把你往外推啊……”
文钰皱着眉头,似乎脾气已经忍耐到了极点:“不是把我往外推,你让我去独自去看瑶阳?就算是她如今遭遇可怜,你同情她,为什么就不同情同情我?难道我的遭遇就比她好上许多?如今她遭了难,还有母国可以依靠,可是我只有你,你为什么一定要把我往外推?”
苏愈倾哑然,心中知道他必定是隐忍许久,今日瑶阳的事情,却把他心里的旧事都引了出来,于是才爆发了。
“我没有往外推你,更不会往瑶阳怀里推你。”苏愈倾等文钰吼完,才走了过去,微微握了握他的手,“我知道你心情不好,要是你想让我晚上陪你我,我陪你。”
什么都比不过“我陪你”这三个字,文钰的目光微微颤动:“我想让你,这辈子都陪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