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其实,你今日是在救我?”苏愈倾瞪大了双眼,有点不可思议的样子,“我刚刚来,看你已经受伤,是高阳夏干的,是不是?”
“王爷、王爷是紫降的夫、夫君,紫降该、该死……”她流着泪,眼神里却终究没有了这些天以来的难过和痛楚,翻到是一种解脱的样子。
苏愈倾抱着紫降,冲着文钰吼:“你快救她,你救她啊,对,她中毒了,中了那个变态王爷的毒,南以晴,我要去找南以晴,文钰,你看着她……”
文钰只看着苏愈倾疯了一样,也没有阻止她。这个女人重情,如今得知完全是自己害了紫降,她心中必定难过,总该让她发泄出来才是。
而紫降微微笑着,手却伸向了文钰的方向,嘴巴微微开合,却已经说不出来话。苏愈倾已经听过紫降刚刚说的那些话,心里明白她大概真的是对文钰动了情,痛苦地闭了眼睛:“文钰,你抱抱她吧。”
紫降去的时候,很平和,像是终于熬过了艰难的一生。
晚上文琂回来的时候,得知这边天翻地覆的变化,也不由得叹息:“这个高阳夏实在是不好对付,咱们在西窑安排的线人根本不知道瑶阳什么时候被掉了包,如今这大海捞针,假的又去了,所有线索,全都断了。”
问题显然要比文琂说的还要严重,文钰派在西窑的人不多,但个顶个都是文钰精挑细选的精英,连他们都没有察觉到异常,显然这个替身,是高阳夏一早就训练好了的,要不是苏愈倾阴差阳错看见了紫降的异常,要不是今日他用外人不知的旧时佯诈她,连他们都被骗了过去。
西窑白狐,果然是一等一的易容高手。
文钰暗自沉吟,打了个响指,很快就有隐卫现身在漆黑的夜色里:“爷。”
“去给西窑那边传暗号,以前的所有人,抛弃原有身份,转入暗中,分三批人马回国!”
不管紫降假扮瑶阳多久了,这些线人都应该是已经暴露。
“对了二哥,你刚刚说高阳夏也在北渊?”文琂等着文钰安排完,才继续问道,“交过手了?”
“交过手了。”文钰想起来高阳夏那刁钻而又诡谲的招式,只觉得他如今的功力只有增无减,“比起当年,他这功夫更是阴柔了,不知道又练了什么邪门的东西。”
他们自然是交过手的,那时的苏素已经过门,文钰为了调查南启偌白手下那个神秘组织,途经西窑,隐藏身份被高阳夏当成心怀不轨,两个人交手,纠缠了好一阵,文钰才险胜一招,急急脱身。
“这只狐狸来这里,还悄无声息的,肯定别有所图。”文琂托着下巴,“不过如今这假的瑶阳死了,他可是有理由向北渊朝廷发难了。”
“所以我们的当务之急,是要找到真的瑶阳,并且弄清楚这只狐狸想做什么。”
“难啊。”文琂长叹一声,“瑶阳的行踪根本无从查起,今日又让这只狐狸逃了,再想找到他,可没有那么容易。”
“没那么容易么?”坐在一边一直若有所思、反常的一言不发的苏愈倾忽然插嘴,“我看不见得。”
她今天心情不好,文琂看得出来,文钰想得到。
苏愈倾一向是看上去没心没肺甚至可以说是有点铁石心肠的人,然而与她走得至亲至今的文钰却是清楚她内心底里的脆弱和善良。自然也就更清楚,今日紫降的死,对于苏愈倾而言是何种打击。
所以苏愈倾一直默默不语,文钰就给她足够的空间让她难过和发泄。
然而她这一插嘴,就让两个人都不由得目光一动:“你有什么主意?”
“我倒是觉得,这只卑鄙无耻的狐狸,不会让瑶阳死了的消息传到西窑,毕竟护送西窑的是他的人,到时候他也难逃干系。”苏愈倾微微眯起眼睛,“要我看,他还没到能和西窑皇帝反目成仇的时候,不然他也不会巴巴跑来北渊,早去造反了。”
文钰听着苏愈倾对高阳夏的称呼,就知道苏愈倾是恨透了高阳夏,不过她的分析显然是见解独到的:“你是说,我们不用查瑶阳的下落,等他们回国,瑶阳自然会出现?”
“不然呢?西窑皇帝又不是傻子,估计对他这个兄弟纯纯欲动的心思早就知晓,却一直没有合适的理由来收拾他。”苏愈倾每次分析问题都很是投入,每每这种专注而投入的时候,眸光中都像是带着点点星光,“如果真的护送贵妃让贵妃命丧他国,我要是西窑皇帝,肯定借这个理由先打他三五十板子,揍他个生活不能自理!”
啧啧,这得是多大仇多大恨啊,文钰在心底里为高阳夏默哀。
不过……
文琂很快就说到了重点:“所以说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先摸清楚老狐狸的目的。”然后苦着一张脸看向苏愈倾,“皇嫂,说来说去,我们还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一点办法也没有?”苏愈倾微微笑着,“他既然来,就是有他的目的,我就不信他能蛰伏不出动静,最好的办法就是以静制动,看谁先忍不住,谁就失了先机!”
文钰看着苏愈倾,只觉得这个女人真是足够大胆——谁先动手谁就失了先机?那是得在双方都有充足准备的前提下,不然,谁动手晚了,肯定会被彻底打败。
不过,他文钰向来不觉得自己会有哪一个时刻,是准备不充分的。
微微一笑,文钰看着苏愈倾:“好一个以静制动,也就是你,敢做这么大胆的事情。”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苏愈倾露出来一个含义不明的奸笑,“文钰,你的消息网里,知不知道那只臭狐狸,最不喜欢吃的东西,是啥?”
诶?
文钰挑眉,他和苏愈倾一向默契,思维总能够保持一致,然而这次以,文钰忧伤地发现,这个女人诡异的思路,连他都开始跟不上了。
不过文太子爷就有一点特别擅长,就算不知道苏愈倾打的什么鬼主意,也全力配合她整人:“据说,西窑白狐高王爷,不惧天下奇毒,不怕苦辣酸甜,唯独受不得姜汁的味道。”
苏愈倾已经站起身来:“成了,今日忙了一日,我先去睡了。”
文琂一脸茫然,只觉得皇嫂就说了个以静制动,然后这件事情就解决了?他转头去看文钰,然而文钰也是一脸“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的表情。
“皇嫂,你倒是说明白些啊……”
苏愈倾伸了个懒腰,回头看了看文琂,只说了一句话:“还不明白吗?回家,睡觉。”
……
说是去歇息了,苏愈倾又哪里睡得着。
一闭眼,就是紫降明明很痛苦却又很满足的样子的一张脸。死亡来临的太快,有很多事情紫降还没有说清楚。比如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为“瑶阳”的,比如她是如何嫁给高阳夏的,比如她为什么要舍了性命背叛高阳夏来救自己,比如她被迫打掉的孩子是不是真的是她和高阳夏的孩子。
苏愈倾终于明白,所有人都劝说她不能留下这个孩子的时候她是有多么痛苦。高阳夏是她的夫君,那么她当时告诉大家那个所谓被迷晕然后被迫的事情也就显然是个幌子,只是为了激发大家的愤怒和同情,而这个还没有来得及出世的孩子,更是成了这些权利斗争者的牺牲品。
高阳夏,你够狠,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能眼都不眨的杀了。
睡不着,她索性就披了衣服走出去,却意外看见文钰站在那里。可是似乎又不是那么出人意料,她走出来,似乎就是知道文钰一定会来的样子。
“你也睡不着?”她走过去,淡淡看了一眼文钰,就转头去看天上的星星。
文钰点点头:“其实那一掌,如果不是她替我接了,如今的局面会更糟。高阳夏不会放过她,这是肯定的,而如果我也中毒,很有可能高阳夏的计划就会进行的更顺利。紫降的选择是正确的,好歹还有人可以为她报仇。”
用生命来做选择,看似理智的可怕。
苏愈倾却是明白文钰说了这么长长一段话的意思,他不过是怕自己为难自己,过不去对紫降的愧疚:“我知道。她虽然帮了我,可是终究也曾经骗了我,她去的时候,干干净净,觉得自己把欠我们的都还了。如今她救了我一次,又救了你一次,我自然也会把欠她的还回去。”
“果然是我认识的苏素。”文钰看着苏愈倾,目光里的担忧渐渐隐去,“等这段时间过去了,我就派人把她的尸骨送回西窑,让她安葬在故土之上。”
他总是这么周全而体贴,在自己开口之前,已经把自己想要做的事情都安排好。苏愈倾当然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而低迷,可是不代表她不会难过,可是一想到紫降活的痛苦,去了能够魂归故土,也算是安慰:“我以前听说过一个传说,说如果人死了,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
这自然不是什么传说,而是她看多了的肥皂剧里的经典矫情台词,可是如今,此情此景,她倒是愿意相信这样的话。
她一手拉着披风,一手指着天空,文钰也随着她的手势看过去,天上繁星点点,一闪一闪的,像是谁的眼睛,正看着地上的人。文钰沉默了一下,伸手把苏愈倾揽到了怀里:“你要是难受,就哭出来吧。”
苏愈倾扯了扯嘴角,挤出来了个极度难看的笑:“哭什么,要哭也是把那只无耻的混蛋狐狸揍哭!”
文钰不由得失笑,摇着头转移了话题:“不过我回府的时候,你就是昏迷的样子,当时我吓坏了。”
想想也是,刚刚得知瑶阳是假的,还可能是高阳夏的人,回来自己就晕倒在那里,也确实够吓人的。苏愈倾看向文钰,故意道:“绿竹和青杏告诉过你,是你一杯茶水把我泼醒的。”
“其实我泼的时候挺纠结的。”文钰表情严肃,态度诚恳,实话实说,“虽然开始的时候吓到我了,可是等刘白找到那段迷香确定没有毒的时候,我就开始纠结要不要用水泼醒你。”
苏愈倾那眼睛睨着文钰:“怎么?”
“你这么记仇的人,等醒了看见自己被我泼了茶,一定会找机会打击报复。”
苏愈倾:……
“所以其实泼你的不是我,我让绿竹端了茶碗泼你,这丫头大概也是知道你这个睚眦必报的性格,第一碗茶水,都泼到了你领子里,结果你还没有清醒的迹象。”
苏愈倾:……
“不过你对你那俩个丫头那么好,我想着你也不会报复她俩,就又让绿竹泼了你一碗。”
苏愈倾:“很好,这个锅,还是你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