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转过山岗,落在了山腰上。庵堂的门一开,便迎进了早来的春,有些峭寒的冬的影子也跟着进了庵堂,惊起了一早就开始忙碌的几个小尼。
一扇有些破旧的檀木门内,一个女子整理好衣物,她的收拾极其的简单,似乎这十六年也没有给她留下些什么,都是这些简单的衣物伴着她,一抬头,便能嗅到那个自己早已习惯的清淡檀香味。昨夜便得知了,自己将要离开这里,那个自己毫无印象的亲人要来接自己回去。
背上简单的包袱,西门暗芷站在庵堂,看着这个已经足足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似乎又看到自己那瘦弱的身影,孑然一身坐在殿前,黄纸青灯,一遍又一遍念着:此身已许佛门,勿念其他。
“还没走?”声音夹着一股沧桑,似乎早已看透了万事一般。
这是她的师父,一个从一岁就一直陪着她的人,在她的心里早已经把这个唯一熟悉的人当做了亲人。从一岁开始,西门暗芷就在这个孤冷的地方,开始抛弃****,吃斋念佛,是为了什么,其实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从小她就认命,以为这就是她的命,在庵堂小心的吃斋念佛,只为追求一个心静,无欲。
“我已经习惯这里,我怕我再也回不到那个世界生活!师父,你说为什么那个人会突然让我回去?”这也是西门暗芷的顾虑,十六年,从小心中只有佛祖,何时有过那个人的影子,何时有过那个世界的见闻。她想不通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他会突然的要求自己回到家中,那个自己根本不知道在何处的家。
老尼姑上前一步,一脸的平静,缓缓吐出一句话:“你不属于这个世界,你属于那个世界,回去吧!”老尼转过身,她也不知道,眼前的自己的这个弟子,属于哪里,可是江湖上谁不知道西门家的势力,怎么会允许有着这样的一个人生活在庵堂。
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为什么十六年没有人告诉我,而在那个人一出现才告诉我。西门暗芷难以接受。
她口中的那个人便是她的父亲,西门绝仇,这个人的样子她完全想不起,十六年了,她的记忆里近乎一汪静水。他是个什么样子?一个一岁就把她抛弃在这个清冷的庵堂里,从小既没有见过生她的那个妇人在他的身边,更没有仔细的看过那张凶恶无情的脸,唯一的记忆可能就是那个给自己拼命喂奶的年轻女人,可能现在已经老了,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师父,师父……”西门暗芷追了出去,她很想知道为什么那个人十六年不理自己,突然又要将自己召回去,就连师父也说,自己不适合这个干净的世界,难道是自己不干净吗?她一定要问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转眼间,那个老尼姑已经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
“师父,为什么,为什么?”第一个是在问为什么自己突然回去,第二个是在问师父说的话。
空空的庵堂里,回荡着“快快回家吧,你红尘未了,西门大人昨日已经送了帖。”
西门暗芷一脸疑惑“什么帖子!”
“扬花三月,桃花溪畔,小女婚宴……”西门暗芷看着刚才师父交给她的华丽的帖子,一脸的惊恐。
一抬头,便可以看到门外的风夹着严冬的影子,钻进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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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嫁!”
“自古婚姻都是父母做主,哪里由得了你!”
“我死都不嫁!”
“你敢!”
争执,甚至大吵,一到家便是一阵大闹,这个原本就很是陌生的地方,让西门暗芷更加的灰心了,那原本的一丝丝的希冀都被这样的一声由不得你打碎了。
是呀,自古婚姻都是父母之命。
西门绝仇一双怒目看着眼前的这个长相像极了她那个不守妇道的娘的样子,一看就是一个叛逆货,就是一个肮脏的孽种。脑海里闪现了那个女人的样子,隐约一股花香迷醉,突然一袭白色的身影将他拉回现实,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凶狠,低声喝道:
“还有十天的时间,尽快熟悉一下女人应该懂得的东西,我不希望我西门家的人一出去就被休回来!”
“我不嫁!”
带着一丝颤音,根本就没有人顾及她在掉眼泪,或是其他。因为在这里她就是一个人,连个认识的人也没有。
夜晚冰凉如水,寂寞的几乎只剩下一盏昏暗跳动着的枯灯。
身边没有一个人,连那个自己唯一记得面容的奶妈,也从这个冰冷豪华的地方消失了。他看着那跳动的烛火,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没有风的夜里,师父为自己小心的盖好被子。夜深了,她似乎可以从烛火之中听到声声木鱼。
吱呀!
门被推开,顿时有风进入了,她不免颤抖了一下,枯瘦的身体在昏暗的灯盏下,就如幽灵一般。
“你是谁?”她自然有些紧张的问道。
“妹妹!”
一声妹妹,让她感觉似乎眼前的这个人似乎自己应该认识。
来人正是西门汀兰,看到那个瘦弱的身体,她不禁流泪了,一手提着食盒,一手紧紧的扯着自己的衣角。她很想知道十六年了,这个亲人变成了什么样子,她想知道十六年了,自己这个姐妹发生了些什么。
西门暗芷,好美的名字,就如眼前的这个人。虽然看着很瘦,但是很美,那是一种让男人看了就忘不了的美。
“肚子早该饿了吧,快吃吧!”
打开食盒,将热腾腾的饭菜放在桌子上,又从新掌了灯,她不知道为什么这里没有人服侍,但是她不敢过问,因为他怕那个人,那个杀人还要饮血的人,从小听惯了服从,见惯了命令,自然不敢多问。
“你是谁?”
似乎是第二次问她了。
“西门汀兰!”的确,她忘了她,怎么会记得,一个从一岁就在一个冰冷的角落念着无嗔无念……怎么还会记得眼前的这些人,她的记忆之中只有两个人,一个便是师父,一个便是那个给她喂奶的漂亮女人。
西门汀兰,西门暗芷。
她的心中重复了一遍,抬眼看着眼前的女子,看着比自己丰满成熟多了。为什么指腹为婚要将自己支出,难道当初指腹为婚的不应该是另一个女儿吗,比如说眼前的这个女子,西门汀兰。
这就是赤裸裸的偏心。
为什么,为什么?
她不懂,但是她还是挨不过腹中的饥饿,回家第一天就忍饥挨饿,她只想逃离这个家,这个陌生的地方。
可是去哪里呢,庵堂吗?除了那里,她实在想不出哪里可去。可是这里是哪里,庵堂在哪里,她亦不知,回来的时候,都是被几个人引着回来,一路上连路都没看到,只听到马儿的嘶鸣声,和车轮压过路面参差的碰撞声。
拿起一块还算是温热的糕点,胡乱的吃了几口,连口茶水也没有,这个西门大世家的两个女儿的待遇明显的不同。
“你走吧!”
西门汀兰呆呆地看着眼前只是吃了一块最差那种糕点的妹妹,然后听到的便是她冰冷的逐客令。
看着眼前的西门暗芷,她的脸上顿时掩饰不了那种刺股的伤心,为什么,她要回来,难道不知道,要嫁的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么?自然西门暗芷不知道,这次自己要嫁给的人同样是江湖上首屈一指的铁腕型的人,秋若惜。西门汀兰自然知道,秋若惜是一个怎样的人,在几年前就已经见到了秋若惜的手段,杀人近乎说话一般轻松,让你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击。看着眼前那个一脸洁白,似乎是初次穿着华丽绸缎还有些不习惯一般的女子,她的心中有着一阵阵的担心,她不会懂得江湖的险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