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里只有一束白灯,正对着蓬头垢面的男孩。
也照亮了空气中的浮尘。
男孩紧闭着双唇,他的嘴角还有未干的血迹。
“叫什么名字?”审讯的警官是一位年轻的女警官。
“Madam,咱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了,抓紧时间问,还有半小时我就可以走了。”男孩对于规矩很是熟悉。
“我问你的名字!”
“北右。”男孩拆着棒棒糖的包装纸。
“为什么打架?”
“说不通就打架咯。”男孩将棒棒糖递给女警官。
“严肃点!”女警官不喜欢男孩的吊儿郎当,“你不要觉得每次都有人保你,就越来越过分!”
“进来就为了看看你,”北右把棒棒糖含到嘴里,“不行吗?”
“请你配合我的工作。”
“季韵,好名字。”北右指着女警官的工作牌。
“你!”女警官有些急躁,缺乏工作经验的她涨红了脸。
“我管理的酒吧之前三番四次被人闹事,我现在帮你们端了他们的赌场,你们不但不感激我,反而把我关在这里,不妥吧,季韵Madam。”
“Madam,视频里并没有拍到他打架,得放他走。”另一位警官走进了审讯室。
“看吧,连半小时都不到。”北右站起身,“那,下次见。”
男孩的玩世不恭的笑容刻在女警官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他第一次进局子,就是她审问。再后来,只要男孩出现在局里,她就会来审讯,她想要了解这个男孩,这是她的私心。
北右在派出所门口伸了个懒腰,他笑着,点起一支香烟,心情开朗。
“北右。”季韵跟到门口。
“怎么?舍不得我走啊。”北右吐出烟雾。
“下次别让我再看到你。”季韵语气冰冷严肃。
北右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有一种特别的感受。
“右。”耳边传来熟悉的女声。
“墨墨,你怎么会来?”北右掐灭香烟。
“阿闯说你又拿下一家赌场。”秋怜墨神情严肃。
“你别管这些,安心毕业。”
“你还好意思说毕业,学校已经要开除你了!”秋怜墨一时激动,提高了声音。
北右愣了愣,随后笑了,“是吗?”
“是吗?”秋怜墨不解北右的改变,“你就打算这样过一辈子?”
自从梁昱承离开后,北右就很少去上课。以前的北右总是尽量撇开和道上的关系,只管理着自己的场子。而这段时间,北右不仅天天泡在觅心酒吧,还连续打下两家游戏厅和一家赌场,进局子的次数越来越多。
“我这样是哪样?我快要掌管整个尖嘴巷了。”北右装作自豪,又点起一支香烟。
“这是你要的?”秋怜墨眼里转着泪。
“是,我要向上走,谁都在向上走。”
“凭你的才华,大可不必这样。”
“那秋老师有什么更好的建议呢?”北右语气轻松,他分明知道秋怜墨的期待,他心里冒出的念头却是:继续让她失望吧。
“秋老师?”秋怜墨不懂为何北右会知道她准备在台湾入职的事。
“你做你的人民教师,离我这样的地痞流氓远一点。”北右苦笑,他知道自己与秋怜墨世界距离越来越远,甚至是互相排斥的两个世界。
秋怜墨永远活在光明里,而他只能活在污血里。
“所以,你就冷暴力,逼着我放弃?”秋怜墨终于明白,原来北右早就在计划离开,只有她还傻傻地幻想着未来。
“我们之间还剩下什么?酒吧的盈利还是你的教案?”北右玩着手里的打火机,强忍不舍。
是啊,他们之间还剩下什么?空落落的爱吗?这样的爱根本算不上爱。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路,北右选择了他的事业,秋怜墨何尝不是在犹豫之中等待北右让步呢?其实她也早就做出选择了。大家都是自私的,这是他们最后的默契。
秋怜墨没再说话,她第一次想要快点解脱,从这段错误的感情中解脱,此刻的她不再执着。她花了四年多的时间去爱北右,到头来只有深深的疲倦,想到这里,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别哭了,你的眼泪让我觉得很烦。”北右说着最伤人的话,他不想秋怜墨对他还留有美好的念想。
他又怎么能不难过?眼前的女孩将所有真心倾注给自己,她在自己荒芜的内心种起参天大树,如今却要亲手砍伐。
“好,我不会再哭了。”
“你走吧。”
秋怜墨一直在等着北右挽留她,可等到的却是他的成全。她想抹掉眼泪,却怎么也控制不住泪水不断溢出。
两人到最后也没再拥抱,各自朝着不同方向离开。
原来,放弃能得到喘息,心痛能换来自由。
手机响起特别关注的提示音:她叫季韵。动态配着的照片是一位穿着警服的女孩,黑色短发,芊芊细腰,笑容像夏夜的星空。
“原来,是我成全他。”秋怜墨破涕为笑,她按下红色的删除键。
北右看着特别分组的人数变为0/0,他安心地走进觅心酒吧。
“右哥。”阿闯像往常一样打着招呼,“等风头过去,赌场就能重新开业,咱们就算接手了。”
“赌场送你。”北右搭上阿闯的肩。
“右哥,这个赌场你付出这么多,我不要。”阿闯不愿意接受。
“难道你要我一个人管整个尖嘴巷?”北右笑着,“你小子也交女朋友了,手上没钱可不行。”
“谢谢右哥。”
北右回到酒吧的休息室,手机的短讯声响起:考虑好了吗?
“我总算明白,所有看似合理的分手理由只是不够爱的借口。”
2013年8月13日
——摘自秋怜墨的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