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李姑娘递来了帖子。”
梅雪有点犹豫,她摸不清小姐现在对李婉是什么态度,更确切地说,对李家及李家人是态度。
“还管它什么李姑娘,若不是李晟,王爷怎么会命丧疆场?”
铃铛看似对宋煜盯得紧,时常打趣两人你侬我侬,但她在心底一直觉得宋煜是最配得上自家小姐的人。
而今,良人不再,小姐心伤,她很难不怪罪。
“替我回了吧,就说我近来身子不爽利。”
苏茉倒是不会累及无辜,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李婉,也害怕触及伤心之事。
她想也许冷静一段时间就好,李婉和苏婵仍然是她闺中密友,她们还会像以前一样谈天说地。
李婉看着院里的围墙,思绪将近来的事捋了个遍。
转眼,从京城回来已经一月有余。
宋煜是在大军回京城的第二天出丧的,一路上靠着宫廷秘药维持原貌,经过半个多月,已是到了极限。
为此一到京城,皇上一阵痛哭流涕后,便收到大臣请求尽快安葬王爷的提议。皇上半推半就地指派了人手筹备丧礼事宜。
宋煜出丧的那天,苏茉待在府中,哪儿也没去。
苏志父子俩因着要入宫参与宋煜丧礼一事,只能挤着时间轮流在苏茉门前徘徊。
父子俩实在太忙,谁也没注意到苏茉在晚上一个人偷偷去了皇陵。
皇陵位置倒不算太偏僻,但苏茉毕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一路上走得忐忐忑忑。
直到到了宋煜的陵前,那种恐惧才慢慢消散。
在空旷的陵墓前絮叨了许久了自己的思念、埋怨,最后是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和不甘。
她不会知道,有一个人将这一切一字不漏都听了去。
“小姐,送信的小厮不肯走,他说如果请不到小姐,李姑娘就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铃铛也是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拿着扫帚就要去赶人。
“怎的有这么不知廉耻之徒,看我不给他点颜色瞧瞧。”
“铃铛,站住。”
“小姐,”铃铛委屈巴巴。
自小姐从东境回来,就变得很不一样。
若放在以前,遇到王爷去世这么大的事,小姐定然会当着自己和梅雪的面泪雨连连,可是这次,除了回来当天,在老爷少爷面前闪了几颗泪珠子,就一直是一副心如古井的样子。
“梅雪,先把人叫来,我有话说。”
苏茉一直盯着梅树,表情始终淡淡的。
不出一会儿,梅雪就领着一名相貌平平的小厮来到了苏茉跟前。
“小人见过苏大小姐。”来人一直低着头,仿佛能将鞋面看出个洞。
“阿方?”
苏茉转过头,瞧着来人眼熟,竟没想到会是阿方。
“苏小姐,是我,没想到您还认着我啊。”
阿方无措地挠了挠脑袋,偷偷瞥过眼神瞧苏茉脸色。
苏茉打李晟那巴掌时,阿方恰巧也在场,现在还心有余悸。
本不该他来送信,只不过正好李婉见到他牵了丫鬟小碗的手,一怒之下为自己的得意丫鬟出气,罚了阿方跑腿。
他本不愿来送信,奈何迫于李婉淫威,不得不从。
刚巧不巧,就是苏府。
听到李婉指明无论如何一定要让苏家大小姐同意赴约,否则小事化大,牵手的事就过不去了,阿方真恨不能拿块豆腐拍死自己。
“你这张脸平平无奇到让人想忘都难。”苏茉说得不痛不痒。
“能让苏小姐记得也算是小人的荣幸。”
没从苏茉的语气中听出怨念和憎恨,阿方如蒙大赦,说话都谄媚了几分。
“我也无意为难你,这样吧,待会儿我写一封信给你家小姐,你家小姐看了也就不会责怪你了。”
“那就多谢苏小姐了。”
说话间隙,梅雪已经备好了纸墨。苏茉提笔,不出几分钟就写好了信。
还不等阿方走出苏府,又来了一名小厮,一脸焦急地嚷嚷着要找阿方。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阿方等不得好好将信放好,随手抓在手里,就一个劲往门外冲,见到来人便是一记询问。
“是二少将军,二少将军出事了。”
“主子出什么事了?你快说。”
阿方是个实打实的急性子,最烦别人吞吞吐吐,尤其是这紧要关头。
“圣旨下来了,二少将军他被留在京城做禁军副都统了。”
“什么?”阿方和李晟一块长大,自然是知晓李晟的心意。
“二少将军接了圣旨后一言不发,驾着马风驰电掣地出了府,也不知去了哪。将军让我来找你。就望着你能舒舒二少将军的气。”
小厮也是鼓足了劲才把话磕磕巴巴地说完。
阿方一路跑回了苏府,一时竟连马车都忘了乘,徒留小厮在后面大喊大叫。
苏茉没有跟着阿方出府,自然也没听到那番谈话,不过铃铛将李晟留京的事说了一嘴,还颇有几分幸灾乐祸。
李府这边,早就因着一道圣旨乱成了一锅粥。
李石于半月前自请卸甲,皇帝三番几次都推脱,说了一通“大宋不能没有老将军云云”,最后上演了一出被朝臣逼着答应李老将军安度晚年要求的戏。
李石早料到会如此,也就见怪不怪了,他只盼着自己主动退让能为李晟谋个契机。
兴许皇上看在自己主动交权的份上能全了李晟的北境之行,奈何皇上还是来了一手明升暗降。
名为禁军副都统,实则是留为人质。
昨日消息传来,李家军在北境又胜了一场,李石担忧更甚了。
“爹爹,你说皇上这是何意?”
刚下朝的父子俩一脸正经地商讨起了李晟留京的事。
“皇上先是一番大度模样,表示王爷殒命一事实属情形所迫,怨不得李晟,接着又给了当头一棒,将李晟留在京中。”
苏志一针见血地分析皇上的举措。
“不知道的人,只会觉得皇上心疼兄弟,却忌惮李家,不敢明目张胆地为王爷伸冤,只能表面上不得罪李家,又恰如其分地让李家吃哑巴亏。”
父子俩在政事上一向心有灵犀得紧。
“说得不错。”李石赞许地点点头。
“真是一招好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