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陈通也不知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两人刚撞到一处,他便顺势拉着赵大宝倒下,他一脚压着赵大宝肚子,一脚跪在地上,握着拳头作势就要打,还好这个过道不算太窄,袁如英一步绕过前面的洪不渝,朝着那陈通背心就是一脚。这边贺长寿赶紧来拉赵大宝,那边玉灵山庄的人已经围过来了。眼看着人就要聚拢,趁着那陈通刚刚从地上爬起来,还半蹲着呢,贺长寿一个回踢,那陈通的鼻血便撒了靠他最近的人一脸,那人也是懵了。
闹市斗殴,被官府抓住是要杖刑的。还好这里不是闹市,在聚贤山庄的地头上,玉灵山庄的人想着,正好斗殴,刚摆开架势准备上了。江帮主到了。
江帮主远远看见洪不渝伟岸的身躯,原就想着要找个机会过来套近乎,谁成想刚走半路呢,这头就传来了凄厉惨叫,打鼻子,太疼了。江帮主吓了飞奔而来,深怕是哪个不长眼的惊扰了知府公子,结果近前来一看,哦,是陈通啊。
“洪二公子息怒,洪二公子息怒,”这会儿气得半死的是陈通和玉灵山庄的人,江帮主却一个劲儿叫洪二公子息怒,洪不渝倒是很客气,含笑答道,“我没生气。”
那边玉灵山庄原本来势汹汹,即便看到江帮主过来也没想放过赵大宝一行,只是听见江帮主称呼这位身材硕大的公子“洪二公子”,皆是一顿。这津卫府,姓洪的人家,可真的就那一家啊。
玉灵山庄这边汗都下来了。还好这伙人中有一位看着四十上下的帮会头目,倒是圆滑,上前拱手拜到,“莫不是知府洪家的二少爷?失礼失礼。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误会了误会了!”
这话贺长寿他们听不懂,可洪不渝却是懂的。可眼下洪不渝也是有些恼了,大水冲了龙王庙,这话是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吗?堂堂一府之首,跟区区一个贩私盐的山庄,这是深怕围观群众不知道他爹受贿了?洪不渝眯眼看着了这头目,好得很,然后只对贺长寿说了一个“走”字,便拂袖而去了。
贺长寿一行回到客栈之中,刚好遇到知府衙役来寻,说是那个被关起来的铜三儿,还有话说,不过点名要跟无度公子说。
津卫府的地牢不在大狱里,而是在知府衙门内堂一侧的内花园下方,入口在假山处,这个地牢是专为送往上京的要犯所设,已经很久没有住过人了。这次为了这个犯人,还重新撒了石灰,铺了稻草。
贺长寿是带着小司去的。贺长寿刚走进地牢,就闻到一股潮湿气味,加上光线昏暗,气流不通,没走两步,就闷得脸红头晕。等到靠近铜三儿的时候,已经没心情跟他墨迹了,“说。”
铜三儿在地牢之中看到贺长寿,见他身边还有一人跟着,便说道,“这话只能跟公子一人说。”
贺长寿一听,转身就走了。
站在内花园靠着假山顺了半天的气,下面传来了铜三儿的声音,“公子...回来...公子...回...来...”
贺长寿回头一看,还真特么烦,又带着小司下去了。“快说。”
铜三儿看了一眼贺长寿,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小司,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便跪倒在地,埋下身去,沉声拜道,“殿下!”
贺长寿也不惊讶,只稍稍放开用袖子捂住的口鼻,对着铜三儿说道,“你曾在堂前交待,说是奉了封允之的令来杀封家家主的,可你来到客栈,却直接去了我的房间,想来你奉的也不止一个人的令。如此,便少些拐弯抹角,什么人,什么事,说吧。”
铜三儿闻声抬起头来,却是对着贺长寿问道,“殿下可知,这封允之是何人?”
贺长寿没理他,只撇着嘴,继续盯着他。
“殿下身为长孙,在京中逍遥多年,这有关封允之的事,难道半点也不曾听说过?”
贺长寿却是啧啧两声,眯着眼盯着铜三儿说道,“怎么的,没听过封允之,小王一个皇室长孙,还不能逍遥了?”这封允之,他的确没听说过,“要说赶紧说!”
铜三儿无奈,只得将此中关系细细道来。
这事起的源头,的确是封家的家主之争。这封家九少封允之,是封家老太爷继室所生,算起来也是嫡子。封九少在上京城中游学多年,结交好友,也打通了些门路。有了些身份,便生了些心思。不过此间牵扯到一人,与贺长寿有关的——陛下的十二子,年二十三的赵王殿下。赵王殿下与这封允之关系密切,有多密切呢,“我与将军解战袍,从此君王不早朝”那种密切。于是封允之便求着赵王殿下搭把手,要把这家主之位给夺下来。封家的家业,对皇家来说,是九牛一毛,可对赵王殿下来说,也算个助力不是。再加上那封允之,唇红齿白,眉清目秀,面如冠玉,身姿婀娜...赵王殿下就给他派了些人手,刺杀封老板。
“所以,你的出现,并非为了继续追杀封老板,而是让我得知这件事的始末。”贺长寿点点头,忽而又笑着问道,“你是谁的人?”
“殿下,赵王殿下与封允之...”
“你是我四叔的人。”贺长寿自问自答。其实一开始贺长寿并不觉得此案与自己有关,直到铜三儿找到他的房间,被擒,招供,他才突然想明白了,这事,定是熟悉他的人,要利用他的做点什么了。
小司在一旁听着,默默把头埋得更低了些,这一下来两个皇室秘闻,他这小命还要不要了。这边贺长寿又继续说道,“这种事儿,我们全家,只有我四叔会这样做。”
铜三儿不敢应声,却又试探着向贺长寿问道,“殿下得知此事,会怎么做?”
贺长寿见他那副模样,便更肯定了心中想法,“我四叔早就知道此事,却想方设法给我下了个套,想让我去捅破。”贺长寿扶额,在地牢门外来回踱步,也有些心烦了。“谁又能想到十二叔会为了男人如此兴师动众地去对付一个商人呢。我想不到,查不出,于是他就让你现身,直接把事儿告诉我,还是打算忽悠我。我四叔...真的是有病?”
贺长寿盯着地牢的柱子,自言自语了半天,身边之人都不敢搭话,半响,才回过神来,又对着铜三儿说道,“人是我四叔杀的?”
那铜三儿却是没有回答。
贺长寿也不再提,转身又问道,“你是现在死还是回去死啊?”
铜三儿一愣,怔怔盯着贺长寿,心中只剩绝望。“按理说,小的给殿下讲出此间隐情,便是要死的。”
“哦,那你开始吧,我看着。”贺长寿顺势在地牢里蹲下了,一脸认真的看着铜三儿。他现在心情确实不太好,这四叔,也太坑了。
这任务算是完成了,铜三儿也不多挣扎,只慢慢地从发髻上取下木簪,从中间掰断,露出一颗赤红色的药丸,两眼一闭,就给吞了下去。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人便死透了。
贺长寿腿也有些麻了,他缓缓起身,抖了抖衣袍,再伸出一只手,让小司给扶着,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