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七章儿子降生
“呵呵，你不是想脱离棉纺厂吗？”茂雷停下手，奇怪地问。
“当然想脱离，脱离的目的是想学习。茂雷，真有那一天，我就去读大学，做我喜欢的工作。”我看着他，心驰神往。
“你理想的工作是啥？”茂雷笑着问。
“现在还不清楚，就想读大学。”
“我知道了，你姐和你弟都读了大学，所以你必须读大学，对吗？”茂雷象猜中了谜语一样指着我兴奋地说。
“和他们比，我还没有那么狭隘，也有一部分原因。曾经，我立志当中国的基督山伯爵。长大后，明白那是根本不可能的。现在，我立志，不负此身。在我……”
“得了，我可不想听你那些大道理。睡觉吧。”他突然间有些不耐烦。
睡在床上，茂雷又想起了妈说过的话，“她是凤凰，她会飞。”快要生孩子的人了，还立什么志，我管什么伯爵不伯爵。当真应该压住她。
儿子在她肚子里都七个月了，难道她还可以飞？那么大的肚子了，还跑去竞争幼儿园老师。真不明白她。生小孩子之前，绝不能给她机会。
“不然，一拍两散，茂家的栋梁只是一股烟散了。为了茂家，为了你的家，你不要想着把她调出车间。她的处境越艰难，对茂家越有利，茂家烟火鼎盛全靠她。”茂雷翻来覆去地回忆妈说过的话。
“茂雷，我们该物色保姆了，预产期就在下个月，你去把鸡蛋，吃的东西都准备好，以免到时着急。”一天晚上散步时，想到茂大娘走了，我们俩都没经验，好多事情都不懂。我把能想到的都想到了。
茂雷就找食堂的老赵买了两百个鸡蛋回家，老赵听说是坐月子，顺带把红糖，醪糟，老母鸡买齐了。晚上又去找了退休的大伯母来帮忙，一并把找保姆的事情托付给她。
身体越来越沉重，我把闹钟调到5点30分。为的是肚子里的孩子，我以为我睡觉了，他才能睡。半夜的时候，他在肚子里一阵乱踢，把我从睡梦中惊醒。我终于明白，他和我的睡眠不是一致的。心里想，既然并不会影响他，我何必改变自己定下的计划。
因为身体太庞大，行动不便，我足足穿了二十分钟，才把衣服穿好。茂雷还在熟睡，我悄悄把蜂窝煤炉子捅开，重新接了水煮稀饭。把两个鲜鸡蛋洗干净后直接放进锅里。这样稀饭还没好，蛋就先煮好了。
空下来的时间，我又拿出高考复习资料。我特别喜欢语文资料上宋代女词人李清照的一首词《夏日绝句》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喜欢她词句里豪放的英雄气概，谁肯为败者呤颂。就凭这一点，我就对李清照崇拜到顶。
饭好了，吃完饭。我把剩下的饭用碗匀起来后。放在蒸格上面，这样，饭不会软得成酱糊。
在床前走了两趟，茂雷还在打鼾。我退了出去，拿起笔写了两句：
“茂雷，请你把早饭吃了。为了你的胃，为了你的儿子和我们这个家。切记。爱你的妻，衣依。”
一股寒风迎面吹来，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我把红色的羊毛围巾往脖子上绕了一圈。竭力地想要走得快一点，但是天太冷，我不得不穿茂雷的军大衣，才不会冷。坐在公交车上，我一个人居然占了两个位置。好在这一站没几个人。
在车间里，已经没有什么工作可以让我做了。整理布匹，我的肚子太大，根本没法整理。只好让我每天记数，做记录。
这些日子，厂里迎接开门红，大战一百天的竞赛活动。每天的产量都在攀升，库房里早已堆满了车间里源源不断地生产出的新布匹，原本整理车间不堆放成品，库房既然无法堆放，领导们很自然地就想到了就近堆放的办法，车间里开始堆放成品。车间的过道窄得只有一个人宽。
我的身体太宽，加上凸起的肚子，根本看不到路上的东西，不知谁掉在地上的一个柑子。我一脚踩上去，身子一滑，就重重地倒了下去。
“衣依，衣依。”小芳在我身后，一把托住我。
“快来人呀，救命，救命……”她对着车间里一阵大喊。我突然没力气，站不起来，斜靠在小芳身上，努力了几次都搬不正身体。
“快，你扶那边，这边再来两个。”车间主任，指挥着几个大个子女工，几乎是抬着我到了厂医务室。
一股热气从我的身体里往外冒，难道是尿，我捂着肚子，脸色苍白。
“你预产期是什么时间。”厂医王医生问。
“哎哟，还有五天。哎哟，王医生，我肚子痛，胀，好象忍不住……”“什么？快躺上前，我看看？……”在几个人的搀扶下，我躺在诊疗台上。
“快去叫厂里的医疗车，她要生了，羊水都破了。产门都开了三指，快。”王医生急得大叫。“下雪了。”不知谁说了一句。
“下刀都要送医院，快点。”王医生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折腾了两个小时，我才被抬上医疗车。到临江中心医院刚刚12点。王医生一路上握着我的手安慰道“不怕，到医院了，你再忍一忍，可不能生在路上。”一到医院，王医生一路小跑，她找到医院的急诊医生说明情况。
刚把我安放到产床上，儿子就心急火撩地跑了出来。巧的是医生已经做好了接生的准备。
“哇哇，哇哇……”一阵清脆的婴儿哭声传进耳里，我看着身边的护士问，“是儿子吗？”
“男婴。6斤8两。1979年1月8日中午12点53分娩。”护士按正常程序报完资料后。给我接生的医生和蔼地问道“我接生那么多年，从未见到你这样轻松。你不痛吗？”
“痛。”我点头答道。
“痛，你为什么不叫呢？”医生看着我的眼睛又问。
“为什么叫，叫又不是药，它还是痛。谢谢你，医生。”我露出笑容疲惫地说。
“衣依，衣依……”茂雷敞着衣服，头上，身上撒满了白色的雪粒。身后跟着大伯母。
“外面下这么大的雪吗？真是飞雪迎生哈。”我心里想着自己出生时，也是这样的满天飞雪，……他又会是怎样一种人生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