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硅凭什么要陪我到镇上去,还不是他抱有幻想,他要幻想,你给他就是。”姐说完得意的大笑了起来,笑得泪水溢都出了眼角。
“你,你利用他?”
“什么是利用,首先要有用。是,他对我有用,所以我才会给他笑容,你以为象我这么漂亮的女子可以随便对人笑吗?因为他贪色,所以才会被我利用。你看,他给我画了到镇上去的图纸。我基本上记清了这条路,但是我要百分之百准确无误,所以求他陪我到镇上去。我许诺给他,以后和他做朋友!条件是百分之百听命于我……”
“你回来真和他做朋友?你了解他吗?”我担心地问。
“哼哼!我自有道理。”姐姐自信地说。
“姐,莫又象……”
“说的什么?我要你教吗……莫名其妙。”姐跳起来,火冒三丈,指着我的鼻子继续说“不是你把行礼掉了我需要这样吗?你以为你是谁……”姐的眼睛瞪得溜圆,双手紧握,牙齿咬得嘎嘎作响……
我从没见她气成这样,很多年后,我才明白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去揭开人们最隐匿的伤口。
我看着她想要解释,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退后了一步说“对不起,姐,我只是不想你再受伤害。”
“呸!你要气死我吗!”姐一拳头砸在桌子上。吐了我一口痰,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
我真不想气她,又怕她的病发作,委屈得哭了起来。
“衣依,大妹子,姐妹俩干什么呢?”茂雷妈在门外一边敲门,一边喊。
“嘿嘿,什么事?”我打开门,茂姨和茂雷站在门前,围在他们后面四个人瞪着眼睛直往屋里看。
“嘿,你俩姐妹刚刚不是在吵架吗?我们听得真真的。你姐呢?”说着茂姨就要往里走。
“没,没有。我们刚刚是在聊天,学唱戏。”我急中生智,胡编乱造。
“衣依,你们没煮晚饭,冷锅冷灶?呃,你姐呢?话都不想和我们说,是瞧不起我们?她可是来接受我们教育的……”我们门前围的人越来越多,一些人嘴里开始不干不净。
“我,我姐她累了,已经睡下了。”我把身子挡在卧室门外,赶紧解释。
“真是娇小姐。”“这样的人就该好好劳动改造!”
好不容易,这些人才被我劝散了。再回屋,我感到身心俱疲。
“走了吗?”姐姐冷冷地问。
“哼,你和这些人很合得来嘛。我明天一早就走,你去给队长请假,就说我病了。回临江看病。”
第二天我睡得正香,姐姐纠着我的耳朵轻声说“起床了。”
“哎哟,纠痛了。”我还没喊出声,姐就用手把我的嘴巴捂住了。想起昨天的事情,不再叫了。看着她轻声说“这不是才五点过吗?”
“煮早饭,我想吃点热饭再走。”姐姐瞪了我一眼,命令道。
“我要去赶头班车,张老师六点三十分到这里来接我。”
“一个小时,你吃面?”
“当然。快煮。”我揉了揉眼睛问。
刚吃完早饭,张硅就到了。深秋的天还是雾朦朦的。
姐姐把背着的包递给张硅,临出门对我说“你自己多小心,回家把门关好,那把二胡我送给你了。”
听到二胡,我特别兴奋,我太想那把二胡了。冲进屋见二胡果然放在姐姐的床上。
“姐,谢谢你!”我激动地伸出双臂,姐把身子闪到一边,我扑了个空,收不住脚一个趔趄摔了个狗啃泥。
“再见了……。”说完他们便大踏步地消失在通向公路的田梗上。
我站在门外目送他们远去的背影,想着她刚才说的话,有些怅然若失。心里幻想居委会一定会逼回乡,她回去最多几天,必定回来。
姐姐走了,出工回来,去舀水煮饭。水缸里的水见底了。我又渴又饿,想着姐走了,自己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不由悲从心来,坐在桌边便号啕大哭起来。
门外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敲门的声音一阵紧似一阵……
我止住了哭,打开门的瞬间,惊呆了。这次房门口站的人更多,“你们……”我一抬头,大家指着我一齐大笑了起来,还有些人笑弯了腰。
“哈哈,哈哈哈……”我也跟着笑了起来。刚才使劲擂门的茂雷拉了拉秀珍,秀珍说“衣依,你在哭啥呢?你脸上画的啥子大花猫。”说完指着我又笑了起来。
我举起手臂用衣服袖子在脸上使劲擦了擦,“还花吗?”
“不花了,你在哭啥?”秀珍正经地问。
“我姐回家了,水缸的水没了,灶房的柴也快烧完了。我,……”说着说着眼泪又流了出来。
“到我家去吃,我家还剩了一碗饭。”茂大娘拉着我的手亲热地说。
“我,我……”我停住不动,红着脸说“谢谢了,我自己煮。”
“还不好意思了,邻居嘛。没事。”茂雷在我身后推了一把。
“哭的个啥?不就想要碗饭吃吗?哼,不要脸!”素琼走到我面前故意扯着嗓门瞪着茂雷气呼呼地说。
“散了散了,衣依不是刚到村里吗?大家都包容一点。”队长笑了笑,大声说道。
我几乎是被茂大娘和茂雷抬着到了茂雷家里。“衣依,好邻居就要互相帮助,你坐好,我马上给你端饭。”茂姨说完就进了灶屋。
“衣依,从今以后你的水和柴我包了。你不用担心,有事只管找我。”茂雷拍着胸脯发重誓。
“衣依,今年好多岁了。”茂大娘一手端红苕稀饭,一手端咸菜,把饭递到我手上后问。
“十八岁。”我肚子里咕咕直叫,答了茂大娘的话,没有端饭,心里斗争着该不该吃。
“呃,快吃。以后把这里当家。”茂大娘亲热地盯着我上下打量。
“哦,茂大娘,你们家就你们俩?”我有点好奇地问。
“哪里,这里的家是茂雷爷爷、奶奶的家。茂雷他爸转业到临江棉纺厂,他在厂里,平常不在家。他两个姐姐都在部队安家了,一个在北方,一个在南方。这两年因为爷爷奶奶身体不好,我和茂雷才住到这里的,他奶奶去世还没百日,所以还得待些时间。”
“呃,茂雷不是和素琼是同学吗?”我不解地问。
“他们是临江高中同学呀。”茂大娘看着我说。
“那他们不是回乡知青吗?”我更加疑惑不解。
“你听他说。你快吃,凉了可要伤胃。”
“衣依,水缸满了。吃完了我们一起去打柴。”茂雷擦着额头上的汗水,望着我说。
“大娘,我妈有事找你。”素琼满脸堆笑地从门外走了进来。
“走,衣依,我们去打柴。”茂雷看了素琼一眼,拉了拉我的手。
“茂雷,你……。”素琼脸上的笑凝固了,看着我眼睛都绿了。
“有事,打了柴回来再说。”说完茂雷拉了我就走。
“茂大娘……”素琼跺脚大喊。
“什么事?”茂大娘从灶房跑出来问。
“茂雷被那个骚狐狸勾了魂。大娘,你知道吗?她可是地主份子的女子,茂雷和她结婚连兵都当不成。我妈说了,茂雷糊涂,你可不能糊涂。”素琼铁青着脸,说完扭头就走。
“素琼,素琼……”茂大娘喊了两声,见素琼不回头。自语道“糊涂,我糊涂吗?她这里还没收拾完,素琼妈就登门了。
“茂大娘还在忙哇。”素琼妈提着一罐子大竹醪糟,说话间跨进了大门。
“赵书记,哎哟,这不正要往你家去,你倒来了,坐,坐。”茂大娘热情把赵书记让到堂屋里,最好的太师椅上坐下。
“这是有名的大竹醪糟,前几天一个大竹知青探亲带来的,送你一罐。”赵书记笑眯眯地看着茂大娘指了指她放在桌子上的醪糟。
“嘿嘿,可不好意思老收你的礼物。刚才素琼说你找我有事?”茂大娘拉了根凳子坐在赵书记对面。
“呃,茂大娘,亲戚间不要称什么书记不书记的,我今天来就想说两件事。第一件事,现在大学恢复招生由公社推荐,表现好的农民都可以上大学,素琼第一个就可能被推荐,她以后自然就成了吃粮票的城里人。茂雷,我知道你们打算让他当兵,但当兵总要转业,如果他和素琼结婚,他自然会转到城里,再说,他们俩知根知底。我们家的成份是贫农,对茂雷将来的发展也是有利的。
第二件事,茂雷对知青衣依的态度是什么意思?听说,你还叫她到你家吃饭。我家素琼又成了什么?”赵书记居高临下地说完不满地看着茂大娘。
“呵呵,赵书记,你说得真好,计划得也好。但是我们家老茂立下了规矩,子女的婚姻自己作主,我一概不得过问。再说,他们年轻人的事情我也看不清楚。我叫衣依到家里吃饭,那不是可怜她吗?再说我也没拿她当媳妇呀。”茂大娘抻了个懒腰,不卑不亢地说。
“哼,我家素琼也不是嫁不出去,非在你这棵树上吊死。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赵书记气得从跳了起来,指着茂大娘发狠地说完提起醪糟就走。
茂大娘站在门口望着赵书记的背影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我和茂雷一出门,我便问道“茂雷,素琼她妈是谁?”
“公社书记赵书记。”
“哟,你得罪了素琼,不怕她妈整你!”
“无所谓!”
“你无所谓?她整不了你?嘿,你为啥对我这么好呢?”我见他不着声,问道。
“我喜欢你,在九龙缝纫社的时候就喜欢了。”他毫不隐瞒地说。
“你又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你。何来喜欢?”我觉得不可思议。
“嗨,不然,啥叫一见钟情呢?”茂雷半认真半玩笑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