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如愿
姐退出来许久才停止了颤抖，从小到大她从来没见过父亲如此暴怒。完全静下来后，她才想起父亲桌上的画像似曾相识。
她想，读书和那个女人有什么关系呢？她望了眼父亲，重又关上的门，她有些不知所措地回到堂屋。
“给你爸说了吗？”妈织着手中的毛衣，抬头问。
“爸大发雷霆！”姐心有余悸地说。
“哦，……。”妈放下手中的毛衣，陷入沉思。
“妈，他桌上摆了张画，是个年轻女子。”姐把嘴附在妈的耳边小声说。
“什么样子？”妈紧张地问。
“漂亮。但是好象很熟悉。”姐蹙着眉沉思道。
“你熟悉？是谁？”妈紧紧握住姐的手，眼睛紧盯着她迫切地问。
“砰……”的一声炸响从卧室里传出。
妈和姐向两枚火箭一样飞进了卧室。
卧室地上，打烂了的陶瓷笔洗碎了一地，一些碎纸屑在空中飞舞。
妈和姐吓得呆若木鸡。
你，你这是……”妈刚要指责爸爸，就被爸爸近于疯狂的眼神振摄住了。她的心里闪过一丝恐惧的念头，难道，他疯了……
爸爸双手握成拳头，似乎要砸碎什么？这时，妈看到爸在桌子上撞得红肿的额头。心里又是一惊，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悄悄把嘴附在姐的耳边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遍。姐飞出了屋子。屋子里只有他们夫妻俩人，妈默默地一张一张地捡起地上的碎纸屑。
“善待衣依，黄莲……饶过你……”当妈看到几片纸屑上这些字时，她快速地把有关的纸片揣进了衣兜，她没有看爸爸，她明白盛怒的他，近于疯癫的他失去了理智。她心里也有些明白事情的源有了。
爸爸自始至终都握着拳头，呆站着，没有改变姿势。
“爸爸，爸爸……”弟弟衣俊抱着篮球象一股旋风一样旋进了屋子。
屋子里沉闷得近于死寂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爸爸紧握的拳头松驰了下来。死灰似的面容恢复了生气。
姐从外面气惴吁吁地走了进来。“兰儿，给你爸倒杯开水。”妈吩咐。
爸爸看了妈一眼没吭声，算是默认了。转脸问弟弟“什么事？俊儿。”
“哦，没事，就是想看看你。爸爸，你？”弟弟望着爸爸露出了少有的神情。
“呵呵，你在打篮球？”弟弟就象一粒神丹妙药，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只要见到他，爸爸就会很快恢复理智。这是他最致命的软肋。这也是妈拿捏他的武器。一见弟弟，爸爸的神智就完全恢复了正常。指着弟弟抱着的篮球问。
“爸爸，一起去打球。”弟弟提议。
“不，我出去走走。”爸爸在弟弟的肩上拍了拍，独自走了出去。
爸爸徒步到了果山公园，距果山公园十步的街边，是黄莲郧命的地方。那晚的月也是这么苍白。苍白的月光下黄莲的血象喷泉一样洒落一地血花，溅在他的身上，脸上。每一年的这一天他都感觉到她在天上呼喊着他，虽然那时候他对她已经厌倦，但人死之后，所有的丑陋都变成了美好。
对于衣依，他虽然从来就不喜欢，但他觉得每一个生命都应该应爱而生，而不应该带着诅咒。而衣依就象魔咒，让黄莲堕入地狱，让他的灵魂破碎。但是血缘总会让人产生一种难以言说的东西，当黄莲以命相逼要他接收衣依时，他欣然接受，仿佛是天经地义。虽然他的生活从此不再安宁，他的思想不再宁静，但他还是接受了，他觉得那是责任，可以不爱，但不能不负责任。
回想衣依的童年，那叫童年吗？青春少女的衣依原本可以留在城市，城市里所有的力量都逼迫着衣兰下乡。眼看着两姐妹的命运将要发生天翻地覆地逆转，钱梅却将衣依的户口一起下到了乡下，美其名曰姐妹相伴。如今，主角抽身，配角却要深扎农村，童年不象童年的衣依，难道青春也将虚掷。
黄莲，你在天有灵，教我……他在心里再次大喊着。
嗖的一声，不知从哪里扔出一棵石子，格嘣的一声象砸中了树叶再滑向地下的闷响。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
放眼望去，一对男女衣衫不整地被反绑了双手。后面跟着几个戴红袖章的大爷大妈。他的心里划过一道扎心的痛。
近了，他终于看清了，被绑的两人，三十岁左右，象貌平平，但身体绝对棒棒的，他们要跑，完全可以甩掉后面的大爷，大妈。为什么他们不跑呢？他深知，如果他们被定罪，他们的一生将就此毁掉。事实上他们的行为并没有对社会造成任何损失，也没有伤害任何人。怜悯之心在他的心里升了起来。
他走上去，笑着招呼一个戴袖章的大爷。“大爷辛苦了，这么晚了还在为人民服务呀。他俩个犯了啥罪。”
“嘿嘿，光天白日耍流氓。”一个大爷笑着轻蔑地说道。
“其实我们是一家人，家里太窄……”男的声音嘶哑地辩解。
“结婚证呢？野合的人，哪个承认是野合。”一个大妈严厉地抢白。
女的仰起脸，看了男人一眼幽幽地说“请容我们把衣衫整理好，再回家，不想让儿子小小年纪看到父母这副狼狈像。”
“哈哈，早干啥去了。不行，就是要羞你们这种人。”一个脸上长肉瘤的大妈干笑了两声，恶狠狠地对着那女人的脸上喷了一口痰。他跟着他们的队伍，笑着问长肉瘤的大妈：“大姐，你一定霜居好多年了吧！”
“哈，你咋知道呢？我丈夫二十六岁就因公殉职了。可怜我结婚才两年，儿子才一岁……如今我儿子都结婚了。”她自豪地说着脸上荡起了灿烂的笑容。
他在心里嘀咕，难怪如此变态。他望了望这个四人押解队伍，三个瘦老头，一个胖大妈。走到两人身后，嘴里自言自语的说：“兔子憋急了会跑，人为什么不会跑呢？”
那男的看了他一眼，又转身看了老头，大妈。用肘碰了碰他女人，女人抬起了脸，两人闪电一样对视了一眼，撤腿便跑。
“呃，快追！”胖女人发疯一样地叫三个老头快追，四个人一起追，没追几步，就气气喘吁吁地互相报怨起来。
他站在原地没动，直到那两个人彻底消失在婆娑的树影里，他才长长地吐了口气。
今夜，他成全了一对爱人，成全了一份真情。他觉得他们就是年轻时期的自己。久违的愉悦象一丝甘甜的**，让他兴奋不已。
秋风吹佛，夜有些凉了。月光洒在树梢上，透过树影，地上呈现黄锃锃地几何图形。他双手环抱，仿佛抱住了一缕轻柔，一缕情思。他象往常一样，没有想到任何办法帮助衣依。生活的低能，让他永远都只能被钱梅控制，他的最激烈的抗议无非是跑到这无人的地方静静的思念“黄莲”，那个想象中的完美恋人。
回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了。他摸黑进了卧室，他不想吵醒妈，更不想和妈吵架。
“你回来了。”他刚进屋，妈就拉亮了电灯。
“明天衣兰到陆溪中学读高中。她在学校的食宿我都安排好了。”妈不容质疑地向爸通报了对姐的安排。
“衣依呢？”爸爸冷冷地问。
“她？”妈愕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