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雪来看潇潇的时候,潇潇在南华居的庭院里,躺在小塌上,神情怡然,一只手搁在一旁的案几上,默然地打着节拍,那样子,仿佛是一个悠然自得的老人,兴许是阳光的缘故,脸色看起来没有像病中那般苍白了,她不知道潇潇为何要去挡那一剑,宋祁说,姑娘自有计较。可是能有什么样的事值得她如此呢?姐姐一直以来待她,待所有人都是很好很好的,,这么好的人,怎么会这样了呢?
潇潇听见映雪叫了一声“姐姐”,轻轻地说了一句“坐”,之后再也没说过话。潇潇很安静的躺在软榻上,阳光温暖,五月的风再不是乍暖还寒,带着暖香的风吹过树叶儿,发出“沙沙”的声响。
就在映雪以为潇潇已经睡着的时候,潇潇说话了,那声音轻轻的,有些落寞,听得映雪都很难过了。
潇潇说:“这些天,我做了很多梦,那些梦都仿佛真实的在我眼前发生过一样,梦里有英雄少年,美人如玉。可是,我做了那么多的梦,梦中却没有奉均,不管我在梦中怎么寻找他,可是他都不出现了,你说,他是不是在怪我呢?所以他生气了,藏起来了,对吗?他会不会把我忘记了呢?”
映雪没有接话,她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潇潇了。她听见潇潇这样说,她很难过,她想:姐姐应该是很喜欢很喜欢那个男子吧。
“也好,我还有余生,还有余生可以记得他,就算世人都忘记了他,我记得他就可以了。我总不能一直在梦中霸着他吧,他还有来生,这样,他就可以遇到一个全心全意待他的人,再不用为我劳心劳力,他就可以一生康健无虞,平安喜乐了。”
映雪听潇潇慢慢说完,眼睛里有水光浮动,她似乎回到了那个月夜,潇潇在庭院里,那一声声“奉均”撕心裂肺。
潇潇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又沉默了许久,她想,如果她还能在梦里见到纪辞歆,一定要问问他,为什么会丢下她一个人呢?潇潇睁开眼睛,映雪慌乱地用手帕擦掉眼泪,潇潇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映雪的脸颊,笑着,道了一句:“傻姑娘,你在哭什么呢?”
映雪不敢看潇潇的眼睛,低着头去取了一盏茶,喝了,余留的涩萦绕不去:“姐姐,你很难过,对不对?”
潇潇不说话了,抬头去看天空中的云,被风吹到了一起,宛若一朵朵盛开的花,是啊,就连映雪都看出来了,她很难过。她不能去想纪辞歆,因为一想,她就会很难过很难过。她只能在梦里去看他,可是,那些梦却一刻也没有他,她惊慌了,慌乱地去找,任性到一个月可以都沉浸在自己的梦中。
如果可以,她想她愿意一辈子活在自己的梦中,可是没有如果。
身寂寂而心惶惶,潇潇不怪纪辞歆,也无法恨他,她原以为,给她温暖的那个人,亦能陪她看朝云晚霞,四季花开。却是向来情深,奈何缘浅,人说时光最是有情,只因有他。然而时光也是最无情的,它总是无情而冷漠地把原本美好的人摧残得面目全非。
南华居后院有一片紫色的桔梗花,淡淡的清香随五月和煦的风散落着风情,可惜潇潇无暇欣赏。
那天下午,宋祁来到南华居,对于潇潇受伤之事,他相信潇潇定有她自己的缘由,他是不便过问的。潇潇在后院煮茶,看见宋祁过来,问:“玄堇现在何处?”
“在云山小筑。”
潇潇皱眉:“怎么回事?”
“安先生说,姑娘醒来还要养伤,定还需时日住在这里,所以才留玄堇在云山小筑,以免姑娘此番心血白白浪费。”
听到宋祁这么说,潇潇算是明白了,她电光火石之间一石三鸟,他却被她算计在其中了,堂堂雍洲之主,为了这么一点事,难道他还要讨回来不成?
安闲走进南华居,脚步突然轻了,慢了,因为他看见潇潇正在煮茶,动作娴静,优雅天成。
潇潇听见脚步声,放下手中茶盏,转过头,黑白分明的眸子正在凝视着安闲……
见安闲走进,宋祁自然退了下去。
安闲是个大忙人,作为掌权人,他红尘琐事缠身,就好比现在,他有要事和跟来的几人商议,边走边说,走到潇潇身边时,还在跟季钧商议事宜。
潇潇想着:这人委实过分。
安闲知道潇潇是有情绪的,他扣留她已经数日,但是潇潇不说,他也只能选择无视。
潇潇说:“今日,我要跟宋叔一起回去。”
安闲慢慢饮了一口茶,笑道:“宋祁先回去,潇潇不能走,潇潇身上的伤还未痊愈,怎可劳心劳力?”
你看,这就是安闲了,回应别人时,总是带着微笑和殷殷关切,让人生不出厌恶感来。
潇潇继续说:“或者让玄堇过来陪我说说话。”
“我可以陪你,或者你去云山小筑”安闲看着潇潇笑着说。
潇潇不说话了,脸别到一旁,不做声。谁都知道,云山小筑就在云上居里,而云上居是安闲日常居所。
他看着潇潇微笑:“不愿意?”
一句话,压迫感极强。
过了一会儿,潇潇转头看着安闲,轻声说道:“安先生,我如果把茶泼在您的脸上,会不会很失仪?”
恼了?
安闲弯弯唇角,想笑,但自觉场合不对。
这句话被去而复返的季钧和宋祁听到了,惊得季钧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他想,这女子委实胆大!宋祁倒是下意识想,安先生又惹到姑娘了?
安闲又说:“季钧,今日傍晚时,请晏临轩到云山小筑领人。”
宋祁目光转向潇潇,潇潇无奈:“宋叔,我还要留下来,你先回去!”
安闲似乎早已预料到会有如此结果,示意季钧暂时不动。
两人这话,宋祁听出端倪,不再多问,只说:“姑娘,我回去叫映雪给您送些安神香过来?”
潇潇笑着回应,笑容温柔浅淡,以至于让安闲的目光都有些深沉了。
潇潇睡觉不踏实,着实会令人觉得奇怪,但前日他看见映雪抱着许多安神香进入南华居,怎么今日又没有了呢?
潇潇这一觉注定是睡不好了,伤口还未痊愈,却急于离开南华居,南华居内室烛影森森,映照着潇潇惨白的脸,双颊还残留着轻微的泪痕。
安闲坐在潇潇身旁,看着那一大把正在燃烧的安神香,眼眸沉重。此前,他给潇潇探脉时,却发现潇潇没有一丝脉象,很奇怪。但是今夜,潇潇却是有的,但是比没有更令人担忧,脉象就像个气若游丝的病人一般薄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