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陈斌早上起床就开始写寒假作业,昨晚他没有如愿吃到炸泥鳅,因为等他回家时发现墙角的泥鳅早就被老鼠叼跑了,他还蹲那哭了会。
他爸妈回家时他还在墙角哭呢,两口子直笑话他没出息,只知道吃,最后他爸给了他五毛钱让他去小卖部买了点花生米回来吃,他心情才好了起来。
说他爱吃,这一点都不假,早上一边写作业一边想着烤红薯的味道,自己在那边写边笑。
下午陈斌他爸前脚一走,他立刻穿戴整齐去小卖部花了二分钱买了盒火柴,举着火柴就去了建顺家。一进门看到建顺也已经穿戴整齐在屋等着他呢。建顺问他:“东西拿了吗?”陈斌晃了下手中的火柴说:“刚在候本家买的,新的满满一盒,绝对够咱俩用了。”
两人相视一笑,异口同声说:“走。”出门时建顺把他家小铁锹扛在肩膀上,走在前面,陈斌跟在后面追着问:“红薯地在哪呀?”
建顺转身冲他嘘了一声说:“秘密,跟我走就行了,今天咱俩肯定有收获。”然后带着陈斌往南走去。
陈斌越来越好奇,往南走是单位南门呀,一般情况下这帮孩子都不愿意去南面,那里大人太多,并且还有领导,其他人可能不会说他们,可领导如果看到他们是真批评呀。一个劲的拽建顺说这点钟都上班呢,别往南去。
建顺停下来对他说:“红薯地就在南门的南面,咱们不走南门难道还从北门出去再绕到南面?那也太费时间了,听我的,就往南走,不用怕。今天是张叔值班,没人说咱们。再说了,咱们只是穿过去,又不是去南边玩,谁管呀,我用锹拍他。”
虽然陈斌知道建顺是吹牛呢,遇到事情肯定不敢动手拍人家,甚至还可能把他推前面去,不过烤红薯还是战胜了胆怯。走就走,谁怕谁。大不了挨批评呗。
一会走到南大门与张叔打了声招呼,哥俩继续往南走,南门两边是镇上一街的菜地,陈斌更好奇了,因为平时一街这地里种的都是各种应季蔬菜。不应该还有别的呀,更何况这时候连白菜都已经收割完了。菜地里连毛都没有。
建顺也不理他,自己扛着锹来到一块被翻过的地头才说:“这是我同学家的地,他告诉我的这地里种的就是红薯。虽然11月份就收割了,但是地底下一定还有没挖出来的,并且因为没有离开地面,所以不会坏。我先挖,挖不动了你再挖。”建顺说完就拿起锹开干。
挖到半米深的时候,还没等陈斌接替建顺挖呢,他就在建顺挖出来的土里发现了半块红薯。扒拉出来还挺大,哥俩高兴的直蹦。
陈斌突然问:“等会,你怎么也这么高兴?是不是你心里根本就没底,不知道这地下还有没有红薯呀?”建顺红着脸把锹递给陈斌说:“我怎么会没底呢,我就知道这地肯定有红薯!你在我挖的坑旁边挖会吧,我歇一会。”
陈斌接手后战绩就太差了,挖下去一米多深,也没挖出来一块。累的不行了,又把锹交给建顺开始挖,最后哥俩挖了一个小时吧,一算战绩总共挖出来半个的四块儿,完整的一块儿但是特别小,还没有半块的大呢。不过他俩倒没觉得这成绩差,毕竟是自己的劳动成果,俩人把挖的坑填上后,拿着红薯直奔小池塘。
这次就不从南门再穿回去了,因为小池塘在家属院的东北方向,从南门这顺着院墙绕过去就行了。既然红薯已经如愿以偿的到手了,跑起来都有劲,他俩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在田地里跑的飞快。
到了小池塘边上陈斌把手里的红薯往地上一放就去四处拔荒草,建顺拿着锹找了块避风的洼地开始挖坑。烤红薯需要这样的一个小坑,底下铺上草,红薯放中间然后再盖上一层草,点燃后,只要不断火,那美味的烤红薯就可以吃到嘴喽。
没用一会,陈斌就抱着一大捆荒草过来了,看建顺还在挖坑,忙说:“行了,差不多了,你再挖下去都该挖出水来了,一共只有这几块红薯,没必要挖太大的坑。”
建顺跳出来看了看说:“刚才没注意,这里的土好挖就多挖了几锹,现在看着还真是坑忒大了,我再填回点土去。”说完又用锹填了点土,下去踩结实后,这个烤坑就做好了。
陈斌把怀里荒草都放进坑里,转身又去接着拔草,建顺去了另一面拔。两个人不大一会就在烤坑旁边堆起来了一个一米多高的草垛,建顺还找来了点树枝。
先把树枝交错着放在坑里的草上,再摆上红薯,又把草盖在上面。陈斌掏出火柴交给建顺说:“建顺哥,今天你挖的红薯多,那这个点火仪式就让你来做吧。”
建顺接过火柴说:“赶紧的吧,冻死我了,我点就我点。”他蹲下去在烤坑旁边事先预留的小口那,哆嗦着划着火柴,伸进坑去点燃了荒草。
这些荒草十一月份就枯萎了,现在一月份了,已经被晒的干的不能再干了。所以一遇到火,立刻燃烧了起来,还发出些许的噼噼啪啪的声音。建顺伸着手边烤火边对陈斌说:“此情此景我教给你一首诗吧,作者是谁我忘了,但是内容我知道,将来你们也一定会学到,不过现在教给你,将来等你学到这首诗的时候,一定能想起咱俩吃烤红薯这个事。”
陈斌往火堆上扔了一把干草说:“不会是你瞎编的诗吧。如果不是,那你就说吧。”
建顺踢了他一脚:“怎么可能是我编的,你听听就知道了。嗯哼!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陈斌听着还真是很有意思,这诗说的不就是现在吗,火烧着草,并且到了春天,无论烧的多干净的土地上确实遍地又都会充满了绿色。点了点头说:“这诗真好,相信你,肯定不是你自己瞎编的。你说这红薯什么时候才能熟呀?”
建顺斜着眼睛说:“唉,真没文化,你就知道吃。这红薯等咱俩把这些草都烧完,再闷一会估计就熟了。等着吧,赶快填草,没看到火小了吗?”陈斌赶忙又扔里了一把干草。
烧了大半天,等火熄灭后,黑色的残灰填满了这个坑,他俩蹲在坑边,陈斌皱着眉头问建顺:“你确定红薯没被烧成灰?怎么除了草灰什么都看不到了呀?”建顺也拿不定主意,只是说:“我也说不好,都怪你一个劲的拔草往里面扔,本来我说旁边这一堆就够了。你可好,扔进去的草相当于一开始旁边这堆的好几倍了,等我扒拉下看看吧。”
说完把锹拿过来挑起一锹草灰,什么都没有,又挑起一锹,还是什么都没有。陈斌一把把锹抢过来说:“你这么找,那还不找到猴年马月去呀,看我的。”
他一锹就铲到了最下面,然后猛的一攘。好家伙,漫天黑草灰,建顺气的一边骂着街跑到了远处,陈斌第二锹再攘起来的时候喊着:“快过来,这锹里肯定有。”果然,在锹里不但攘起了草灰,还有两块黑色的红薯被抛到了空中。
陈斌把锹一扔,过去捡起这黑红薯放到鼻子前闻了下,恩,真香呀。扭头一看建顺已经捡起另一块开始包皮了。随着黑色的皮被剥落,露出里面冒着热气的金黄色的瓤。陈斌也忙剥开手里的红薯放到嘴里一咬,哇塞,又香又甜。
久违了的味道,他爸妈不会给他买这个吃,他吃烤红薯还是他两年前在奶奶家住的时候,那时他爷还活着,爷爷下班买的红薯,让他奶烤给他吃的。
不过他记忆里奶奶不是这样烤红薯的,她是把红薯放进饭盒里然后放在炉子上烧。等熟了拿给陈斌吃的时候,除了红薯的香甜,还有那饭盒里蔓延在饭盒底部的红亮色的糖,令他印象更加深刻。奶奶说那糖是红薯里面的,因为加热饭盒所以红薯里面的糖才被逼了出来。
今天建顺他俩烤的红薯味道与那天奶奶家烤红薯的味道一样,同样的香甜,只是没有了糖,没有了爷爷。陈斌想他奶了,记得刚与爸妈在这里生活的时候,陈斌总哭,就想找奶奶,毕竟是奶奶把他看大,他总记得小时候个子不高的奶奶经常推着四个轮子的小竹车出去买菜,陈斌坐在竹车里跟奶奶去过附近很多地方。
奶奶经常推着车带他去的一个地方还有矿区门口旁的早点摊,那个摊位卖的是炸饼豆浆。炸饼特别的大,是那种村里各家院子里的大灶那么大的锅炸出来的,整口锅那么大的炸饼要切开用秤秤着卖。
每次去奶奶都会给他买二角钱的炸饼和一角钱的豆浆,然后就在旁边看着她大孙子吃,陈斌都能吃光,旁边的人都说这孩子太能吃了。他也曾让奶奶吃,奶奶说不爱吃,后来才知道,不是老太太不爱吃,而是舍不得多花一分钱。
这个慈祥的老太太,她把所有能给予这个孩子的好东西都给了这个孩子。所以陈斌很粘着他奶,他奶爱看皮影戏,那时偶尔会来个皮影戏团演出。他奶拿着小马扎就去看,可陈斌不爱看,总闹哄回家,回家把他哄睡了。他奶再去,看一会就回家看看孙子,没醒就还去。
现在陈斌说起这事,还觉得满是愧疚。曾经最大的愿望是请皮影剧团在奶奶的坟前给奶奶唱三天戏,可一直也没能实现。
建顺吃着红薯,发现陈斌哭了,推了他一下问道:“怎么了你?哭什么?”
陈斌擦了擦眼泪说:“我想我奶了,前两年我奶给我烤的红薯也是这个味道。”
建顺吃完手里这块又拿起锹去挖其余的红薯,嘴里对陈斌说:“那你哭个屁呀,过些日子就过年了,你就能看到你奶了,让你奶给你烤点红薯不就行了吗。快看,又发现两块。”
好吃的能调整心情这事真不是瞎说,陈斌立刻擦干眼泪冲向了草灰堆,果然又有两块,建顺拿起整个的红薯说:“别伤心了,这个整个的给你,我吃半个的吧,对你多好呀。”
拿着这个都烧抽抽了的小红薯陈斌都气笑了,指着建顺说:“你有意思吗?你手里那个半个的比我手里这个整个的仨加起来都大,还叫让着我?我不吃这个小的,我吃那块半个的去。”
说完把小红薯往兜里一装,拿起锹来就扒拉草灰寻找剩下的那半块。建顺一看也把红薯装在兜里,冲过来攥住锹柄说:“不行,那块是我的,我干活多。你不能挖了,挖到了也不给你。”
陈斌不放手拽着锹:“什么叫你干活多,咱俩一起干的,就不分谁干的多,再说火柴还是我买的呢!你已经吃了两大块红薯了,你还想再吃一块,这样不公平!”
他俩谁都不放手,建顺急了,边抢锹边说就不给你,一下就把陈斌都推倒在地,陈斌也摔急了,放弃手里的铁锹起身喊:“你个没羞没臊拍马屁的精,靠着送礼考一百,现在你还要抢我的红薯。”
建顺一听到又喊他马屁精,把手里的锹一扔就想打陈斌,陈斌知道自己打不过建顺,扭头就跑,边跑还边喊:“你就是马屁精,马屁精就是你,以后绝交了,别找我玩了,我不跟马屁精一起玩!”
建顺弯腰捡起地上一块土疙瘩就扔了过去,看没砸到也追着喊着:“滚吧,谁愿意跟你这尿裤子的少爷坯子玩呀,以后我也不跟你玩了。”
跑了一会陈斌看建顺不追了想回池塘那,他不跑了,弯腰捡起块土疙瘩扔了回去,看没砸到建顺,站在安全距离外接着骂街。
结果就是建顺一追他就跑,不追了,他回头接着骂。后来建顺想起自己家的锹还在池塘那,陈斌再骂他也不追了,转身回去取锹了,一边走一边喊着:“哦,又能吃块大的烤红薯喽!”
陈斌没理他,看建顺往回走,怕他拿回铁锹后追上自己,就放弃了继续挑衅的想法转身往家属院跑去。一直跑回家里锁上院门才气喘吁吁的进屋喝了几口水,想了想又出来趴在院子里顺着铁门下的缝隙向外看。
果不其然,没一会透过院子铁门的缝隙就看到一双脚和一个铁锹头出现在了门口。当当当,当当当,敲门也不给你开呀,开门你好打我呀,我才不傻呢。
陈斌想着盯着门缝没动。建顺敲了半天门没动静,自言自语道:“跑哪去了这小子,不应该不回家呀。上次打架他就跑家猫着来了。算了,我走了”说完又喊道:“陈斌,咱们和好吧,这块红薯让给你,我放门外面了,你吃吧。不许去跟我爸告状呀,不然我就告诉你爸你去玩火着。”
说完只见一只手放地上了一块烤红薯。然后脚没动又站了会,当这两只脚消失后,陈斌一动不动的又听着脚步声远了,才起身跑到后面储物间搬了把椅子从窗户那向北面望去,直到看到建顺扛着锹边走边吃着红薯回家了,这才放心的跑到院门处,开门拿起了那块红薯。
也没回屋,就坐在小厢房的门坎上,边吃边想。你这不是让着我,你这是怕我跟你爸告状,说你欺负我,你肯定会挨打。这人忒差劲,不但拍马屁,还欺软怕硬。不过这红薯是真甜,忒好吃,唉,又想我奶了。
吃完大块的红薯想起来还有小个的呢,掏出来三口两口也吃了。然后开始抹除痕迹,把红薯皮都扔鸡窝里喂鸡,又进屋照了照镜子,果然灰头土脸的,洗完脸确认无误后又把衣服扫了扫,这才拿出书开始看书。
不能再犯前几天掉池塘里那样的错误了,如果再被发现那就是收尾工作没做好。
陈斌这么做除了天性使然以外,其实也是怕父母担心,他一直是这样,遇到什么事都不说,自己能处理就处理,实在处理不了了,那就再说吧。小说里不就总说一句话吗?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车到山前必有路,没路那就自己撞山撞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