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在虎狼之松第十三小队队长的军帐周围,火光摇曳,照得半边天空通红。
一位将军身披铠甲,淡黄色的头发在火光的映衬下丝丝可见,他黑色的眼眸一动不动地盯着案上的奏报,仿佛若有所思。半晌,那名将军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目光骤然凌厉,对帐外喝道:
“黑夜中是何人?还不速速现身!”
那将军话音刚落,帐外便迅速闪进一个人影,拱手道:
“队员李子康参见队长!”
将军挑起眉毛,看了李子康一眼,紧接着,便用毫不客气的语气质问道:
“小队已经散了半个时辰了,子康还没回家吗?”
“回队长……”
李子康再次拱拱手,道:
“子康与友人正欲回家小酌一杯,不想这几个歹人从暗处杀出,要做这无本买卖,子康岂能答应?只消一个回合,领头的歹人见子康用法自如,自知不敌,转身欲走,多亏叶君身形矫健,一拳击倒匪首,子康才得以尽数抓获,扭送军营!”
那将军闻言,捋着胡须,笑吟吟地点点头,此时,叶为君也拖着被泥土绳子绑在一起的三人走了进来,将军看了看同在押解三歹人的叶为君,问李子康道:
“你身后看管歹人者,便是你口中的叶君吗?”
“回队长,此人就是子康方才说的友人叶为君,叶君虽不通法术,但天赋超群,一套家传的咏春拳打得虎虎生风,实在是不可多得的能人!”
将军闻言瞳孔有些许收缩,他看着叶为君,指了指营帐边的沙袋,颇感兴趣地问:
“壮士,可否向老夫展现一下你的拳法?”
叶为君回头看了一眼沙袋,随即转过来抱拳道:
“那不才就给将军献丑了!”
说着,叶为君来到沙袋跟前,双膝微曲,左右脚前后分立,扎了个马步,右手为掌置于身前,左手为拳置于头侧,旋即大喝一声,化掌为拳,重重打到沙袋中线,紧接着,叶为君快速出拳,拳法凶狠,其出拳速度之快,竟打得沙袋飘在空中而没有回落的迹象,叶为君继而又大喝一声,加快了速度,他的周围渐渐扬起了一阵灰尘。尘助拳势,将军眯着眼睛,竟有些看不清他出拳的招式了。
良久,叶为君停止了出拳,化双拳为掌,双手收于腹间。再看那沙袋,早已是千疮百孔,拳印沿着中线清晰可辨,袋中的沙子泄漏一地,只剩下半袋沙子在袋中依着惯性摇晃。
“好一个咏春拳法!”
李子康击节赞叹道。
将军捋着胡须,眯起眼睛看了一会儿,然后笑着点了点头,诚恳地问道:
“方才观摩壮士拳法,拳拳到肉,令人应接不暇,老夫佩服。不知壮士如今哪里高就?”
叶为君闻听此言,急忙作揖答道:
“回将军的话,不才几日前随家父迁入炎黄城,日日上街游荡,遍览世态炎凉。不才空有一身本领,报国无门,遂打算请李哥相助,谋个差事,实现那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远略。不曾想,我们两人不过相谈寥寥数语,就遇上这三个歹人拦路抢劫,多亏李哥反应机敏,这才擒获三贼,押入营中。”
“擒拿悍匪,按我华龙律法,该赏!况壮士所言,甚合我意。若壮士有意从戎,可以到老夫帐下效力,若壮士志不在此,只消老夫三言两语,为你在首都找个差事也不在话下。不知壮士意下如何?”
叶为君闻言,单膝跪地,拱手说道:
“家父少时追随先帝左右,无甚建树,常以为憾。十年前,苍穹犯边,家父本欲报效朝廷,但恐逞一时之勇,家眷遭难,遂举家搬迁,以避战火。虽如此,不才深知那苍穹欺我华龙太甚!且不才出于军旅世家,精忠报国,醉卧沙场,不才心向往之。不才愿为将军鞍前马后,以报将军知遇之恩!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好!好!好!”
将军双目圆睁,心情激动,握拳连说三个好字,接着抚掌大笑道:
“既有此意,老夫自当奏明圣上,以为国家添一栋梁!”
“不才叶为君,在此多谢将军美意!”
说着,叶为君站起身来,朝将军深鞠一躬。
将军颇为满意地摆摆手,勉励道:
“哈哈不必客气!小叶有一技傍身,就算不是老夫提携,自然也会有他人慧眼识珠,老夫不过是做了个顺水人情而已!希望你日后在我们虎狼之松,可以忠于军队,忠于百姓,为国家和圣上效力。如此一来,你必将前程似锦,不可限量!”
叶为君微微一笑,拱手道:
“不才谨记将军教诲!”
将军点点头,便对一旁的李子康说:
“明日你和小叶共同审理这三人,看看有无同伙,等会儿我会安排士兵看守他们。二位今天辛苦了,都早些回去歇息吧!”
“我等告退!”
李子康朝将军拱手应道,便与叶为君一同退出帐内。
“咕噜。”
出了帐,叶为君顿觉轻松,肚子便叫了起来。
李子康见状,提议道:
“天色已晚,这晚饭是赶不上了,不如我们去吃顿宵夜,如何?”
“小弟正有此意。”
叶为君摩拳擦掌,眼中满是期待的神色。
李子康笑了一下,问叶为君道:
“你可知适才帐内之将军是何人?”
叶为君稍加思索,老实答道:
“弟实不知,望李哥赐教!”
李子康微微一笑,介绍道:
“将军姓赵名艺兴,第十三小队之队长,乃先帝大圣君武天授之亲传弟子。将军本是贵胄,曾就读于岳阳书院丹药科,奈何少年丧父,家道中落,只好投笔从戎,转入法术科进修。十年前苍穹犯边,将军以见习生的身份参与第二次长城之战,大破敌军,因长于火系法术,留下了业火阿鼻的赫赫威名,战后,由第七小队队员拔擢为第十三小队队长,名震一时。”
叶为君闻言,眼前一亮,拱手道:
“将军师从先帝,定是不同凡响之辈。有幸侍奉左右,实乃小弟之幸也!”
“哈哈,明日再与其相见,便不用再尊称为将军了,与我一道口称队长便可。”
“小弟明白!”
叶为君拱手正色道。
第二日清早,赵艺兴身着一件用金线绣着麒麟的白色便衣,在厅堂内来回踱步。过了一会儿,赵艺兴双手一拍,叫了女仆过来,指了指二楼女儿的闺房,道:
“雀儿,你去叫星悦下来,就说我有事儿要和她说。”
雀儿点头答应了一声,便顺着楼梯向二楼走去。
“小姐,您起了吗?”
雀儿到了赵星悦的闺房前,敲了两下门,问道。
“我刚起,雀儿姐,有什么事儿呀?”
房里传来了一声如风中银铃般清甜的回应。
雀儿轻笑了一下,单手扶着房门,道:
“老爷有事儿要找小姐,让我来请小姐下去。”
“我还要梳洗打扮,姐姐跟父亲说再等一会儿吧。”
房内的声音回道。
“好。”
雀儿笑吟吟地应了一声,便下楼去了。
“叫她马上下来见我!”
听了雀儿回的话,赵艺兴板起面孔,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怒气冲冲地要求道。
“老爷息怒,我马上就去!”
雀儿应了一声,赶忙就往楼上去了。
不一会儿,一位身着白色粉边衣裙的少女出现在楼梯上,她双手提着裙子,袅袅婷婷地一步一步走下台阶,不过,她眉宇间紧张的神情却与其大方的仪态截然不同。
赵星悦缓步走到赵艺兴面前,稍稍站定后,便脱口问道:
“爹爹如此焦急地召见孩儿,不知有何吩咐?”
赵艺兴皱着眉看了赵星悦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背起手来回踱步了一阵,这才开口道:
“……星悦啊。”
赵艺兴话到嘴边,却欲言又止,他站在那里,双眼望着赵星悦,眼中满是不舍之色。
“爹爹有事情尽管说便是了。星悦承蒙父母恩泽,常怀感激之情,无以为报,若能解爹爹之难,实星悦之幸也。”
听赵星悦这么说,赵艺兴点点头,说道:
“星悦,如今蛮夷虎视,边疆不靖,圣上亟需忠勇义士报效祖国,而我赵家却无男丁应征,以报皇恩浩荡,心中实在郁结。可我深知星悦你素来无从戎之心,左右为难,才特意……”
“爹爹不必说了!”
赵星悦打断赵艺兴,正色道:
“昔大神君吕娥以冲龄投军虎狼之松,襄助始皇祖龙横扫六合,席卷八荒,功勋卓著,位列五虎上将,草创血色蔷薇,尽显巾帼英雄本色,大圣君武天授师从太宗李贞观,潜心修炼,后挫败伪帝赵景德,保全社稷,开科取士,天下四方仰徳归心,远的不说,就说当今秦淮党之首脑陈团团大人,虽未称尊,但早年拜师大神君,于第一次长城之战大败蛮军,歼敌数百,时称赤色妖姬,后与大圣君并肩作战,驱逐伪帝,也是一位人杰。有如此前辈以为榜样,星悦有何理由不能竭股肱之力,效忠贞之节,继之以死!”
赵艺兴听着赵星悦的话,渐渐舒展了眉头,待赵星悦说完,赵艺兴双手背后,有些轻松地说:
“能得星悦此言,我心甚慰。从军之事,也不必勉强,以爹爹的面子,从族内子弟找一人从军也不是难事,这事儿权且留给星悦你自己定夺吧。”
赵星悦闻言,朝赵艺兴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低头拱手道:
“谢爹爹!孩儿心中已定,必不会辜负爹爹的信任!”
赵艺兴的脸上浮现出一副苦涩的笑容,他点点头,语气有些难过地道:
“星悦,爹,没能让你生在一个和平的年代,委屈你了……”
“世道如此,非爹爹一人之过……”
赵星悦话说到一半,赵艺兴朝她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
赵星悦愣了一下,有些懵懂地点点头,随即便再度拱手道:
“爹爹舍身报国,十几年来兢兢业业,不改初心,我既是爹的女儿,自当为国分忧……”
赵艺兴突然拉起赵星悦的手,面露难色地斟酌了一番,说:
“国事家事,爹本不该让你承担,奈何爹年事已高,恐怕后继无人,才不得已出此下策……星悦品性,我素知之,还望你不要怪罪爹爹。”
赵星悦紧紧握住赵艺兴的手,低下头,脸上却多了两行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