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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都舍不得

外边马蹄压路的声音稀稀疏疏,车轮声亦是一阵阵响,这辆马车不算显眼宽大,除了容纳依旧昏迷不醒的汗王,还有她,方便照顾汗王。

大清早从不罕山出发,到达此处,已是行驶了半日有余,因担心汗王身子,行走速度一直是不缓不慢,不罕山的兵卒本就不多,韩馀夫蒙只带了八百人护送,其余留守不罕山。这八百,其中有三百骑兵五百步兵。

而今虽是三月份,放晋国是初春花开,温暖和颐,但是这荒草蛮地,午时的烈焰骄阳,却是毒辣的。是个人总有极限,这半日不曾休息走路,早已有兵卒渐渐体力不支跟不上。到底不是韩馀夫蒙训出来的人,她想,若是他的兵,估计连走三天三夜都不成问题。

譬如,那些跟随他而来的骑兵,仍然很是神采奕奕,没有半点累的痕迹。

韩馀夫蒙下了令整顿休息,行程紧促,没时间准备什么大餐,大部人分配的都是存储好的粮饼肉干,她也不例外。趁这会儿休息,随行的那两位大夫再次来给汗王诊治。

两大夫说给她的言辞几乎都是一致,“毒已深入五脏六腑,再用多余的药物硬撑也不过四五日,已是无能为力。”

瞥过去,绮里遏渠双唇青紫,面色黝黑,多几日,也是渐渐等死。若不是他拿唯一的解药给她……她终究是良心过不去的。

掀开车帘,远处韩馀夫蒙正与人商议什么,眉头锁得很紧。

车帘又放下,她道,“你们方才说,我的血有微弱的作用,这可是真的?”

其中一人道,“倒是有,只是作用不大,许是那解药药性在嫣支体内还未散去。”

另一人接着道,“一点血作用自然不大,但若是用多些,再加之药物辅助,说不定能……”这人瞄了眼她脸色,连忙道,“小的也与左贤王提过,但左贤王说这种事情成功几率微小,嫣支身子羸弱,不宜再过多放血,故而左贤王不肯同意。”

她轻轻敛眉,看向自己手掌,缠绕着纱布,痕迹斑驳。他竟然不肯牺牲她,即便是几率微小,可若是,万一能行呢?

沉寂片刻,两人离去,她也下了车。

只见破丑正在韩馀夫蒙身边通报什么,后者面目微微抽凝了一下,这样神色,她一想,莫非是有绮里昌顿和大嫣支的消息?绮里昌顿抱着一个人自然不可能走到哪里去。

隐隐有些担心,想起他那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她过去,破丑便退下,韩馀夫蒙则转身凝视了她一眼。

解忧直接问道,“是有大嫣支的消息?”

“嗯。”嗓音低沉。

她继续问,“人呢?”

“被葬了。”音调再低。

她看去,他眼睛已经在看着别处,仿佛不想提起这件事情,也是,听破丑说因为这件事情,他那个叫做博古拉的亲信,已经被他赶回了左王庭。若不是那个博古拉曾与他出生入死,他一定提刀杀人,才能抚平他心中的不痛快。

让他不痛快的人,自然是眼不见为净。

方才她还有点怕他会不会凿人坟……

解忧提了胆子又问道,“你是在难过吗?”

他一下回头,语气已是轻凉,“谁跟你说本王难过?一个要取本王性命的人,怎么值得。”

既然不值得,他何以是这幅表情,那夜,又何以会撕心吼出那句姐姐。他难过的不是扎娅死了,而是扎娅与他为敌。

当年,他的那个妻子……到底是别人认为的他杀妻,还是扎娅曾说的,那女子不知好歹?

这个人,原来也是会把难过隐忍憋在心里的。还非得嘴上不承认。

解忧只好转移话题道,“能不能给我备匹马,坐车里太闷。”

他瞄了眼她左臂。

她忙说道,“这个没问题,勒马的力气还是有的。倒是你,你的伤……骑马没问题吗?”她又轻轻补道,“应该很疼吧。”

明明那样的伤口,又伤在那样的地方,不应该过度颠簸,他又在忍着?非得表现自己无所不敌无所不惧。

他凝视她,淡淡一句,“你坐马车就好。”便又头也不回走远了。似乎,他现在不想跟她多说一句话。

他现今到底是讨厌她还是疑心她?

好似骑马会让她跑了似的。

解忧甩了甩脑袋,表示不再去想这些,又轻巧钻回了马车内,大队人马又再度启程,车内摇晃得厉害,视线里又总觉晕眩,她轻靠车内边角,浅睡了过去。

却没想到,这一睡成了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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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忧自然不知睡着期间发生了什么,迷迷糊糊间,她似乎见到一个女人清冷的站在床榻一侧,侧影轮廓有一瞬的熟悉,她视线模糊得看不清脸,又因为她身处黑暗之中,更看不清人,两眼一抹黑,完全沉睡。

几天之后。

等解忧微微睁开眼皮,白色的幕顶,往旁边一瞥,她委实吓了一跳,心中一颤,她却只觉手腕疼,全身无力没有劲气,好似虚弱得抽走了灵魂,轻飘飘的,也不知怎么了,她轻嘶抽吟了一声。

视线再往低处一拉,看到他拉着自己的手,而她手腕处,多加了一道深痕,缠绕着的纱布,血迹淋漓,她无法想明白,虚弱抬眸,不可思议盯着眼前这个人。

因为她醒的毫无征兆,正轻握着她手的韩馀夫蒙起先怔愣了片刻,转即又见到她的眼神,害怕?敌视?

到底是有多怕,她怕死,也怕他。

之前连与他说话,都比从往更加小心翼翼。

韩馀夫蒙只是轻放下她的手,无论她眼中是敌恨还是什么,他俯身贴在她耳侧,微凉一声,“本王还活着,你就不能死,知道吗?给本王好好活着!”

不明白他意思,她想张开口,却才知自己说话都没力气,虚弱极致。

之前发生了什么,她却不记得了,唯一的印象,是她又给汗王割了半碗血,然后在车里待着,似乎晕得睡着。

之后呢?

她不知道。手腕很疼,头很昏沉。

手腕,她没有割过自己手腕……失血过多?

谁割她手……韩馀夫蒙?他还是,为了救汗王,这么做了对不对,做了之后还要她好好活着,要她生不如死吗?

她几乎能想象自己现在一定脸色苍白的要命,病怏怏的躺在这里,连句话都说不清楚,想问个明白都无能为力。

眼神绵延无力,只是轻轻望着身边这个人。韩馀夫蒙亦是如此温良的凝视她,右手轻缓带起,浮动在她苍弱的脸侧。

她缓缓闭上眼,脑海嗡嗡的鸣声一片混杂,只听有人隔着好远的声音严肃了语气说,“夫蒙叔叔,时辰已到,该出发了。”

“嗯。”身边人应声,脚步声碎,声音又远了,似是对另一个人说,“在本王回来之前,不许任何人踏进这里一步!”

然后,好安静,再没了响声。

方才……是梦吧。

一定是的,韩馀夫蒙一直都在避开她,因为那些信不知道有多疑心她,还不顾她生死放血,怎么可能,会突然那么一下子温情的看着她,这不可能,是梦,应该是。

她头又痛了起来,可是,修鱼的声音好真实?出发?这不是还在回王城的路上吗?修鱼怎么会在?他们要去哪里?

不对,她看到韩馀夫蒙与平时是不一样的,他穿的衣裳,像是作战的风格,盔甲……出发……与谁打仗?难道那些部落王侯,不承认他吗?要对他发难吗?即便他有兵马有疆土有实力,也抵不过那么多人的联合。

正想着这些,眼前突然浮现出画面,死伤无数的战场,遍地慢血,纷扰的轻沙,被百人包围的两人,血染的衣裳,刀伤无数,死不从命的顽抗。而他们身后,一柄特制的铁箭,正朝一个人松弛离弦而去……

“修鱼!”

解忧猛的睁眼,满额汗淋,又松缓了一口气,原来真是做梦,还好是梦。

又想再睡过去的那一瞬,她意识到不对,瞥向旁边,锁奴正惊慌失措的看着她,手中拿着给她擦汗的帕子,锁奴结结巴巴了说,“嫣……嫣支?”

解忧皱眉。

很多片段在脑海前面一闪而过。

她看着锁奴,自己又从榻上坐起来,打量了一下四周,非常的熟悉,正是她之前的住所,她是没有带锁奴去不罕山狩猎的,那么,这里不是不罕山,不是回来的途中,是王城。

她回到了王城?

那之前的梦是……

不顾手腕还有些痛,解忧匆忙披了件衣衫,打开帐门,她突然见到阳光,光芒有些耀眼,待适应才看见自己帐子周边,守卫不是一般的多,齐刷刷给她低头,面孔都很生,她之前定然是没见过的。

韩馀夫蒙安排的?

她脑子现在乱,得好好理理,以至于她在帐子口站了半响,守卫也不敢抬头。

锁奴连忙追过来,又对她投射了一下慌乱的眼神,小心说道,“嫣支,您在做什么?”

解忧缓缓撇头,看着锁奴,嘴唇颤动,忽而问道,“锁奴,我问你,汗王是不是已经……已经死了?”

锁奴面色深恐,“嫣支胡说什么呢,汗王不是活的好好的么?您才刚醒,身子不宜劳累,还是先回帐吧。”

解忧眼中甚为疑惑,汗王明明已中毒……看了下周围,便又回到毡帐里,以为锁奴要她回账是有什么话对自己说,等了半响,却才发现锁奴真的只是单纯的让她回账休息而已。估计她问了,锁奴也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脑袋仍有些昏沉,解忧问道,“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嗯。”锁奴诚恳点头,“从嫣支您回来距今都快大半个月了,当时见嫣支面色苍白,还以为您也被刺客伤了,可吓死我了。”

解忧心中冷凉一笑,被人偷偷放了那么多血,能不苍白么,没死就不错了。

可是,所以,现在汗王是没事了?

“琉璃呢?她在哪?”解忧忽而问道,没见到琉璃,有点奇怪。

锁奴摇了摇头,又回道,“许是在熬药,我去找她。”

解忧点头,待锁奴一走,目光撇下,抚过那缠绕手腕的纱布,心中思虑万千,念道,韩馀夫蒙,真看错你了,她之前还觉得他没别人说的那么不堪,现在想想,她真是傻,差点就被他弄死在手里。

这样的人,根本就不能靠得太近。不要以为他救了自己几次,就觉得他仁慈,自己就得感恩戴德,居然还想着帮他。

他可从不仁慈!

顷刻,锁奴回来,禀她道,“嫣支,琉璃不在,好像又是被尔朱居次叫走了。”

绮里尔朱。

解忧挑眉,这个强势的女人可不怎么好惹,好端端的叫琉璃做什么,还竟然是又?看起来,叫了还不止一次。

没多想,简单换了件衣衫,修容一下自己苍弱的面色,才走出帐子几步远,后面跟了一串人。

解忧回身,数了数,除了锁奴,还有五个,她语气不好,“你们做什么?”她又不是去打架,用不着这气势。

几人相互一望,其中一人拱手答,“属下奉命,嫣支若离开大帐,属下几个必得寸步不离。”

“奉命,谁的命?”解忧轻声一笑,“韩馀夫蒙?他人都走了,心还操得挺远挺碎的,行了,你们回去吧,我又跑不了。”

几人面有难色。

她劝说无果,也就随他们,美其名曰保护,不就是怕她做什么想监视,解忧心中又是一顿不爽的骂,韩馀夫蒙,小人之心,小心眼,小人!

行到半路,忽然被一面生的人拦下,话语只有生硬标准化的几字,“嫣支,汗王有请。”

之前若是汗王相邀,一般都是索埠师傅过来告知她,如今突然换了个人,她反应迟钝了半拍。

解忧看了眼天色,晌午阳光明媚,大白天再陌生的人也不会编这种瞎话,约摸是真的了,迟疑片刻,便跟随了这人过去。

汗王帐外,跟随她的那几人自动找好地方站岗,这通报的人也站外头,解忧保持好面色,以至于不太憔悴,轻然钻入帐内。

映入的眼帘的,是坐在榻侧神采焕发的汗王绮里遏渠,解忧前一刻还是不相信的,这一刻,却是不得不信,汗王真的没死。

她呆愣片刻,这时从汗王身边退下的另一个服饰怪异的人看了她一眼,悄然退出大帐,解忧的视线随着这人出去,又慢慢收回。

刚刚那人,她记起来了,是大巫祝。

在奴桑,如若说奴桑王有王权,那么这个大巫祝就是神权,不可侵犯,听说这类人大多有预言解梦占星天气之能,信奉神灵。只是,除非大型祭祀,他们甚少出现,也不参与政治。

怎么这时候出现?

只疑虑了一会儿,解忧急忙上前伏礼,“见过汗王。”

“忧儿。”前方绮里遏渠展开淡淡的眉,“又这般见外了,过来坐下,让本汗看看,瞧着你,瘦了。”

她挪动步伐,坐下。

“可还疼?”他又问,看着她手腕。

她却是一脸茫然,半响才觉他指的是哪一方面,顺势说道,“不疼……”

他说道,“尔朱那时也是为本汗好,人一急做事也没个分寸,本汗也已训过她,你不要怪她。”

解忧整个人一下被震撼,恍如清醒,脑子里旋转着,难道,放她血的人是……绮里尔朱?

怎么可能。

她怎没什么记忆。

莫非,她冤枉错人了?

抚平心中复杂的情绪,她皱了眉,轻轻说道,“既然我已没事,尔朱居次也不是有意,我……我不会怪的。”

汗王袒护女儿的心意,她还是懂的。

“那便好,本汗还担心因这事,你与尔朱会不合,这几日,她也时常关心你伤势,如今你醒来,她也不必内责了。”汗王继续说道。

她默不说话,只点了点头。

几乎也无话可反驳,汗王之意,应当是让此事就此了之,都如此说了,她还好意思责怪追究?

汗王颇为留意她神色,意欲留下她用晚膳,她以身体不适回绝,汗王亦未挽留,随她去了。

回了自己住处,琉璃向前相迎,见解忧不理人直往前走,琉璃只得边随她入帐,边问道,“公主,您怎这脸色,怎么了?”

解忧坐于榻上,直接问道,“绮里尔朱找你做什么?”

琉璃以为她是为这事生气,连忙道,“尔朱居次一直在问公主您何时能醒,因左贤王命人守着这儿,她无法亲自过来,只能来问我。公主,您是为这事生气?”

她摇头,“我惹不得她,以后少与她来往便是了。”

琉璃抱不平,皱眉道,“这件事,难道汗王不多说什么,就如此算了,就只是让公主不再惹她?”

解忧点头,“差不多。”

琉璃更加怨怼,“怎能这样,公主,当时您是昏睡了不知情况,那日尔朱居次带了几千人与左贤王会合之后,也不知她从哪里得知公主的血能救汗王,当夜就敢对您下手,豪不顾及您生死。若不是左贤王及时赶到,可能公主您就……”

“她拿我血救的也是汗王,事情已经过去,算了。”她劝慰道,已经不想再去追究,不过也是毫无意义。好歹绮里尔朱也是汗王曾经极为爱护的女儿,莫说如今绮里尔朱的夫君赫尔王佣兵几万,儿子少正辛桓也那般优秀,便是曾经,这个尔朱居次可是草原上勇猛女子,还曾替汗王监国。

这女子便是太凌厉了,总有一股不屈服别人的傲气,哪里又会把她的命放眼里。

琉璃却又忽然道,“在琉璃心中,只有公主的命最重要,其他人的,哪怕是汗王,琉璃也不在乎。”

解忧微微震撼。琉璃如何,她是知道的,对她向来一心一意的尽忠。可有些话,却是不能随便乱说,还好她看了下四周,锁奴不在,也没人偷听。

想起更重要的事,趁着没人,解忧悄然问道,“琉璃,汗王之前中毒如何情况,你也是知道的,他真的,因为我的血……解毒了?”

还是不相信,一个快要死的人,怎么才半个月,就这么生龙活虎,即便没有中毒,胸口那一箭的深度,她的血再神奇,也是不该这么快好才对。

心中隐隐不平。

这其中,有什么?

“当然不是。”琉璃果断回道,又凝了眉,将她所不知的事情叙述道,“自回王城之后,许是因为公主的血,汗王身子没有好转也没有变坏,而后,车黎那边突然发兵,奴桑又无人掌权,那些王侯部落谁也不想去领兵征讨,直至大巫祝出面,说已占卜过,这一仗若要打,只有左贤王能制胜。”

解忧道,“大巫祝虽然没有任何权利,可他说的话,所有人都会信奉当真。汗王不醒,朝中又如此乱,大巫祝又把左贤王支开,这是……”

要做什么呢。

是巧合还是有意?

琉璃接着道,“左贤王抗不过压力,只得前去,不过左贤王说,小王子从小习过诸多兵法,武艺又高强,却从未带过兵,还说既然这场仗必胜,想让小王子跟随前去磨练,本来好多人不同意,但后来因大巫祝没反对,小王子自己也同意,这事便到此止休。不好的事却在后头。”

解忧禀神听着。

“在左贤王走后,汗王身子突然急剧变差,找了好多大夫也是无能为力,最后又是大巫祝弄了一个什么跳神招魂,说是用灵魂交流来诊治被病魔折磨的人,那场法事做了三天三夜,然后,汗王当真醒了,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所有人都欢呼雀跃,说大巫祝巫术厉害,也没人觉得这奇怪。”琉璃越说越不信,“公主,您说真有这样的本事,能把人从地狱拉回来?”

“我也说不定。”解忧道,“我只听说过,奴桑很久前用这种方式治疗疾病,但是否能治好无人敢确定,或许是真的吧。”

面上虽如此对琉璃说,解忧心底还是有疑虑。

不过,这是奴桑的事,与她无关,也不想关心他们怎么争,她也无法做什么。

她如今就只想好好养伤,恢复精神力气,然后好好养狼狗,做个安安静静的闲人,不惹不闹。

但偏偏,事与愿违。

次日一大早还未睡醒,她又被汗王叫去。不意外,她刚到大帐子外,就听到里头有熟悉的人说话。

“如今边关不宁,父汗亦是日日劳累,女儿也是时刻想为父汗分忧,继位一事关乎奴桑日后,兹事体大,女儿还请父汗早日定夺是好。”

话语说的极为诚恳。

帐外,解忧笑了笑,这塞外草原,敢插手政事的女子不多,还敢如此对汗王说定夺继位一事的,怕是只有里头这个女子了。

不多久,有人出来,解忧礼貌让开到旁边。

女子出来之后,看见解忧,便缓慢走到解忧面前,轻微挑眉,“父汗倒是宠你。”末了,又道,“不过身为一个女人,若是有太多男人宠,也总归是不好的。”

解忧听出其中讽刺,心中一紧,面上倒是波澜不惊,“尔朱居次这说的是何话?不过身为人妻人母,在家相夫教子便可,居次这般劳心劳累日日关心国家大事,也总归不好。”

“拿你们晋国那套礼制说事,你觉得合适?”绮里尔朱眉色轻佻,看着她,“不过,晋国公主虽来自晋国,这手段玩起来,可一点都不像会相夫教子的女子,可真有本事。”

解忧咬着牙,尽量保持面色平静,不让自己爆发出来,“是啊,我的确是有本事,被人放那么多血都不死,这本事也是老天强塞给我的,我也没办法。”

绮里尔朱挑起的眼皮,果然刷的僵硬了一下,只片刻,又恢复如初,“父汗身子不好,在他面前,少说些不该说的话。最后奉劝你一句,身为一个女人,最终还是要懂得从男人中取舍,莫到最后选错了人。”

解忧见她离去,却是不明白这最后话什么意思。

莫选错人?

步入帐内,汗王正在慢慢踱步冥思什么,见她一来,瞬间便是眉开几度,“你来了。”又忽然玩笑着问,“这一路来,可没与尔朱碰面吧?”

提起这人她就来气,说什么被太多男人宠,总归不好,这人哪只眼睛看到她被人宠了,韩馀夫蒙?别提那混蛋,一提更来气,没虐待她就想拜佛烧香。汗王?顶多用个膳聊聊天,纯洁得不得了。

解忧心中不岔,回了句,“托汗王的福,在门口碰到了。”

“嗯?你生气?”汗王察觉到什么,突然这么说,脸上笑容又起,“还记得第一次见你生气是在去年,本汗说了你父皇几句,你便生了气。第二次是因为夫蒙,你以为本汗想将你送他,当时你脸色比这还糗。”

“……有吗?”解忧面色不自然,原来她生气的次数这么少?

不过,汗王笑了笑,“夫蒙说你是个脾气大且记仇的人,今日本汗总算是相信了。看来,你对夫蒙没少发脾气,对本汗却是客气多了。”

解忧默不说话,心底道,那叫记仇,不叫发脾气。

不过,难道昨日汗王那么袒护绮里尔朱,今日又召她来,只是想看看她会不会生气质问?没事跟她开这么大玩笑?

汗王却是忽然想到,若换做是夫蒙如此偏袒别人,只怕她当场便会闹翻,果然还是不对人,昨日明明见她快忍不住了,却终究没说什么。

放血这一事,到底是尔朱做的过分。

旋即指了指坐榻,示意她可以坐下,他亦随坐在旁侧,嗓音沉蕴道,“我遣散了周边人,我们好好说说话吧。”

她惊了惊。

“不愿意?”

“只是奇怪。”解忧抬眸,“汗王方才说,我们。”

“对,我们,以你我相称。”他看着她道,“自灀儿走后,许久不曾与人这样说话了,今天,想找个人说说话,思来想去,你最合适。”

解忧转着眼珠,“那无论我说什么大罪的话,也当我无罪吗?”

“自然。”

解忧却是有点紧张,提了点胆气,直接切入话题,“我一直都想不明白,您……为什么要杀大王子?”

果然,下一刻他变了脸色。

她默叹,早知不该这么作死的挑战他底线,虽说无罪,但一个君王翻起脸来,其实比谁都可怕。一问出,她有点后悔。

然而这个问题,却是之后所有一切事情的源头。如若大王子归来之时不是汗王起了杀心,也许大王子不会被逼到绝路去行刺,大嫣支也不会死,也许车黎与奴桑的关系也不是如今这样打打杀杀。也许,大王子与汗王的关系也不至于如此隔着仇。

他们是父子。

可是一个和车黎合谋,趁着汗王不醒,奴桑夺权大乱,想借兵攻打自己国家。一个醒来后当众判了自己儿子与敌国通谋,行刺自己的死罪,大王子已然是个所有人唾骂痛恨的大罪人,这还不算,一句大嫣支与其通情,一起合谋行刺,连大嫣支的母家整个蓝氏部落都没有放过。

最亲的人,相互残杀,很残忍吧。

可这最开始的原因,是汗王要杀大王子啊。

绮里遏渠面色缓了许久,才渐渐恢复过来,“若是你手中有两块上好的璞玉,有一枚因其他原因借出去,被别人掌控,而另一块是在自己眼皮底下,清楚其所有的秉性,渐渐的越是爱惜自己手中的这块,突然有一天,借出的那块还回来了,可装玉的盒子却只有一个,也只能舍弃其中一个,该怎么办呢?”

解忧明白这其中喻作的道理,仍不免想方法道,“这个盒子,真的容不下两块玉吗?”

“这两块玉,看似无害,实则都有一颗虎狼之心,不能与他人共存。若是放在一起,等他们相斗之日,要么是他们其中一块碎,要么是这个盒子碎。”

“然而,你宁愿毁了其中一个,也不会让这个盒子碎。”解忧又道,“可是,难道就不能放走一个,一定要毁了么?”

“放虎归山之后,一切能平静?”他笑了笑,“若放的是昌儿,他绝对不会心甘情愿接受这样的结果,以后只怕会更大乱。若是放走夫蒙,夫蒙也不是一个肯平庸度日的人。做这事之前,我曾犹豫许久,无论失去哪一个,我都舍不得。”

他唯一能做的,只是赶尽杀绝,以绝后患。

最终,他选择了杀自己儿子。

时隔七八年,寄在别人屋檐下的儿子他已经不了解是何秉性,尤其是在绮里昌顿娶了车黎公主之后,他更明白了这个儿子夺权的决心。而在身边的这个弟弟,他最是了解不过,他能放心的将这个国交予。

然而之后的事,却是他未能所预料的,尤其是娅儿她……他竟到现今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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