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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只要相公高兴,她也会是高兴的

(一)

清明节后,春茶上市,往年与晋中合作的茶商因去年来云梦的途中遭了山贼,今年死活不愿意南下。

眼瞅着新茶已经熬不起了,而红景天需坐镇江牧抽不开身,只好硬着头皮请风无阴去一趟。

作为上门姑爷,为红家出力本是分内事,但最近红扶黏他黏得紧,一会儿看不到就又哭又闹不得安宁。

最后,红景天拍板:“不然,你带着她一同前去。”

风无阴如遭雷劈,英眉深皱,却忍着没把不情愿的情绪表现得太明显,婉转着说:“不妥吧,万一在途中遇到什么事,我怕腾不开手照顾她。”

“不碍事的。”红景天丝毫没听出对方话语中的深层意思,“我叫阿婵和小泉跟着你们,再派十个家丁一同前往。”

风无阴腹诽,十个只会打杂的家丁搭上两个端茶倒水的下人,还要带上个傻子,红景天这莫不是想让他们有去无回吧。

但他自觉现在人微言轻,又寄人篱下,还对过往一无所知,不好再推辞。

收拾妥当后,一行人出发,红景天站在朱红大门前挥着手。

阿婵哄红扶跟她上车,红扶却一手拿着甜糕,一手紧紧地抓着风无阴的袖子不放:“不要,红扶要跟相公坐一个车车。”

当着红景天的面,风无阴不好发作,耐着性子说:“你和阿婵一起,她能照顾你。”

“不要,红扶要和相公坐一个车车。”

反正来来回回就那么一句,风无阴无奈了,只好先带她上车,准备离开江牧后再把她赶下去。

一上车,红扶就凑到风无阴身边抱着他的胳膊不撒手,还把自己吃过的甜糕递过去,献殷勤:“相公,吃。”

风无阴嫌弃地推开:“你自己吃。”

红扶很执着:“相公,吃。”

风无阴算是发现了,红扶不仅傻还一根筋,自己认定的东西,不达目的不罢休。

红扶见他不张口,就伸出另一只空着的手夹住他的下巴,教他张口:“啊!”

白嫩嫩的脸蛋上浮着两片粉红,眼睛水灵灵的,要不是嘴唇周围粘着糖糕屑子,也能是个可心的人了。

风无阴叹了口气,抬起袖子帮她擦了擦,然后假装咬了一口就别过头去不想再有第二次。

而被擦了嘴巴的红扶却举着糖糕,呆呆愣愣地看着风无阴,半天之后才开口,道:“相公,香香。”

“什么?”风无阴扭头。

红扶呆呆地重复:“相公,香香。”

风无阴抬手闻了闻自己的衣袖,带着清风明月,百花仙露的味道。他苦笑一声,心里揣测,要说他的以往,许是过得相当不错。

不等风无阴开口,她就指着他腰封上挂着的玉佩说:“花花,想要。”

风无阴低头看了一眼腰间的玉佩,莹白通透,玉润天成,正面雕刻成百花之王牡丹的样子,花叶相接栩栩如生,反面刻着他的大名风无阴,笔锋婉转,流畅洒逸。

想来,若不是哪个与他心意相通的姑娘送的,那至少也是能代表他身份的物件,而红扶,不过一个傻子。送?不可能!

于是,他狠着心拒绝了。

红扶不恼也不急,只是执着地指着那玉佩,不断地用软软的声音重复:“花花,想要。”

这一念叨就从江牧念叨到了云梦城中,风无阴被她给念叨得头昏眼花,实在受不了了才将玉佩取下塞到她手上。

拿了玉佩的红扶高高兴兴地跟着阿婵去了客栈。

好不容易摆脱了红扶,风无阴想一个人转转,小泉便留下来跟着。

眼瞅着他在云梦城中已经转了大半圈也没有想去的地方,小泉便大着胆子提议道:“无阴公子之前可是去过烟花之地?”

风无阴摇头:“烟花之地?”

小泉看他有兴趣,解释道:“就是供男人们寻欢作乐的地方,以前我跟老爷一起来的时候,他都要去前面的翠云楼住上两天。不过无阴公子若是想去的话,我们可不能去翠云楼,那里的妈妈和老爷都是老相识了,要是让老爷知道您背着我家小姐去那种地方,只怕不好。不如您去拐角的青云楼,虽说那里的姑娘们比不上翠云楼的,但……”

“好了,”风无阴打断他,“你先回客栈吧。”

笑话,去那种地方?还要退而求其次挑别人不去的?把他风无阴当什么了!

小泉自己也知道可能说错话了,不敢多留,得了令,转身就往客栈跑。

这边刚回到客栈,就听到自家小姐在那里闹。

“我要相公。”

阿婵急得一脑门汗:“小姐您先吃东西,然后洗个澡,躺床上,等您睡着之后,无阴公子就回来了。”

红扶哭得伤心欲绝:“不要,我要相公。”

阿婵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谁教她的,说风无阴是她相公,可怜红扶连相公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就那么整天挂在嘴边喊。来来往往的人都当热闹围在那里看。

阿婵哄着也不行,劝着也不听,正百般无奈时,小泉出现了。

“你可算是回来了,”阿婵一把拉住他,“姑爷呢?”

小泉冲她眨了眨眼睛:“去男人都会去的地方了呗!”

阿婵脸一红,但随即恼道:“怎么能这样呢,就这么把小姐丢下,他自己一个快活去了?”

“不然呢,无阴公子长得那么俊朗,自然不可能守着咱们这样的小姐。”

“咱们小姐哪样了?”阿婵气恼不过,“要我说,咱们小姐是全天下最好的小姐。”然后走过去把红扶拉起来,“走,我带你去找你相公。”

(二)

红扶抓着阿婵的衣袖,抽抽搭搭地问:“相公是不是又被打打了?”

阿婵叹了口气,早知道当初看到风无阴被揍就不要去管了,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想来也是不可能对自家小姐好的,招进门来糟心事倒是一件接着一件来。

见阿婵不回,红扶自己抬起袖子擦了擦鼻涕:“相公要是被打打的话,会痛痛。”

“痛就痛吧,又不是你痛。”阿婵咬牙说道。

“不要,”红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不要相公痛痛。”

“好了好了,”阿婵简直怕了她了,“咱们这不是去找他了嘛。”

云梦本就是水城,又拥有非常繁华的街市,南来北往商客云集,烟花柳巷自然是不会少,一到晚上接客的姑娘们更是跑到街上拉人。

看着街头上穿着暴露的拉客姑娘,阿婵想不通,无阴公子那样冷清的人怎么也会来这种地方。自家小姐虽说是傻了点,但相貌可嘉,也不知道他是眼瞎还是心盲。

正百思不解的时候,红扶突然松开了自己。阿婵回过神来,发现红扶已经朝不远处的荷花池跑了过去。

“小姐,你别跑,当心摔倒。”

红扶听到阿婵的声音便停了下来,指着湖心的亭子,笑呵呵地说:“看,相公。”

阿婵眯了眼睛,果然看到了风无阴,以及跟他面对面坐着喝酒调笑的姑娘。一幅良辰美景佳人相伴、逍遥快活的模样,当真是恼人。

“不管他了,咱们回去。”阿婵气不打一处来。

“我不,”红扶一把推开她,朝湖心跑去,边跑边喊,“相公,相公。”

阿婵无奈,只好跟过去。

红扶原本只是小跑,但就在她即将靠近湖心的时候,突然惊叫了起来:“不要,你要打我相公,相公会痛痛。”

阿婵抬眼,哪里有什么人打他,分明只是那个女人要往风无阴的怀里靠而他不打算拒绝罢了。

可是红扶却越叫越凶:“你不要,你不要打我相公,会痛痛。”

那边听到声音的两人猛然回头,那女人瞬间远离风无阴,下一秒在阿婵眼都没眨一下的情况下扭身跳进湖里消失了。

而红扶则“扑通”一声也随之跳进湖里,做了一个抓抱的动作,然后又叫又打又咬的,跟疯了一样。

风无阴这才看到自己白色外衫胸口处染着一只黑色的爪印,再看红扶怪异的动作,惊得定在原地不知道该作何举止。

“小姐。”阿婵很快回神,跟着跳进湖里一把抱住红扶,想把她往岸上拖。

红扶却指着一处空气,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敢打我相公。”

阿婵回头求助风无阴:“无阴公子,我家小姐估计犯病了,你……”

风无阴不等阿婵说完,便也跳进湖里,哄着:“乖,放手,我们回去。”

红扶听到他的声音,紧握的两只拳头才松开。风无阴拦腰将她抱起来,一句话没说直奔客栈。

等阿婵伺候红扶洗了澡,又哄着她上床,从房间出来后,风无阴才问她:“你家小姐,以前有过今天这种情况吗?”

阿婵心里还在怪风无阴背着红扶拈花惹草,不冷不淡地回了句:“她犯病的话,就会。”

“犯病?”

“是啊,犯病,动不动就对着空气说话,有时候还会拿东西给空气吃,说要跟空气一起玩。”阿婵说着就心塞起来,指着自己的脑袋,“我家小姐是这儿不好,但她心地可善良了,连只蚂蚁都不舍得伤害。小时候没人跟她玩,她才跟空气玩的。现在好不容易有姑爷了,她还是孤孤单单的。无阴公子,你答应过老爷,会对我家小姐好……”

风无阴立在那里,没吭声,听到房间里红扶又在叫他,就随便把阿婵给打发走了。

红扶还肿着一双眼睛,白皙的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爪痕,和自己换掉的那件外衫上的爪印吻合。他便对晚上偶遇的那个邀请自己与她小酌一杯,还有点姿色的女人的真实身份了然。

他走过去,红扶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求抱。看她干干净净的模样,风无阴这次没拒绝。

他搂住她后,问:“你刚才看到什么了,嗯?”

“有只狗狗要打相公。”

“狗狗吗?什么样的狗狗?”

红扶便详细地给他描述一遍,末了还摸着自己的脖子喊痛,要吹吹。

不觉得她是在胡言乱语,可又说不出这其中的怪异。风无阴是从来没这么耐心过,还真就俯身对着她脖子上的爪痕吹了吹。

那里皮肤细细白白的,青青血管隐隐可见,凑近了还能闻到皂角淡淡的香味,于是吹着吹着,风无阴鬼使神差地低下头在上面绵密地亲吻起来。

红扶没经历过这种事情,只觉得浑身一麻,接着软声软语地哼哼着。

随着红扶哼唧的声音越来越挠人,风无阴的亲吻变得粗暴起来,这让红扶感到了害怕,于是在他双手滑进她衣衫里抚摸脊背的时候,她生生给吓哭了。

“怎么了?”风无阴停下动作,抬头看着她,轻轻地问。

红扶揉了揉眼睛:“好奇怪。”

风无阴苦笑一声:“我是你什么?”

“相公。”

“那相公对你做这种事情,就不奇怪。”

红扶拼命地摇头:“只要吹吹,只要抱抱。”

眼角还染着煽情灼红的风无阴就此作罢,所有风云残卷般的激情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是深不可测的追悔。

他居然被一个傻子撩拨到了控制不住的境地。

(三)

第二天一早,从云梦出发到下一站,庄渡。

这段只能走水路,要坐船。

车马都租了大船运载,剩下的小船每条只能坐六人。阿婵心里对风无阴产生了芥蒂,说什么也不愿意让红扶跟他同船,甚至恨不得以后离他越远越好,于是就用甜糕哄着红扶与自己还有其他四个家丁一起坐了一条船。

风无阴见红扶没了自己也乖乖地上船离开,心里居然产生了细小的失落感,好在很快恢复了。

风无阴和小泉两个人乘坐一条船,小泉顾忌着昨天晚上的事,没脸接近他,只好躲到船舱里不敢出来。

风无阴一个人站在船头,江风吹过,把他腰间佩饰吹得叮当作响。

不一会儿,船头一沉,他一个趔趄差点栽进水里,正欲开口责难,水面上就冒出了个尖尖的脑袋。

“逐闻神君,是我呀。我听到您的玉珠响动,便来此问候,神君此番来我这界可有什么指示?”

风无阴垂目,看到的是一个尖脑长耳青皮肤的东西,心中一震,他叫自己什么?

逐闻神君?

不等风无阴回神,那东西又开口,自报家门一般:“小神乃这方水域的河神。前阵子听闻神君下界寻一器物,不料竟来了云梦,可是找着了?”

神君?器物?

风无阴双脚微微一颤,背在身后的双手紧握,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回复。那日在江牧城中东市发生的事再次在脑海中浮现。

有张牙舞爪的喧嚣和远处天空静谧的沉默,除了王员外那一棒子砸在脑袋上的闷疼,其他的再无印象。甚至连必须要娶红扶的理由他都想不起来,可心底却有一个声音,像是被蛊惑了一般告诉他,这一切合情合理。

那句“逐闻神君”的出现,让他即便什么都想不起来,也有了必须要想起来的执着。

这一切并不合情合理。

他故作淡定地开口:“你出来得正好,帮我查查,大概一个月前,有什么东西和我在江牧城中交过手。”

“这个不难,神君还有什么别的吩咐吗?”

本来就心虚,他于是挥了挥手道:“就这个了,待我返程路经此地,你把查得的结果告知于我便可。”

河神领命潜走。

小泉吸了吸唇边口水,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透过竹编的帘子,他看到那船头挺立而站的风无阴,一袭雪白外衫,金线钩边,腰封绣着金色的云。黑发用金色发带束于脑后,站在风中衣袂翩然,风流俊洒。

他不禁暗自感叹,这么个人娶了自家小姐,当真是可惜,很可惜。

那边等红扶把手中甜糕吃完后发现船中没有风无阴的影子,马上就不干了。

隔着两条船,她那委屈又不敢放肆的哭声嘤嘤传来。立在船头的风无阴心里有了估摸,嘴角一勾,没来由地觉得心情好了大半。

红扶蹲在船角,鼓着腮帮,眼睛睁得圆圆的,眼泪哗哗地流,样子委屈得阿婵都不忍心看了,最后只能妥协,让小泉跟红扶换了过来。

无风宁静的江面,水光流泻铺陈千里,两岸高山猿声啼响不绝于耳。

红扶抱着风无阴的脖子,还在小幅度抽泣,凉凉的泪水沿着下巴滴进风无阴的脖子,渗进他的衣领。

他叹了口气,伸手搂住她的腰把她抱在怀里,道:“你这傻子,怎么这么喜欢撒娇?”

红扶自然是听不懂,只是把他脖子搂得更紧了,好像一撒手他就会消失一样。

“你这样,我快呼吸不了了。”风无阴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红扶这才松了手。

风无阴笑:“也不是完全听不懂嘛!”端详着她的脸,“你果真,只是个傻子吗?”

“我只喜欢相公。”红扶眨着眼,脸颊上还湿漉漉的。

好听的话,像是以前听得太多似的,所以那痴痴傻傻的表白,在他看来,的确没有什么意义。

只是帘外清风吹进来,拂过他年岁悠长却英挺俊逸的面庞时,他隐隐约约地觉得以往岁月是风光无限的。

因为他的梦中都是彩云缭绕的仙山,就连火枫枝头上的鸟都是七彩云雀,那是华丽极奢的地方。所以醒来这单调的青山万重、碧水千里,在他眼中自然是毫无波澜的。

怀里已经呼呼睡去的人,嘴里还在念叨着“相公”,他一手揽着那人,一手支着自己的额头,心里是不曾有过的平静。

(四)

五天后,酉时抵达庄渡。

作为中原最大的码头,庄渡的繁华和云梦不同。

云梦是三月的烟花,满城青柳飞霞。

而庄渡城里,是铜尊铁马应接不暇。

南来北往,形色各异的人匆匆而来,慌忙而去,烟尘都还没落定,面孔就换了一副又一副。

一看就是是非之地。

为了少生事端,风无阴本来是想连夜赶路的,但五日连续水上行路,不说人,马匹早就疲软不堪,无奈只好找了客栈住下。

一切安排妥当后,已到戌时,红扶抱着风无阴的胳膊喊饿。

风无阴还在盘查送往晋中的新茶,随口说了句:“让阿婵带你去吃东西,回来的时候,别忘了给相公也带点好吃的,嗯?”

没承想,这句话却被她听进心里,她扭身就去找阿婵,拉着阿婵的手就往集市上跑,边跑边说:“要给相公带好吃的。”

阿婵一路都在抱怨:“说你是个傻子吧,有时候跟个人精似的。说你精吧,你却傻得不能再傻了。他都那样对你了,你还管他吃不吃干吗?”

红扶也不理会她,只顾自己一个劲地往前走,嘴里嘟囔着:“要给相公带好吃的。”

亮起了灯笼的庄渡城里,没了白日里的张牙舞爪,多了几分柔和,也安静不少。阿婵跟在红扶身后,见她看到什么都买,不禁有些生气:“小姐,不用买那么多,他吃不了的。”

红扶摇头:“要给相公带好吃的。”

阿婵叹气:“你呢,你自己要吃什么?”

红扶还是那句:“要给相公带好吃的。”

一旁卖烧鸡的老板摊子上还有被挑剩的最后一只,正愁着卖不出去,没办法收摊回家,就碰上了这么个傻子,眼睛一转来了主意。

在阿婵和红扶经过的时候,老板大声吆喝:“来哦,好吃的烧鸡,外酥里嫩,香滑可口,错过等三年。”

红扶听到“好吃”二字,立马就停了下来,但阿婵又不傻,一看就是卖不出去的,拉着红扶就准备走。

但红扶这会儿哪里会走,指着烧鸡就对老板说:“好吃的,给相公。”

阿婵说:“小姐,这个不好吃。”

老板一瞅红扶的轴样,计上心来,大喝一声:“你个姑娘怎么说话呢。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这赵二烧鸡,外酥里嫩,远近闻名。你不买就不买,毁我名声可就不对了。”

阿婵这些天本就气不顺,想找人吵架发泄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了,这老板给她遇上算他倒霉,于是她叉着腰就上前跟他开始理论了。

那边吵得热火朝天,红扶自然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她的眼睛盯着那只烧鸡不放,似乎已经透过那烤焦的荷叶看到了里面金黄灿灿的鸡肉,不用撕开就知道一定是味美汁多的。

她想着想着,口水就从嘴角溢了出来。

红扶拿袖子擦了擦,然后趁着老板和阿婵互相吵得不可开交之际将烧鸡抱在怀里就走,边走边想象着风无阴吃到烧鸡时的样子。

想到他会高兴,她就也很高兴。

她那构造简单的脑袋里,容纳不下太多东西,风无阴好看的脸算一样,好听的声音算一样,还有抱着她的温暖怀抱也算一样。

所以,回程变得轻快又令人期待。

阿婵终于泄了气,往老板摊子上丢了几枚铜钱,用施舍的口气说:“来,姑奶奶赏你的,赶紧回去抱着你家娘子的腿交差吧。”

“你……”

“哎,我家小姐呢?”

“哎,我的烧鸡呢?”

两人同时发问。

阿婵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对,扭头拔腿就往客栈跑。

风无阴盘点好新茶的数量,正准备跟着小泉去客栈老板推荐的酒楼小酌几杯,就看到阿婵风风火火地跑回来,人都没站稳,就问:“小姐回来了吗?”

小泉说:“小姐不是跟你一起吗?”

“我……我中途跟一个不良商贩理论来着,他欺人太甚,看咱家小姐人傻非要……”

风无阴眉头一皱,发问:“所以,你把红扶弄丢了?”

不等阿婵回答,风无阴已经拂袖出门,大步跨进黑夜里。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焦急,只是一想到红扶现在可能正在某个角落,因找不到他而委屈哭泣的样子,他就有点受不了。

更何况,在这南来北往、人杂事多的码头城镇,万一遇到坏人,红扶那么好骗,随便一下就给骗走了。

无法给红景天交差是小事,关键那是他风无阴明媒正娶的娘子,就算痴傻了点,可要是没能保护好她,那会显得他很无能。

他这么说服着自己,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根本没有发现,其实内心深处,只是不想她有事而已。

夜已过半,大半个庄渡城也已经叫他给翻了一遍,但红扶还是连个影子都没有。最后有个打更人,指着城郊的方向,说在那里看到有个女子和他形容得很像。

风无阴匆忙往那里赶,在近城郊的一处荒岭看到了红扶。

她头发散乱,像是走了很长的路,风尘仆仆的模样,粉色罩衫上沾满了泥土。

她蹲在地上,手中抱着烧鸡,在对空气说话,边说边把怀里的烧鸡小心翼翼地撕下一片递过去,吸溜着口水说:“这,好吃的,我相公的,给你一点点。”

风无阴站在她身后没走上前,但悬在空气里的烧鸡却突然掉到了地上。

红扶喊了一声:“你……你别跑,烧鸡,吃。”

风无阴一震,心中有了估摸,定定地站在原地没动,果然没多久,红扶就不再喊了。

他这才走上前去,但还没等他开口说一句话,红扶便“扑通”一声晕倒了,手中撕去近半的烧鸡滚到了远处。

风无阴弯腰将红扶抱起,约莫走了十步的样子,再回头,那烧鸡竟然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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