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年流月，用于形容渭城百姓的生活最合适不过了。这座本来就偏远的小城，在三国和解后，便再次归于平静。
而这种平静正是肖夜所希望看到的。他乐于砍柴和练字两项体育运动，这些年，真气倒也越发充盈了。上京的妹妹依旧每周一封信寄来，肖夜因为修行生活的枯燥，倒也没有过多新鲜内容可以写在信中，便每周在信里留些唐诗宋词，充充数。京都的小丫头倒是很开心，把诗句读了又读，爱不释手。
肖夜呆在这渭城，闲时也会鼓捣一下自己的小兴趣，把回春堂的某些药材拿来炖肉，比如说茴香，肉蔻，陈皮，肉蔻这些，厨艺倒是越来越好。老仆樊少海也忍不住美食的诱惑，暗暗称奇，夸赞到肖夜想法的新奇，日日来山顶蹭饭。
有一日，渭城城外南面巨峰上出现了七彩祥云。城中百姓，激动万分，纷纷赶往城外，叩拜。常年居住于环山中的居民们，从未见过如此美轮美奂，绚丽多彩的云层，以为佛祖显灵，自是激动不已。
樊少海面色古怪起来，出了院门，脚尖轻点，快速往枯山顶飞去。静静站在山顶上，望着不远处的云彩，沉目微思，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
七彩祥云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久，在百姓的叩拜中，慢慢飘去，很快变成了普通的白云。但樊少海眼神还是望着群山中的那条窄窄的山路。
肖夜爬上了山顶，他身材显得很匀称，早已摆脱了年少时的瘦弱，身高也已有一米八左右，肖夜找了一块石头，缓缓坐了上去，不敢打扰身旁的老人。陪着他看向那些缓缓散去的朝拜人群。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人群散去，樊少海突然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肖夜将散开的头发卷至头顶，束了起来，露出了光洁白皙的脸庞，透露着棱角分明的英气，他眨了眨乌黑的大眼睛，微笑开口道：“上个月刚满十六岁。”
樊少海捋了下挡在眼边的参杂着白色的黑发，混浊的眼睛似乎变得明亮了许多。
“确实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走吧，下山去取我那把砍柴刀。”
肖夜有些不知所以，但还是撇了一眼那山中的小道。随后乖乖跟在老人身后往山下走去。
今天老人下山走路很慢，肖夜也难得踩着他的影子，缓步向山下走去。
樊少海在肖夜眼中是一个很神秘的老人，他虽然有高绝的修为，但却始终是孤零零的一个人，除了肖夜，似乎没有什么亲人，肖夜不知道他今年多少岁了，只知道他至今连个伴侣都没有，自然也没有子嗣，渭城的人们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就连山水居的下人们也只知道那四方院中住着一个老爷尊敬，不理世事的老人。
可能只有肖夜能够感受到老人冷漠苍老外表下的那颗炽热跳动的心。
只是今日肖夜跟在老者身后我，似乎感受到了另一种情绪。一种慢慢提升，毫无掩盖的战意，在老人枯瘦的身体中酝酿，渐渐影响到了肖夜的心境。
老人带着少年步入了那四方的院子，步入柴房，步入阴暗的角落，顺着目光，肖夜看到了那把闪着邪异光芒的柴刀。
“走吧，山下有人想见我。”樊少海的声音似乎不再苍老，眼神也恢复了光亮。
“爷爷，我需要带刀一起去吗？”肖夜沉声道，意识到了似乎有强敌将来，否则老人不会是这种状态。
樊少海摇了摇头，“砍柴自然是砍柴人的工作，如果可以，你帮我拿着柴刀就行。”
肖夜不再多言，拿起了那把沉寂已久的柴刀，入手冰凉，一股寒意瞬间将他持刀的手包裹。
掌心渗出的汗水似乎凝结在了刀把之上。
一老一少就这样一前一后走出了山水居，步入街道，和归来熙攘的人群逆向，向城外走去。
远处群山中那条窄道中，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影子越来清晰，直到离开山峰的层影后，显现了出来。
那是一个僧人，或者是一个老和尚，虽然没有了头发，但雪白的眉毛和布满褶皱的脸颊却表示其年岁已高。
老僧就这样猫着腰缓步走着，动作显得很谦卑。身上挂着一件早已破损不堪的灰色僧袍，之所以是挂着，便是因为这袍子实在有些破旧，像是一个四处烂洞的破网，挂在他的身上。那些暴露在外的肌肤已和僧袍颜色相仿，可以看出老僧一定是一个苦行僧。
樊少海领着肖夜走了很久，渭城在他们眼中已经如同脸盆般大小。
老人示意肖夜停下了脚步，取了柴刀，自己继续向前走去，在某一处草地上停下。
“樊施主。”那老僧用乌黑的手指搓动着手中光洁的紫禅念珠，单手持佛礼，率先开口道。
两个老人相隔百米，但声音却传得很清晰。
樊少海并未回礼，只是将柴刀握得更紧了些，淡淡说道：“你，不该来这里。”
老僧嘴角的褶皱微翘，两片干裂的紫色嘴唇一张一合。
“大僧曰：无从所来，亦无所去，施主在此岸，老僧也当在此。”
樊少海眼框微张，笑道：“既然在此处已见了我，那何不到彼岸去，老头子我可不想见你这丑陋的光头。”
他语气中带些轻蔑之色，跟着肖夜相处多时，也沾染上了他的无赖语气。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老僧是丑是美，皆是世人眼中表象，无需在意，只是”老和尚话语一顿，终于抬起了额头。
“老僧要向施主讨要一件佛山之物。”
“何物？”
“还请将菩提玉归还。”老和尚淡笑说道，手中搓动的念珠在这一刻停住。
樊少海皱眉，片刻后，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你这老秃驴，刚才还满嘴佛语，没想到这才一会儿便现了原形。可笑，可悲，可叹！”
话语停顿，樊少海止住了笑容，将手中柴刀立于胸前，缓缓开口道：“那玉佩在我衣服里，你若想要，不妨自己来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