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桦跪了,是真的跪了,两个膝盖重重磕在地上,幸好店里有地毯,而且地毯比较柔软。
周桦直挺挺的跪在地上,两条大腿还隐隐有些颤抖。周桦的反应吓到了店员,店员条件反射的向后小跳了一步,等店员反应过来,立刻上前搀扶,语气也有点惊慌地说道:“这位先生,你不要紧吧?”
“没事没事,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周桦缓缓的从地上站起,脸不红心不跳,俨然已经放弃一切尊严上的挣扎。
周桦和苏乔伊离开了店铺,店铺里的店员则在后方全程目送。
“伊伊,咱们可别再买了,等会还得去买鸭脖和鱼呢。”周桦气喘吁吁的在苏乔伊边上说着。
苏乔伊盯着周桦,上下看了几眼,连忙点头:“确实不能再买了,哥哥你都没法拎了。”这时苏乔伊又皱起了眉头思考,再次开口:“可是哥哥咱们也不能买鸭脖和鱼呀,你没法拎了。”
“那伊伊你也能帮我提点东西呀。”
苏乔伊摇摇头,缓缓说道:“那也不行,没钱了。”
“没钱了就没办法了。”周桦也只能无奈的说道,忽然他意识到了什么,语调猛地升高,“你说什么,没钱?我记得妈妈钱包里有两三千呢?一分都没剩吗?”
“咋可能,那点钱怎么够,我把妈妈的卡也给刷爆了,现在就剩二十五块钱零钱了。”苏乔伊语气骄傲的回答。
周桦服气了,爸爸妈妈赚钱的能力还是不错的,尤其是爸爸,医术高超,有一家自己的私人诊所,经过二三十年的积累,在业界很是出名,所以经常有非富即贵的人上门。这就导致周桦一家人的生活水平还是不错,尤其是对苏乔伊,家里基本就是有求必应,过惯了公主日子,所以花钱大手大脚的。
周桦无奈,悠悠的叹了口气,随及说:“鱼是没办法买了,鸭脖买一点吧。”
七点半,天已经黑透了,苏乔伊和周桦坐在出租车上准备回家。
“哥,我饿了。我吃两口鸭脖呀。”苏乔伊靠在出租车的靠椅上,语气慵懒。
“你觉得合适吗?一共就十五块钱的鸭脖,你还吃掉点,爸爸还吃啥?”周桦斜眼看向苏乔伊。
“呜呜,哥,你说的对。”苏乔伊嘴里塞着鸭脖,口齿不清的说道。
唉,周桦再次长叹一口气,周桦觉得自己回家见到妹妹以后就越来越喜欢叹气了。
十几分钟以后,出租车缓缓的停下,周桦用最后的十块钱交了车费,随及拎着大包小包的下了车,苏乔伊紧随其后,手里抓着一个带着一点油渍的空塑料袋下了车。
进了家门,郑淑慧和苏天盛迎了出来,接过周桦身上的大堆购物袋,郑淑慧看了看手中的东西,随即问道:“鱼呢?”
苏乔伊微微一笑,略显不好意思的说:“我买东西太多了,钱都花没了,就没买。”
郑淑慧也是笑了笑,摸着苏乔伊的头说:“真是不应当让伊伊去买东西,我应该料到会这样。”
边上的苏天盛接过话茬,说:“不用问,我的鸭脖也是没买呗?”
苏乔伊扬起手中的空塑料袋,对着苏天盛嚷嚷“买了,但是哥哥半路上说饿了,就给吃了,明明哥哥四点多才吃的饭呀,怎么还是饿呢?”
周桦眉头一扬,刚想说话,苏天盛就对他说:“怎么都吃了呢?也没给爸爸留两块?”
“没有,不是我,是伊……”周桦急忙争辩。
“行了,吃了就吃了吧,我也不怪你,但是你别再想说是伊伊吃的,诬赖可不行。”苏天盛抢了周桦的话头,让他根本无法解释。
周桦再次长叹口气,也不想分辨,语气低沉:“我有点累了,先去躺会。”
“那你吃了鸭脖还饿不?要不再吃点饭?”郑淑慧看着走向卧室的周桦的背影,出声询问。
周桦双手插兜,原本因为逛街劳累而微微弓起的腰更加泄劲,有气无力的说:“不用了,饱了。”
苏天盛一个胳膊横抱胸前,另一个胳膊架起,架起的手轻轻的摸索下巴,看着周桦的背影思考着什么,等周桦完全进了房间,苏天盛微微偏头对郑淑慧说:“你看儿子,好像老了几十岁诶。”
郑淑慧在一旁咯咯地笑着,苏乔伊语气疑惑的开口:“确实是,哥哥一下就没有朝气了呢?”
苏天盛望向苏乔伊,声音缓缓地说:“还不是因为你,让你哥拎了那么多东西。对了,你赶紧擦擦嘴上的油,然后再剔剔牙,上面还有鸭脖的肉丝呢。”
苏乔伊伸了伸舌头,小声嘀咕:“被发现了呢。”
郑淑慧则在一旁咯咯的笑着说:“你也是的,明知道和儿子没啥关系,还是逗他。”
“你补刀也很是完美呀。”苏天盛看着郑淑慧慢条斯理的说。
周桦躺在自己的床上,他说的话并不是假的,逛街确实让他感到劳累无比,本来他是想稍微躺一下,玩一会手机,结果没想到他又睡着了。这次他又做梦了,不过不是那个让他挣扎不得的梦,但是这个梦更加让他难过。梦境中,一片冲天的大火出现在周桦的眼前,这时的周桦不再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而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孩,明亮的火光照耀在他的脸上,他的表情满是愕然,木木的脸庞加上小小的身躯,彰显出他的无措。
“啊!!!”周桦大叫着从床上坐起,眼泪不知什么时候布满了他的脸庞。
周桦坐在自己床上,神情落寞,他回想起了自己脑海深处的记忆。
有人可能早就有了疑问,周桦姓周,苏天盛和苏乔伊姓苏,而郑淑慧姓郑,周桦的姓有些刺眼,这是因为这个家的所有人都和周桦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周桦的思绪飞舞,他又回到了15年前。看到了小小的自己,走在街角小商店与家之间的路上,在走到家门口的时候,他看见了两个黑影从自家屋顶上一闪而过,随后冲天的火焰淹没了自己的家,他有些茫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这事的影响是什么,他当时只是觉得很热、很热。
后来,他知道自己的父母已经死了,是穿着警服的叔叔告诉自己的,后来他又被现在的父母收养了,他又有了新家。
苏天盛和郑淑慧并不是没有生育能力,因为周桦被收养的时候苏乔伊就已经出生了,周桦并不知道苏天盛和郑淑慧收养自己的原因,可能是因为善良也有可能是因为于心不忍。苏天盛和郑淑慧确实是很好的人,他们将周桦视如己出,而且居然听从了年幼的周桦不愿意改名的意愿。
周桦走过的二十多年岁月一幕幕的在眼前闪过,他有些呆楞的回忆着。不知过了多久,周桦回过神,轻轻的笑了出来,自己果真算是一个不幸却又幸运的人,不幸的是他从小就失去了自己的父母,幸运的是自己并没有失去父爱母爱,没有失去一个正常发展成长的环境。周桦从小就表现出很不错的才智,学习成绩很好,美中不足的就是身体一直不太健康,经常性的生病,但是苏天盛和郑淑慧照顾周桦照顾的可谓是无微不至,加上苏天盛是一名医生,所以一直都调理周桦的身体,所以周桦的身体在不断变好。实在是不幸与幸运参半。
周桦在之前亲生父母没有去世以前,年龄很小,记忆也不是很完整,记不住什么东西,但是后来到了苏天盛家里以后,年龄大了些,也能记住事情了,他从那时候开始就被无边的血海以及冲天的大火这两个梦境不断的折磨着。好在苏天盛和郑淑慧带给周桦家的温暖,让他没有走上歪路,能够正常的成长。
周桦想着苏天盛和郑淑慧对待自己的种种,周桦愈发的感激他们。不过刚刚的噩梦算是这些年来做过的最为清晰的一次,清晰到周桦都能感觉到火光照耀自己脸上的温度。
许是这个梦清晰的还原了曾经的场景,周桦有点想自己以前的家了,那个不算很大的房间,那个离家不是很远的小商店,带着这个回忆,周桦再次进入梦乡。
第二天一早,周桦醒来,洗漱完毕的时候郑淑慧就已经做好了早饭。
一家人围坐在餐桌边开始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周桦突然开口说:“爸妈,我想回以前的家看看去。”
郑淑慧抬起头看向周桦,苏天盛放下手头的报纸看了一眼周桦,随后没开口而是又拿起报纸,沉默将近三秒钟,郑淑慧开口:“怎么突然想回去看看呢?”
周桦放下筷子,组织一下语言,随及说道:“我昨天做梦,梦见了小时候,突然就想回去看看去了。”
苏天盛放下报纸,抬头看向周桦:“去吧去吧,挺多年没看了,去看看吧。放宽点心,都过去了,现在你身边还有爸爸妈妈呢。”
周桦龇牙一笑,“没事,我就是想看看而已,没什么别的想法。早就看开了,现在我身边也有爸爸妈妈,幸福的很。”
苏天盛也是笑了笑,没说什么,边上一直没说话的苏乔伊这时开口道:“爸妈,我跟着哥哥一起去吧,我也想出门转转。”
郑淑慧思考了两秒,说:“去吧去吧,出去溜达溜达,但是尽量这一两天就回来,快过年了。”
苏天盛这时开口:“下午有个病人要来,预约了很久了,我就不开车送你们去了。”
“知道,那边也不远,坐车两个小时就到了,我们转转就回来,估计晚上就回来,如果太晚了我给家里打个电话,明天早上就回来。”周桦回应。
“行,等会给你拿点钱,然后你俩穿厚点,挺冷的了,还有记得戴上口罩,小心空气污染。”郑淑慧开始不停的叮嘱着。
周桦和苏乔伊连连答应,最终在郑淑慧的唠叨声中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