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后华山
是夜,呼啸的风吹得雪花纷纷扬扬,雪盖满了屋顶,下得并不大但却细密的紧。风吹着,像是织成一面白网,一眼望不出去多远。
偶有着急回家的行人,压低了头上的斗笠脸紧紧贴着领口,一步走的比一步快。
这折磨人的天气,一点也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不知何时是个头。”裴元拨了拨火盆里的炭火,烧的发红的银骨碳冒出点点紫光:“这雪下得不停,怕是论剑大会也要延期。”
“师父说,纯阳观主李忘生特地给我们下得帖子,据说也邀请了各大门派的青年才俊来参加这次论剑大会。”清荷嘴里塞着水晶龙凤糕,手上拿着玉露团,一双桃花眼流连在桌上转个不停。
金乳酥、御黄王母饭、贵粉红、长生粥,花里胡哨的小吃堆了一桌。
“离经你惯会宠这小皮猴,这吃食吃的太杂也不好,你可得仔细着小心回去闹肚子。”青歌拈起一个金银夹花平截,小口吃着:“莫要担心,是雪总会停的。宋大家宴请的烧尾宴果不一般,这蟹粉新鲜的紧。”
“大雪要停了。”
站在窗边的少女一身绛紫色盘丝云锦长缎衣,外面披着玄色缎绣披风。小脸尖尖,眼睛大而水灵。深色的衣服完全没能衬得少女有一丝老气,反而平添了几分贵气在她身上。
正是离经。
离经深深吸了一口气,这几年她抛弃杂念一心研习,还是取得了一定的结果。从下定决心开始修习那天起,陪着她的就只剩下回忆里守缺默默陪着她的样子。
四年前,正式研习花间游之前,她一人在生死树前呆了两日。
生死树有三十余丈高,半边树身早已完全毁损,焦黑难辨其形。而另半边树身却生机盎然,仍旧枝繁叶茂,一副欣欣之象。
从生死树回来以后,离经一改之前的脾性,刻骨的让人难以置信。
所幸,不负众望。
“不出意外两日便会天晴。”离经阖上窗子,回身坐到桌边。
“既如此,我们也该收心准备论剑大会。”裴元拦下了还在往嘴里塞吃食的清荷:“夜深了,留着明日吃吧。”
蓦地传来一阵敲门声,屋内的几人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何人?”裴元眼神示意身边几人,自己开了口。
“纯阳弟子,师父派我向各位传信。”
离经当即愣在原地。来人的声音温温的,就像是他这个人一样,温和平静,宛如微雨。离经甚至能想象的,这人说话是唇角微微勾起,温润的嗓音说远不远,就像在她耳边诉说,说近不近,像隔着万水千山。
裴元起身开门,却未将来人迎进来。只信手将门从外面阖上,与来人交谈去了。
离经身子僵硬,搁在桌子上的手握紧的发紫。
“姐姐,你没事吧?”清荷搁下手里的粽子,颇为担心的看着离经:“别掐自己呀,我们花花经不得掐的,会流绿汁子,像毒尸一样的绿汁子哦。”
离经像是听不进去言语,没有一点动静,只沉默着像是隔离了世界。
青歌叹了叹气,伸手硬生生的掰开了离经的手。手心红色的月牙痕迹压得很深,倒不知是对自己有多大的仇。
是守缺的声音。
在下仰慕姑娘多时,可否请姑娘收下这信件。
姑娘心有天地,不似我这般狭隘,只心中有姑娘一人。
离经,我娶你好吗。
离经,我前些日子路过首藏剑山庄,那边的铺子有新上的梅花珠钗,你带上一定好看。
离经,天冷了,你若要出门记得带上披风,这是我叫我七秀的朋友才赶制出来的,这水貂毛冬天是最暖和的。
此去不知何时能归,离经,倘若我回不来,你便寻个好人再嫁。
离经,不用救我。
离经,对不起。
离经倏的起身,走了两步却又停下脚步,站在原地。
上一世论剑大会之前,根本没有见过守缺。改变了自己的路,难道也改变了身边人的路吗?
裴元忽然推开门走了进来。看着站在房子中间发呆的离经,歪了歪头,眼神飘向坐着吃瓜的两个人示意,却没得到回答。
“走....走了吗?”离经突然开口问道。
“已经走了,说是后日论剑大会正常举行,到时候我们和明教那边的人一起上山。”裴元走到桌前,敲了敲桌子:“我们去休息吧,也让离经早点休息。”
“不知道今年那个蹭reeee点的小胡子哥哥会不会来。”清荷伸手拉住青歌一起往外走去:“去年他带他师兄来花谷看伤时候有偷偷给我烤羊肉吃,清荷师姐,回来我们还去吃烤肉。”
“你都十七了,管管自己的嘴吧。”青歌牵着清荷回了自己房间。
突然安静下来的房间里,离经像泄了气一样坐在了地上。
离经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追出去,追出去以后说什么。
说我很想你,还是说你还记得我吗。
说什么都不合适,不如不见。
接连下了许久的雪,终于在第八日停了下来。
雪晴了以后天蓝的刺眼,裴元遣人去请了明教众人,带着两派弟子上了纯阳宫。
这些年清荷长高了不少,但因为管不住自己的嘴仍旧显得有些圆润,好在性子是极好的因而博得了众人的欢心。
习武之人大多不会介意男女之别,也不会因为年纪就对人产生偏见。
“你是说莫言笑吗?”一个露着腰的明教男弟子低头看着清荷:“师兄说要我们先来,他到大会开始的时候会来的。你为何会认识我师兄?”
“那个小胡子还秃头的叔叔原来叫这个吗。”清荷掏出一把糖果子,分给了旁边的人:“他烤的肉好吃,还会做大份星冰乐。我超喜欢的~”
“化雪天往往比下雪天还要冷,光明顶总是热得出奇露腰也就罢了,来纯阳也不穿厚点儿,难道真是猫妖吗?”旁边的小师妹多走了两步跟上了离经,伸手挽上了离经的胳膊:“师姐你不觉得奇怪,我看着他们都觉得冷。”
离经回头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挽着自己的墨艺,道:“那你就别看了,我怕你扑过去撸猫。”
墨艺撇开离经的胳膊,转身跟到了青歌身边撅着嘴告状:“师姐你看她,天天就欺负我。我看他们私底下都说离经是代开上号,明明是本人,外人哪能有这么多骚话。”
“莫要乱讲。”青歌笑了一下:“一会离经该禁你的言了。”
“我就知道师姐你向着离经,我不依,我晚上要睡你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