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后。东大西洋海面,欧罗巴海域。水下约三百英尺深的地方。
莫瑞拉跟在父亲身侧,东张西望。他是第一次看到阳光下的海水——不是元素形成的光亮,不是岩浆,不是烛火也不是照明设备,而是真真正正的,被太阳光穿透的海水,虽然这时候已经是黄昏了,海水泛着沉沉的橙黑色。
布尔的身子向后仰着,就像半躺在无形的海水里。面对着几乎看不清的船身,他的神色也变幻莫测的看不清。
亚特兰蒂斯毁灭之前,人们曾利用基因改造,创造了半人半兽的卡美拉,诸如黑鳞鲛人、塞壬海妖和独角兽等等。创造卡美拉的初衷是通过基因改造使人类获得或者超越一些强大种族的天赋。抱着这样的想法,亚特兰蒂斯人曾改造或创造出了许多物种,但这些物种要么无法超越原始物种,要么存在着某种令人费解的缺陷。
例如独角兽就是通过一角鲸和天角兽的基因改良而诞生的物种,而并非像传说中那样由大海的滔天白浪孕育而出。最著名的就是它们的角,不过虽然那些角拥有无与伦比的治愈和解毒能力,独角兽的生命力却脆弱无比。它们一旦流血就无法停止,即便遭到轻微的伤害也会造成不可逆转的死亡,被称为最脆弱无辜、纯洁的生命。这就意味着如果要彻底取下独角兽的角,就必须以它们的死亡作为代价。
几乎所有的卡美拉都作为从宠物或低等生命体而存在着。在这种情况下,黑鳞鲛人和塞壬算是得天独厚了。虽然不知道它们与作为参照的原始物种的差距在哪里,但至少他们没有明显的缺陷,不仅拥有极高的共情能力,与人无异,而且寿命长达三百年——已经与亚特兰蒂斯的居民的寿命一致了。也因此,他们虽然是卡美拉,却得以摆脱这个身份,得到了认可成为了亚特兰蒂斯居民的一员。
作为亚特兰蒂斯的居民,两族和亚特兰蒂斯的原住民一样,天生对四元素十分敏感,在精神力的感知方面也是一样的。不同的是,黑鳞鲛人尾部为深黑色,成年后尾鳍边缘为幽蓝色,鱼尾下部两侧生有侧鳍。他们的上身精瘦而修长,上肢和身体两侧生有半透明膜状翼,能抵御巨大的水流冲击,坚韧无比。上臂靠近手肘的位置生有臂鳍,五指间也是同样的透明蹼膜,使得他们在海中可以最大限度的像鱼类一样遨游。
黑鳞鲛人的耳朵是像蝴蝶翅膀一样的耳翅鳍,五根耳翅鳍骨,鳍膜是白色的,闪着微微的金色珠光,就像珍珠一样柔和美好。
和塞壬相比,黑鳞鲛人更接近真正的海洋生物。他们精致得像海洋精灵,而且拥有掌控水的力量,可以通过喉间骨的振动发出一种频度特殊的声音,其他种族无法听见,但海洋能够捕捉这种振动,并且接受力量传导,翻江倒海。
塞壬则如传说中一样,拥有美丽的外表和动人的歌声,千百年间他们都在大海深处歌唱,吸引着船舶上的水手和旅人,将昏迷的人类带回海底深处,提炼他们身上的元素力量。
但塞壬和黑鳞鲛人不同的是,他们上半身与人类完全无异,没有耳鳍和臂鳍,身侧没有半透明膜状翼,指间也没有蹼膜。在他们的腰侧生有巨大的腰鳍,长度垂下来足以达到鱼尾中部,看起来像裙子或者衣服长长的下摆。当他们坐在礁石上,腰鳍就像裙摆搭在礁石上,看上去就像一个美丽的少女。
显而易见,比起黑鳞鲛人,塞壬显得更为类人也更加妩媚漂亮。但与类人的美丽无害外表不同的是,塞壬的尾部背面隆起一道尖锐而坚硬的鳍骨,尾部两侧也各有一道鳍骨,这些鳍骨锋利无比,塞壬巨大的尾部划过的时候,这些鳍骨能将对手的身体硬生生的撕裂。
他们没有可以掌控水的力量,却拥有能令人失去神智的歌声。那些被歌声所诱惑的水手被塞壬猎杀或者带回伊克雷尼,然后汲取他们体内的元素——每个生命都是由孕育而成,生长的过程就像一个磁场逐步完善并愈加强力,故而元素力量分外浓烈,胜过他们通过辛辛苦苦的练习来增加对元素的感应和掌控能力。
从制造海难来说,毫无疑问是黑鳞鲛人最拿手。只需要凭着喉间骨的震动,无论是离岸流、疯狗浪海啸还是涡流,都能让海难事故频频爆发。号令海洋以及在大海中生杀予夺,简直是黑鳞鲛人与生俱来的本领。
塞壬只有用歌声迷惑陆地人以及用鱼尾上的鳍骨撕杀的特长。但作为亚特兰蒂斯时代得以流传下来的海底住民,他们一族天生就具有对元素的感应能力,可以通过后天的学习以及对元素越来越深层的感应,调动和使用元素的力量。
拥有对元素的感应能力,并且能够对其进行调动和使用,这一类生物,被称作后裔——亚特兰蒂斯的后裔。天生就拥有这种能力的后裔,被称为继承者。
黑鳞鲛人和塞壬,都是继承者。
极具威望的拜帕·布尔,他的元素力量即便在所有继承者中也是出类拔萃的。所以他完全有能力制造一场海难。
奥格尼斯担心的,是如果航行数据记录仪探测到了他们,或者探知到了不合常理的任何东西或者地方——元素力量虽然看起来诡谲莫测,却在一点一点的为陆地人所用,他无法确定陆地人是否可以探测到不合理的力量波动。另外,虽然陆地人现在还不具备下潜至海沟的能力,科技水平和已经覆灭的亚特兰蒂斯相比就像个婴儿,但是一旦陆地人开始怀疑深海文明的存在,等待他们的将会是无穷无尽的搜捕,就像他们对待可怜的虎鲸一样。
而且已经有人鱼被陆地人所捕获,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未被公开而已。他毫不怀疑如果时机成熟,陆地人会展开大范围的搜捕。他难以想象这种场景。
每一个继承者都应该高高在上,而不是被陆地人搜捕和冒犯。
不过幼小的莫瑞拉则完全不用担心这些问题,他只需要跟在父亲身边,抬头望着头顶几乎穿不过深海的暗淡的黄昏颜色。他很兴奋,但是他觉得很难受。
黑鳞鲛人对水质的要求非常高,浅水海域因为早已被陆地人所占据,又被频繁倾倒了太多垃圾,污染十分严重。这样的水质对黑鳞鲛人无疑是非常难以接受的,何况莫瑞拉这么幼小,并且还是第一次进入被污染的海洋。
但莫瑞拉什么都没说,也没有抱怨,他忍耐着令人作呕的味道,乖巧的跟在父亲身后。
突然,他感到海水开始震颤起来,作为天生对水有着感知的种族,他理所当然的感受到了这种震颤所传达出来的,一场暴风雨来临的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