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打来电话,他问:“妹,你在哪呢?”
我:“在学校里的紫藤长廊这边。”
林夏:“顾以北本来想约我和你还有姜芷清吃饭的,可是我们班同学们临别前忽然起哄,说难得聚在一起,要拉着顾以北去吃饭喝酒唱歌,盛情难却,他不好推脱,他叫我打电话给你,让你一起来。”
我看了看童懿,捂住手机问她:“我哥叫我去同他们吃饭,你想要去见我哥吗?”
童懿摇了摇头,表示不去。
我心下了然。
我和林夏说:“哥,我就不去了,你们一帮子老同学聚餐,我跟着瞎掺和什么?”
林夏:“怕什么?反正你同我们班的这些家伙也算见过多次,叶眉你又很熟的。”
我:“你同顾以北讲,我真的不去了,我刚刚遇到童懿,要和她一起去吃饭。”
林夏有些奇怪,他问:“她也从北京回来了?”
我:“嗯,回来过暑假,顺便回学校来看看。”
林夏:“那好吧,等会我和顾以北讲一声。”
林夏话音刚落,电话那头传来姜芷清的怒吼:“林小七,你这个杀千刀的,黑心肝的家伙,刚刚扔下我偷溜也就算了,现在和童懿姐姐妹妹去吃饭,还不带我玩。”
我有些哭笑不得:“你不是要跟着林夏和他们一起去吃饭?”
姜芷清气呼呼的回我一句:“去个屁。”
“他们一大堆人除了林夏,我就只认识顾以北,我去干嘛?去当他们的电灯泡给他们照亮用吗?林小七,你给老子在原地等着,老子马上过来。”
“哦,那你过来吧。”
童懿问:“谁?”
我答:“峨眉山女魔头,她正提着九阴白骨爪向我们冲过来。”
童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知道了。”
我问童懿:“难道你不想见见我哥?”
童懿很坦然:“刚刚远远见过了,就不去了,反正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如不去打扰他们老同学叙旧。”
曾经我问过童懿,她为什么会喜欢林夏那个没正经的家伙?
她说,因为林夏太优秀了,见到他便不自觉的想要成为一个和他同样优秀同样好的人。她还说,林夏身上自然散发着一种使人前进的动力。
对此,我一直不能理解,因为我和林夏一同长大,太过熟悉,她说的这些,我实在无法感同身受。
我可想象不出来,躺在沙发上穿着睡衣一脸邋遢挖着鼻孔,成功从我手里抢走遥控器的坏蛋有什么使人前进的动力,通常情况下,他只有使我常常产生一种想要掐死他的冲动。
童懿第一次见到林夏是在学生会竞选上,林夏和叶眉作为当时的副会长和会长,自然有资格可以和其他老师一起当面试官,评选学生会竞选新人成员。
童懿站在台上,林夏坐在台下,只远远的惊鸿一瞥,便注定了她此后的缘。
童懿说,很奇怪,一向不怯场的她当时竟然很紧张,磕磕巴巴的宣读着自己的竞选稿,台下明明坐着那么多人,有老师有学生会成员还有其他竞选的新人,她竟然只看得见林夏。
我听完之后,无奈的仰天长叹,林夏那家伙,居然只靠他的脸,骗了一个姑娘默默钟情他多年。
我是他亲妹妹,为什么我就没有这份荣幸,成功的骗到顾以北呢?
我都有些怀疑,我是不是林家亲生的女儿,会不会我是从垃圾桶里捡来的?
不,林夏才是捡来的那个。
我、姜芷清和童懿在学校附近找了一家以前经常光顾的小吃店随意吃了点东西,在姜芷清的提议下,又去了KTV。
姜芷清点了许多啤酒和水果盘,然后坐下来,一边喝着酒一边对着我和童懿,痛骂了谢岸最起码有半个钟头。
大概是因为谢岸今年大学毕业,竟然准备留在上海工作不回重庆,他们异地恋的爱情长跑在跑了整整四年后还得跑下去,跑到什么时候,姜芷清自己也不知道。
姜芷清喝醉了红着脸抱着啤酒瓶子醉醺醺的向我们吐槽说:“你们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女生就是我,林小七你单相思有什么可怜的,我,你们看看我,英年早恋,眼瞎着找了一个脖子以上瘫痪的自私鬼,从来不会笑只会生气,每次都要我去哄他,高中毕业跟我告完白就抛下我跑去上海,这些年我们就靠QQ保持着联系,你们都不知道,在大学里多少人以为我和林夏才是一对。现在,那个万年面瘫男跑回重庆告诉我,他以后要留在上海工作,你们说他是疯了还是没有心。”
很容易醉酒的我只喝了半瓶,已然有些思维紊乱,不停地傻笑着,拍拍姜芷清的肩膀告问她:“那你干嘛还不分手啦?早点抛弃他找个更好的。”
姜芷清晃悠着食指:“我怎么没分过,去年就闹过分手,可我犯贱那,分手不到一个星期就忍不住的打电话找他哭。”
对酒精过敏的童懿是我们三个人中唯一清醒的,她吃着一块西瓜,劝慰姜芷清:“谢学长那人就那样,外冷心热,你们坐下来好好谈谈,看将来是你毕业以后去上海找他还是他回重庆找你。”
姜芷清:“凭什么?凭什么要老子跑去上海找他,他就在那一动不动的等着老子屁颠屁颠的跑过去,我才不是那种没骨气的人呢,考大学的时候我就没去上海,凭什么我毕业了要去上海找他,重庆怎么了?重庆以后的发展也会好起来的。”
我听着就觉得不对,推推姜芷清,哭了:“你说谁没骨气?我跑去北京找他怎么了?我就是想他喜欢他爱他,他在北京我有什么办法?”
姜芷清笑笑,喝了两口酒指着我说:“你最没骨气,我也没骨气,我们爱上了两个长了飞毛腿的男人,他们全世界飞,就是不会飞到我们身边。”
她伸手搂着我:“小七,我们应该把他们的狗腿打断,让他们瘫在床上那也去不了。”
我拍了拍自己的心哭着说:“我舍不得。”
姜芷清:“有什么舍不得的,反正谢岸脖子以上早就瘫痪了,我不介意他脖子以下也瘫痪,反正都一样,他只要有口气不死就行。”
我和姜芷清两个醉鬼叽叽咕咕的商量着如何照顾一个瘫痪的人。
清醒的童懿拿着话筒坐在点歌台唱起了歌,近两年流行的许嵩的《素颜》:“又是一个安静的晚上,一个人窝在摇椅里乘凉,我承认这样真的很安详,和楼下老爷爷一样……”
唱到副歌部分,我和姜芷清很自然的站起来跟着一起唱:“如果再看你一眼,是否还会有感觉,当面素面朝天要多纯洁就有多纯洁,不画半熟的眼线不用抹匀粉底液……”
姜芷清抱着酒瓶忽然大喊:“唱什么《素颜》,我们要变成坏女孩,童懿给我点首《坏女孩》。”
姜芷清是歇斯底里的唱完了徐良的《坏女孩》。
“那时我放开了的手,转过身只剩了保重,你话都没说,却哭了很久很久,我喜欢坏坏的女友……”
童懿后来告诉我,那晚我和姜芷清的歌单,是一锅天南地北大乱炖。
从什么妖魔鬼怪什么美女画皮的《白龙马》儿时凿壁偷了谁家的光的《庐州月》到爱到心破碎也别去怪谁的《雨蝶》,再从一只没有耳朵一只没有尾巴的《两只老虎》迎接另一个晨曦带来全新空气的《北京欢迎你》到秋雁两行江上雨的《铁齿铜牙纪晓岚》,最后从我会用蜡笔画出银河的气势的《月亮船》如果说你要离开我的《爱之初体验》到渐渐的忘记,赶不上明天的《忘记时间》。
童懿说我和姜芷清就只管抱着酒瓶一顿乱唱,她一个没喝酒的正常人完全跟不上我们两个酒鬼的思绪和速度。
所以,她偷偷打电话给了谢岸,让他来接我们。
谢岸来的时候,我和姜芷清正趴在沙发上对着哭,不知道在哭什么,就是哭。
童懿自己坐在前面背对着我们唱着她的悲伤情歌,《仙剑一》插曲阿桑的《一直很安静》。
“给你的爱一直很安静,来交换你偶尔给的关心,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始终不能有姓名……”
谢岸推门而入的时候,姜芷清跳起来大骂:“坏男人,坏男人。”
谢岸顿时黑了脸。
他冷冷的走过来,从我的身边经过,搂着姜芷清就想走,姜芷清紧紧抓着我的手怎么也不肯松开,她哭着闹着不肯走。
谢岸对在唱歌的童懿说:“帮个忙,把她两分开。”
童懿看了一眼谢岸,没理他,继续唱着歌。
谢岸原本以为只有我和姜芷清是醉了的,现在才发现,我们三个神经都不太正常。
我想,我和姜芷清醉的是酒,而唱着歌的童懿,醉的是情。
拉不开姜芷清,谢岸没办法,只好由着姜芷清,在她的身边坐下,然后掏出了手机,拨通了林夏的电话,他对着林夏说:“我这边有三个疯女人,我只能搞定一个,你看着办吧…..”
他后面说了什么我记不得了,只记得童懿切了歌,换了一首《姐姐妹妹站起来》。
然后姜芷清逐渐清醒,站在中央一边拉着我和童懿的手跳一边指着坐在我们对面的谢岸唱,说是唱但和骂没什么太大区别:“十个男人七个傻八个呆九个坏,还有一个人人骂,姐妹们跳出来,就算拳打脚踢把他绑过来,打残废不再让他离开……”
别说,醉了酒的姜芷清,住在身体里的才华反倒清醒了,改编的词倒是挺押韵的。
至于谢岸怎么想,管他呢?
林夏带着顾以北赶来的时候,谢岸仿佛看到了救世英雄。
林夏也觉得自己是救世英雄降临,他看着谢岸被我们三个疯女人被折磨的成了狗样子,实在没绷住,狠狠的嘲笑了谢岸一番。
谢岸推了推眼镜,翻了个白眼,镜片在昏暗的包厢里,闪着冰冷的光。
林夏有些鸡皮疙瘩起来了。
林夏上前拉了拉躺在沙发上靠在姜芷清身上的我:“林小七,起来了,该回家了。”
我听到林夏的声音,忽然觉得好想哭,立即坐起来拉着林夏的手臂,作势靠在林夏的胸膛里仰着脸对着林夏大哭:“林夏,林夏,林夏,你知道吗?我好喜欢你好喜欢你,喜欢你好多年了你知道吗?”
林夏无奈的回答,揉着我的后脑勺,看着我说:“我知道,你从小就暗恋本小爷。”
“林夏,你为什么就不能喜欢喜欢我呢?”我继续大哭。
林夏捏着我的脸:“笨蛋,我要是也喜欢你,我们不就违背人伦常理了吗?”
我委屈巴巴的说:“不会的,因为爸爸告诉我,你是垃圾桶里捡来的。”
“死丫头,闭嘴吧。”然后,林夏拍了拍我的脑袋,把我丢给顾以北:“顾以北,交给你了。”
我却死死的拽着林夏的手不肯放,继续哭:“王兄,不要抛下龙葵,就用龙葵的血肉来铸剑吧。”
“我是你的亲妹妹,我就是你,我是世上唯一有资格为你跳下去的人。”
林夏僵在原地,头上飞过一群乌鸦,嘎嘎嘎嘎的乱叫。
顾以北拉着我另一只手,调侃林夏:“龙阳兄,我竟不知你们还有这般前世纠缠孽缘,是我乱入了。”
被我死死拉住的林夏斜了顾以北一眼:“兄你个大头鬼,快把疯子拉走。”
林夏扒拉着我的手,演起戏来:“绝对不可以,从现在开始,我不再是你的王兄,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你没有资格。”
“王兄”
“没有那把剑,我照样可以歼灭敌军,你可以洗洗睡了。”
我又是一阵悲伤的痛哭流涕。
姜芷清从桌上抓起一把西瓜子,捧到我的手心里,和我一起痛哭:“小破葵,你别哭了,这是你王兄死前留给你的葵花籽,你看看,我们去种葵花吧。”
“好,可我好像弄丢了王兄送我的广袖流仙裙,我们去找找吧。”
姜芷清拉着我:“好,我陪你去永安当找找。”
以至于后来,酒醒过后,林夏向我复述了一遍事情经过的时候,我除了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以外,更惊讶于我们,居然能把《仙剑三》里姜国的那段故事记得那么熟。
因为剧情太虐,我们也只看了一遍电视剧,不敢看第二遍。
没想到,就连林夏,台词都被倒背如流。
林夏大言不惭的说,好歹当年仙剑热播的时候,我陪着你和姜芷清一起为了这段故事流的太多眼泪没白流。
谢岸看不过去我和姜芷清瞎演,一把拉起姜芷清就往外走了,他说:“八点档苦情戏,可以结束了。”
同时,顾以北也将我扶起来,我靠在顾以北的肩头,忽然间,好像是跌进了一个深渊,深渊把我带到了08年的那个夜晚,我也是这么靠在顾以北的肩头,那时我为了汶川在哭,现在,我没哭,只是醉了。
顾以北的怀抱莫名使我安心。
林夏去拉在沙发上累的睡着的童懿,小心的将她扶起来,背在背上跟在后面。
童懿半清醒半睡着,挣扎着抓着林夏的胳膊:“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我没喝酒。”
林夏回答:“好,我知道你没喝酒,我送你回家。”
三个大男人算是连骗带哄的把我们三个女疯子带出了包厢。
在KTV的门口,我们即将分别的时候,姜芷清从谢岸的怀抱里跑过来紧紧的抓着我的手,再次上演难舍难分的大戏,谢岸差点崩溃了。
我和姜芷清在KTV的路边,互相紧紧抓着对方的手,唱起了《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我们一样有最脆弱的灵魂,世界男子已经太会伤人,你怎么忍心再给我伤痕。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我们一样为爱颠簸在红尘,飘忽情缘总是太作弄人,我满怀委屈却提不起恨……”
这一唱,倒把童懿彻底唱清醒了,她从林夏背上下来,站在路边。
谢岸崩溃扶额:“她们歌单里的歌怎么总是些奇奇怪怪的歌?”
林夏说:“这是她们高中时代追的电视剧的主题曲,两个人当时好像还挺喜欢男主角的,好像叫什么唐,唐可凡。”
谢岸:“……以后禁止她们看这些奇怪的剧。”
林夏翻了个白眼,鄙视的说:“你以为你禁止的了?”
童懿说:“谢岸,好好和她谈谈吧。总是让一个女孩漫无目的的等下去,很累人的。”
谢岸有些失神,没有回答。
林夏说:“好了,快点把姜芷清带走,然后让顾以北把我妹拉走,他一个大明星,站在这万一被人拍到,明天又是娱乐版头条。”
林夏帮着谢岸把姜芷清从我手里拖走了,三个人消失在街角拐弯处。
童懿对顾以北说:“我先回去了。”
顾以北:“你等会,让林夏送你吧。”
童懿:“不了,你们一起把小七送回去吧,放心,我很清醒,家就在附近。”
童懿走远了,林夏才帮着谢岸把姜芷清弄上车匆匆赶回来,他趴在顾以北的车窗前问:“童懿呢?”
顾以北说:“走了。”
当晚,林夏带着我没有回家,而是一同跟着顾以北回了他的家。
林夏怕带着这鬼样子的我回家,他被老林警察毒打。
有些时候,林夏不怕老林警察,有些时候,林夏很怕老林警察。
而我,从来都不怕老林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