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武十二年,惠江道士贾志成奉师命出太上清虚处下山游历人间,途径定京繁华处,支起一算命摊子,为世人卜卦测凶吉。怎奈年轻道士初入江湖没有德望,给人当成了江湖骗子,无人信服,几天也开不了一卦。时人问道:“人言道士盛世归隐,乱世下山。为何你这道士反其道行之?定是个江湖骗子吧。”贾志成微微一笑道:“盛世乱世,乱世盛世谁人又分得清楚呢?既然大家不信我这蓍筮之术,贫道口齿还算清晰,从今日起就暂时当个说书先生为诸位讲一讲那江湖共主杨佑的传奇一生。”大侠杨佑的故事世人皆知,只是这道人讲来却犹如亲身经历,历历在目,一些个细节更是娓娓道来,当真奇了怪哉,莫不是杨佑的私生子?
话说前朝天景十六年大将军杨神策老来得子,取名杨佑,寓意天佑杨家有后,天佑北幽繁荣强盛。
天景二十三年,杨佑八岁。这一年冬,天子狩猎,诸将随行。冬狩行宫位于天荡山南麓,而狩猎之地则是以天荡山为中心的方圆五十里。大将军杨神策携杨家军负责此次狩猎的外围安保,天子近臣安全则由亲卫羽衣卫负责。
陪同天子狩猎,可是头等荣耀之事。路上诸臣不畏严寒,笑语盈盈。
杨佑虽八岁,骑射武艺已略有小成。俨然一副小大将的风范。杨佑骑着一匹枣红马,与父亲马匹并驾齐驱。皇辇之中四皇子则时不时挑起车帐帷幕,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同龄人。此次冬狩当今天子拓跋红只带上了最为疼爱的四皇子,杨神策为朝中武将之首,天子特许可带家眷,于是有了杨佑的伴行。八岁的孩童终归没有长时间骑乘的毅力,四皇子庆元似乎查觉到小杨佑的异样,向父皇请命让杨佑同辇。天子欣然同意,杨神策拜谢圣恩后,杨佑便和皇子庆元同辇而行,这是杨佑第一次出杨府,也是第一次和同龄人相处,既新奇又向往,一路过来,二人已然成了要好的伙伴。
待到达冬狩行宫时,校猎场地、警卫安防等一切已经布置就绪。天子拓跋红大悦兴起,冬狩开始,要以狩猎之物烹饪出上等美食宴请百官随行,告天祭祖。
天荡山中野兽众多,不多时已猎得一熊一狼两鹿。此时一只幼年花鹿受惊跑入众人视野。四皇子跃跃欲试请命狩猎此鹿,天子欣然同意,笑道:“如此幼鹿就交由皇儿和杨佑小将军狩猎吧。”二人领命策马扬鞭,挽弓搭箭去追小鹿。大将军杨神策跨马而出,抱拳道:“陛下,微臣愿为四皇子保驾。”
拓跋红笑道:“大将军为我北幽少有高手,有你跟着定无纰漏,即便遇到虎豹也能护着二人周全。”杨神策领命而去,三人顺着花鹿离去的地方,你追我赶,不多时便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了……
天荡山西麓百坠崖上空,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空中坠下一孩童,正是幼年杨佑。杨佑在空中慌乱自救时,一条胳膊担着一根斜伸出来的枯树枝上,怎奈枯枝已枯,胳膊太细。咔嚓一声,杨佑又是一声惨叫,内心咒骂了一声“狗日的杨神策!”然后身子斜着撞在了崖壁上,彻底昏死过去。然后身体不受控制的继续向下翻滚,最后砸入谷底的积雪之中。谷中风雪正紧,不时已将雪窟窿填平。
先前在百坠崖隘路之上,十二名黑衣蒙面的江湖豪客,人人手提长剑,组成一个凌厉剑阵将捕鹿而归的大将军杨神策父子及四皇子拓跋庆元三人围在当中。当这十二人挡住归路时,杨神策已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看来最为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只是没想到能一下子来这么多高手,冬狩外围驻扎了一万两千骑杨家军,放出去的暗哨探子成百上千。可就是这种防范还是让这十二人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这里了。
三人已然下马,两个孩子被杨神策护在身边。十二人中的为首之人指着皇子拓跋庆元,语气僵硬道:“我等奉命带走此子,勿论生死。”
杨神策喝道:“各位大侠,你们可知此乃当今皇子,若是就范,那可是灭族的大罪。若诸位就此速速离去,我杨神策可承诺不再追究此事!”
为首之人不再言语,下达了进攻的手令,左边一黑衣人一剑刁钻至极,贴地而行,犹如蛇蝎,直取皇子庆元脚筋,大将军杨神策抛出虎跃长矛,挑飞长剑。
在场十二黑衣人组成的剑阵威力惊人,剑招迅猛无比,剑气凌厉霸道。杨神策一时疲于应对。若自己一人来去皆可自如,如今被两个孩子掣肘,只有被动挨打的份。
八岁的杨佑手搭长弓,虎目圆睁,喊道:“父亲,我们和这些贼人拼了。”
大将军杨神策心理咯噔一下,心道:“我的傻儿子,你若是不喊我这一声爹爹,他们只以为你是皇子跟班,或许还能活命。眼下他们若是以你为人质,逼爹爹就范该如何是好?”果不其然,一黑衣人剑招虚晃,探手抓向杨佑,杨神策矛出如龙,刺向探手。那人后退,又有二人跟上抓向杨佑,其余十人则杀向皇子,杨神策双手挽花以自己为圆心,使了一招“大风车”逼退众人。十二黑衣人打法很江湖,进退自如,滑入泥鳅,从不和杨神策正面交手,一有机会就向着两个孩子下手。这让军武沙场出身的杨神策疲于应对,十几个回合之后,身上已经挂红。杨神策心道:“援军迟迟不到,眼下之局只能护着一个孩子的周全,若拖下去必定凶多吉少,也罢。”
杨神策虎背熊腰,宛若一尊战神,一手猛然抓起儿子杨佑,豪言道:“我杨神策虽老来得子,可杨家世代忠良,怎可辜负皇恩身为杨家儿郎,随时都要有为国赴死的准备。是爹爹对不起你了。”说罢,将惊恐万分的杨佑如同丢包袱一样丢下百坠崖。杨佑在半空中叫道:“杨神策,虎毒不食子……”接着便听不到声音了,过了一会儿谷底深处传来一声模糊不清的惨叫声。
值此危难时刻,杨神策收敛悲怆,一只手臂夹住四皇子庆元,另一只手抡起虎跃战矛死战十二黑衣剑客。待天子拓跋红在羽衣卫的护卫下赶来时,杨神策浑身浴血已拼死五人,其余七人落荒而逃皆死在羽衣卫的围剿之中。
大雪纷飞,北风萧瑟。百坠崖深不见底,羽衣卫第一时间放下绳索,从杨佑坠崖的地方向下寻去。杨神策寻子心切,不顾身上剑伤,也顺着绳索寻了下去。崖低积雪太厚,只在一处悬崖石壁上见到一滩猩红,再也找不到别的痕迹。众人苦寻半日无果,只得放弃。
杨神策呆呆的站在悬崖边,本想着幼子五岁已开始修炼杨家霸体决,掉入崖下的积雪中,借着积雪的缓冲之力应无性命之忧。没想到会在下坠途中碰到石壁,如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山间猛兽众多,定然凶多吉少。天子拓跋红将自己的狐裘脱下披在杨神策的身上,动容道:“卿家为救元儿搭上了自家儿子的性命,从今往后,寡人之子就是卿之子。”杨神策一时间老泪纵横,百感交集,在内心希盼幼子杨佑能够活着脱离险境。他悲壮道:“陛下,是微臣失职,一万二千杨家甲士竟然没有发现这十二人行踪,微臣苟胆望为佑儿讨回公道。”天子拓跋红亦是愤然道:“朕本以为身在这庙堂便远离了江湖,可江湖之人却行不义之举刺杀我儿,乱我国祚。若不是大将军舍了自己的儿子怕是我那儿子此时已凶多吉少。这是赤裸裸对我北幽国力的蔑视,朕愿意用十年的时间换天下一个太平,朕要让北幽再无江湖可言。”
“陛下不可啊!那些人的手段陌生的很,并不像是本国江湖人所为。”杨神策更加悲壮道。
“爱卿不必多言,朕意已决,爱卿失去一子,朕就让这江湖来做陪葬。”拓跋红以此事为借口,借机整束江湖已成定局。经此事,拓跋红立即下令终止冬狩,撤回铺在外围的甲士,众朝臣在甲士铜墙般的保护下速速回京。
几日后,一则诏书布告天下,天子冬狩遇江湖帮派侵袭故而成立獬阁,西台御史江有归出任阁主,负责查办此事。北幽江湖血雨腥风二十年就此来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