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豪看着深幽邃暗的山谷,只觉那片密莽之中含有一股妖异。
他们徘徊了片刻,云豪慨叹道:“如果在这里进行埋伏必然会将敌人一网打尽。”
“是啊!这如同桶狭一般的山谷被困其中真真如同瓮中之鳖。”马超兴也赞成道:“秦云傲之所以将陈总舵主跟我引到这里来看来是早有预谋的。”
这王屋山山体宏大,纵横千里,山势险峻,巨石横陈,传说只有天神能够撼动。
被群山环绕着的峡谷如同一道巨大的裂缝,黑乎乎的,深暗无比,看着触目惊心。
云豪觉得必须要尽快找到陈总舵主,就怕一旦他在不知情若在这幽谷之中遭了暗算恐怕绝无生还的可能。
他问马超兴:“不知你们是相约在何时汇合的?”
马超兴掐着手指说道道:“按日子算,徐乾学的囚车就在这两天经过,我们自然是提前两天来这里见面了,以便做好埋伏的准备。但现在这附近却杳无人烟,也不知道总舵主怎么样了。”
柔嘉说道:“与其这样,我们不如等等吧!”
三人下了马,柔嘉点燃篝火,云豪和马超兴在山涧捕来几尾鲜鱼,几人烤着香香地吃了。之后又谈笑了几声。
斜阳西坠,空气骤然转凉。无论人马也都累得差不多了,几人遂找了块大青石伸伸懒腰幕天席地睡下了。
美美地睡了一天,翌日清早几人骑着马顺着河流继续逶迤而上。山林古朴原始,并不容易攀行。
走了几十里三人突然发觉潋滟的河水呈现出淡淡的红色。马超兴和云豪都察觉出不对劲,忙下马观瞧。
但见一片红色的涓涓丹流越往河的上游越是浓重,几乎可以断定是被鲜血染成的。两人不禁大惊失色,因为这么浓烈的红色不可能只是被一个人的血染成的,这说明河流上游很可能爆发了激烈的战斗。
云豪担心这或许表明陈近南已经中计了,露出惊容,提议到河流的上游查看。
马超兴心中一凛,暗中祈祷陈近南平安无事。
三人策马快速前进,但见红痕越来越浓,奔驰了一个时辰终于发现地上一道道车辙的痕迹。
马超兴衡量了一下车轮的宽窄,判定道:“这是官车的车辙。”
云豪神色黯淡,叹喟道:“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或许陈总舵主已经中计了。”
“都怪我们来晚了。”马超兴自怨道:“只是如果发生打斗的话必然会有尸体,现在这里却只有鲜血并无其他怪迹,不如我们再往上面走走看吧!”
果不其然,行不过数里就发现了地上密匝匝的布满了人的尸体,有身着勇字兵衣的清兵也有身穿禁装的黑衣刺客。
看来天地会来的并不止陈近南和秦云傲两人。
“白大哥!”马超兴慌张的下马跑到一具尸体前痛声叫道。
云豪问道:“这尸体莫非是天地会的兄弟?”
马超兴点头说道:“白大哥是后五房的弟兄,看来他们已经与清兵交战过了。”
云豪急道:“那快找找有没有陈总舵主的尸体!”
他们找了半天,索性并没在尸海中看到陈近南,这才算松了口气。根据车辙的路径他们断定清兵已经朝南撤退了,只是不知陈近南究竟是被抓住了还是逃脱了。
地上的尸体都凉透了,看来死的时间不短,也就是说陈近南等人早已遭遇了埋伏。
云豪心头一动,突然对马超兴说道:“奇怪啊!陈总舵主本来跟你约定两日后见面,但你和他在此之前都遭遇了清兵的围剿,这难道不说明问题吗?”
“阴谋!”马超兴眼睛豁地一亮:“一定是秦云傲的阴谋,我倒是以为是自己大意才被清廷抓住,原来这厮早已经给我下了埋伏。”
云豪冷冷地问他道:“徐乾学被抓的消息也是秦云傲透露的吧?”
马超兴哑然不语,沉沉地叹了口气。
三人又策马追赶了一天一夜,终于隐约地看见了清兵车队的影子。于是他们快速迂回到了附近的高地上,居高临下地查看车队的规模。
只见清廷的车队差不多还有三十左右的官兵,其中还夹杂着几名被俘获的钦犯,不过由于距离过远,三人没有从中找到陈近南的身影。
云豪指着车队对马超兴说道:“我们只有两个人,如果直接出手劫持风险太大,现在天色也渐渐晚了,不如咱们等待全黑下来之后再动手吧!”
马超兴思量片刻,说道:“敌众我寡,只能智取。”
三人跟随者车队缓缓行进,直到天色已然全黑之后那些官兵才背靠山壁,整理出军帐,点燃锅灶歇息下来。
夜色氤氲,山雾汹涌,似乎正是偷袭的好时机。
云豪问道:“马大哥,你想怎么智取?”
“调虎离山。”马超兴神秘地对云豪说道。
见他一脸悬惑,马超兴解释说道:“你身形高大,本来就显眼,再加上提着重剑不好行动,不如我负责将清兵引开,你去解救被俘虏的兄弟。然后我们里应外合杀光这些鞑子兵。”
云豪听了有些惊讶:“这么多兵,你一个人能引开?”
马超兴笑道:“你不知道,我们马家祖上有人曾在唐门拜过师,学的就是暗器飞镖。后来经过我马家后人不断勤练摸索已成为一道绝技。虽然现在是晚上,但我自幼习练的正是这蒙面飞刀的技巧,你就瞧好吧!”
他说完,轻身一跃,人已不见了踪影。
云豪又回身嘱咐柔嘉道:“你要小心地待在这里,不要出声,更不要离开,等我回来。”
柔嘉点了点头,在这深雾昭昭,阴湿浓郁的深林里,她感觉异常不安。
她顿了顿,对云豪说道:“你也要小心些。”
云豪一笑,“没想到你这皇帝的妃子居然也会关心我,我可是要杀你老公的人啊!”
柔嘉白他一眼:“狗咬吕洞宾。”
云豪轻咳一声:“好,吕洞宾告辞了。”
说罢,转身就走了。留下柔嘉兀自气鼓鼓地看着他的背影。
云豪朝车队附近刚走两步,就听见清兵发出“啊”的一声惨叫,知道马超兴已经动手了。
黑暗之中清兵们根本分辨不清楚飞镖是从何处打过来的,眼见四处鬼影招摇,不由得一时慌了手脚。
紧跟着又是两声惨叫,其余官兵都已被吓得魂不附体,纷纷如同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想搜捕出飞镖究竟是从哪里射出来的。不一会看守车队的兵丁便被调走了大半。
云豪暗自称赞马超兴镖法奇绝,同时也发现时机来了,就朝看关押俘虏的地方冲去,两剑便斩杀了看守俘虏的兵丁。
很快,他在俘虏当中发现了陈近南的身影。此时的陈近南浑身上下多处负伤,低低地发出痛苦的呻吟。
云豪上前解开他身上的绳索,道:“陈总舵主,你还好吧?”
“你是康云豪?”陈近南虽然身负重伤,眼光却仍是炯然明亮,一眼就看出了云豪。
他点头说道:“我曾经救过你。”
“对,我现在来救你了。”
他说着解开了其他几位俘虏的绳索,陈近南恨恨道:“秦云傲这个叛徒,天地会待他不薄,我又如此相信他,没想到他居然设计害我。”
云豪道:“秦云傲的是叛徒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也告诉了马大哥。这才来搭救你,只可惜还是来晚了一步。”
“你是如何知道的?”陈近南莫名问道。
云豪道:“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我们先走吧!”
他刚说完,就见清兵已经摆开了弓阵,登时箭如同密雨一般,银光蓦闪,不住飞舞,铮铮地朝众人袭掠过来。
云豪提剑隔开箭矢,与陈近南等人一同寻找掩体躲避。好在当时正是黑夜,几人躲在粗大的古树后面,倒也没有受伤。
云豪对陈近南说道:“马超兴大哥适才打算将清兵引走,可如今清兵又回来攻击我们了,我恐怕他现在凶多吉少。”
陈近南问道:“你看他是朝那个方向走了?”
云豪摇头:“这四野黑茫茫一片,我也不知他去哪里了。不如我去找找。”
陈近南点头道:“这次多亏你了,我有伤在身不便行动,你要多加小心。”
云豪应允了一声,俯下身子潜入草丛之中。
走了数十步就见前方不远处一个黑色的人影被拉开四肢吊绑在两棵大树之间。黑夜缥缈之中,人影模糊不清,但云豪去见此人身形很像马超兴,不由得倏地脸色一变。
他悄声又朝前走了几步,定睛一看,果然正是马超兴。
云豪绷紧手掌,攥紧龙血剑,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挥剑向捆绑马超兴的绳索劈去。
马超兴腾空翻转,跪在地上,似乎伤得不轻。云豪忙过去搀扶。蓦地,他忽觉后心风门穴处被人重重地一掌打中,登时感到体内气血互相乱撞,汹涌滔滔,一口鲜血不禁窜上喉头,喷吐了出来。
马超兴见状满脸惊怔,怒骂道:“秦云傲,你这个叛徒,只会偷袭别人,天地会出了你这么个人渣简直就是侮辱。”
他骂完又咳嗽了一阵,似乎胸口的伤因剧烈的争谩扯动了肺气。
云豪只听背后一人阴阳怪气的说道:“我秦某本来就是朝廷的人,只效忠于皇上和大清,你们天地会都是一群乌合之众,好坏不分,忠奸不辨。就这点本事还想推翻朝廷的统治?”
云豪转过头,见这个秦云傲身穿赤袍玄甲,颧骨高耸,留着两撇小黑胡儿,正双手背于身后,双目紧紧地注视着他们。
马超兴止了咳,双眼圆睁问道:“秦云傲,当年将天地会漳州高隐寺总坛地址透露给满清鞑子的是你吧?”
“正是。”秦云傲也并不遮掩,回答道。
马超兴感喟:“没想到我们这些年一直在养虎为患,还让倪汉留背了这么多年的骂名。”
秦云傲道:“倪汉留当年发现了我乃是朝廷派驻在天地会的内应,想要通知你们。多亏我先下手一步,只可惜没有将他打死,让他负伤逃走。好在后来又找到了他。”
云豪突然说道:“你为了杀倪汉留竟然残忍的将住在永定门城外的一家全部杀光,心肠也太歹毒了吧?”
秦云傲一凛,反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云豪道:“因为我就是那家人的孩子。”
秦云傲目露凶光,咬了咬嘴唇说道:“那我便更不能留你了。”
说着,他铆足了内力汇聚于掌心朝云豪袭来。秦云傲的“霹雳手”习练多年,早已经练到了融会贯通的境界,这一掌下去若打在云豪身上就是神仙也难救了。
云豪亦是心知这点,怎奈他已经挨了一掌,整个身子如今都是麻木的,半点都难以动弹。
千钧一发之间,只见一匹马从草丛中冲了出来,云豪一见骑马的人正是柔嘉。
秦云傲一心只想要云豪的命,对于有马朝自己冲来毫不知情。还未缓过神来人已被马狠狠地撞了个满怀。饶是他自幼习武,但被这巨大的冲击之下整个身子腾空飞了出去正撞在附近的大树上,登时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