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通医术,还包治百病。黄口小儿,倒是好大口气。”
一个白发老人走了出来,他年纪不小,身板倒是结实,站的笔挺,身上一件长衫,仙风道骨。
要不是梅启年灵觉没有提醒,还以为这也是修行者呢。
“你就是姓柳的?”
梅启年一开口,那些民夫蠢蠢欲动,“臭小子,你怎么跟柳老爷子说话呢?”
梅启年是个外乡人,那些人自然也不会对他客气,一个个撸起袖子就要教训他一顿。
柳老头伸出胳膊,往后一推,让那些人止住。
“没错,老夫柳增禄。正是镇上郎中,行医七十载,尚不敢夸下海口,说包治百病。我看你莫说江湖游医略通医术,根本就是个江湖骗子。”
“小小年纪就要出来骗人,不容易啊。”
梅启年一声冷笑,“能把这种积年久病治成急症,你自然不配说,你甚至不配自称郎中,庸医有的是,但你只能说是屠夫。”
“至于我的本事,这天下间病症成千上万,我只能治常见的不到百种,也没有专精哪门。自然只能说略通医术罢了。”
听到梅启年的话,柳增禄知道这人是有些眼力,但他怎么也不信梅启年小小年纪真能治百病。“你空口白牙,就说我误诊。就算同行是冤家,你这小儿也太恶毒了吧。”
“您可领会错了,我没说您是误诊,我说你,蓄、意、杀、人。”
梅启年这小子不好招惹,柳增禄便对龙喆说道:“龙喆,我知道你护母心切,但你要知道,你娘得的这病,一不小心,就会染上全村,你难道想大家陪你娘一起遭殃吗?我不知道你从哪找的这个江湖骗子,但没有人会信他的鬼话,我们会在村外找个地方妥善安置你娘的。”
“你找这么一个小骗子在这血口喷人,没有意义,早点让我们把她带走吧。”
柳增禄说完,那群人就有往前闯,龙喆拿起镰刀,“我看谁敢?我们家何曾亏待过你们?你们还要不要脸了?”
“你家不曾亏待我们?”头顶生疮的青年站出来,“我当初到你家苦苦求了那么久,就想借笔钱撑段时日,恨不得给你娘跪下,结果你们说没有,都没有了,你们自己也就艰难度日。结果呢?还在屋里藏着一箱珠宝啊。”
“阔绰时候,你们家里整天炫耀,我们可没说什么,后来孤儿寡母,我们也没少接济。怎么族人有难还藏着掖着,当白眼狼。”
龙喆拿刀就要砍向最前面那个头上生疮的青年,吓的那人连连后退。
那人被他一刀差点砍中,嘴里念叨着:“杀人了,这小子彻底疯了!”
“龙狗子,全村里游手好闲的人,就你最不是东西,谁不知道你是个赌狗,但凡有点钱就拿出去全都输个精光,我们凭什么给你?族人们是接济过我们。但现在站在这里的,有哪个是正经老实人,一个比一个都不事生产,吊儿郎当,全是流氓。”
龙喆义愤填膺,可龙狗子这种赖人怎么会吃他这一套,只是捂着并没有被砍到的胸膛,在地上撒泼打滚。
“啊,这小子疯了,带着外人进来砍族人啊,我好疼,我在流血,啊,救救我吧。”
一时间,群情激愤。
“龙喆真是疯了,他狗子哥从小就对他那么好,他居然拿刀砍狗子。”
“他还带了外人,要救下他那沾了邪症的娘,要把病染给全村。”
看到龙喆不知所措,龙常露出微笑,这时,又有躁动声。
只听一声嘹亮的叫骂,“龙常你这个心肝被狗吃了的小王八蛋!你这个白眼狼,给我滚出来。”
一群中年妇女从各条巷子里涌出,汇聚,气势汹汹地向这里走了过来。
为首的正是一个膀大腰圆的悍妇。
龙常脚一下就软了,“娘。”
一巴掌扇在脸上,“我没这个儿子。”
又是一巴掌,“你大娘对你怎样,你心里清楚,你怎就能做出这种事。给我跪下!”
龙常无奈跪在地上,这悍妇用手指头狠狠戳着龙常额头。
“我告诉你,你大娘跟小喆但凡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把你腿打断,扔到山里去。还有你们,我今天倒要看看谁敢动小喆还有他娘!”
一群妇人在后面连声叫骂,顿时让这群流氓气势受挫。
梅启年松了一口气,这镇子还是有宗族秩序的,要是这群老娘们能把事情解决,他也轻松不少。
“不是,娟啊。”一个秃顶中年男子拦住龙常他娘,“龙常这孩子真没做错,五爷给他担保,他这次也是为了镇子好。”
龙常他娘斜眼看了五爷一眼,“这不五爷吗,你给谁担保呢?你凭啥担保,就凭你是镇上年纪最大的老流氓,五十多还没老婆,老偷看比自己小两辈的大姑娘小媳妇儿洗澡,啊?给我滚一边去。”
“小娟。”
龙常他娘终于停住,“这,柳老爷子,您怎么也在这啊?”
“就是我叫他们来的。”柳老爷子指了指屋内,“其实龙常那孩子一直照顾他大娘照顾挺好的,是我让他不要照管的。”
“这些人也是我找来的。”
妇人们从来都看不惯像五爷七叔九哥这些不务正业的族人,但柳老爷虽是外姓,可在村子里看了那么多年病,颇有威望,就连族长也要敬他三分。
“柳老爷子,你这又是干嘛?”
“当然是为救这一镇子人。”那老人义正言辞,“龙喆他娘患了红咳,一开始我误诊为寻常肺病,后来察觉之后,才让龙常跟五爷他们把龙喆他娘带出去。”
“此病发病最急,一月之内就能要人性命,还能隔空传染,你家龙常好在年轻体壮,才没有传染,但要是等龙喆他娘这病更加严重,病邪传染能力更甚,全镇都要跟着倒霉。”
这凡人村镇,最怕的就是疫病,一旦传染开,那是家家门前挂白绫,天天街上抬棺材,柳增禄的话颇有威信,那些妇人更是容易恐慌之人,就连龙常他娘望向屋里的妯娌,心中都莫名恐惧。
“扰乱人心,我看你在这镇上很受敬重,看来你以前也是个好郎中,怎么晚节不保,利用声誉害起人来?”
“仗着自己身怀医术欺负无知之人,柳老贼,你可恶至极。”
梅启年这样说话,别说龙常,就连那群中年妇人一个个都叽叽喳喳起来,各种不堪如耳的话是铺天盖地。
龙常他娘就在那骂道:“你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怎么跟柳老爷子说话呢?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没大没小的,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龙喆说道:“婶娘,梅哥说得对,就是柳老头故意开错药,让我娘小病变大病,还骗我山里有草药,能治我娘的病,其实只是骗局,他就是想要害我性命。”
柳增禄捋着胡须笑了起来,“你这孩子真是被旁边那小子骗傻了,你小时候发高烧我还给你治过病呢,我要害你,那时候为什么不害?”
他振臂一呼,“乡亲们听我一言,今天一定要龙喆他娘送走,否则一旦传染开,后果不堪设想。”
除了龙常他娘之外,其他人已经完全信了柳增禄的话,哪怕有人有回护龙喆的心思,也因为对疫情的恐惧而乱了方寸。
梅启年见状冷笑一声,居然直接走进屋子。
他要干嘛?没人知道,也没人在意,这个外乡人在这妖言惑众,就算顺手打死也不会有人在乎。
龙喆举起镰刀,但是面对众人的紧逼毫无办法,大黄狗发疯一样嚎叫,也护不住自己的小主人,混乱中龙狗子一脚把龙喆踹倒,踢飞镰刀,五爷,九哥趁乱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小兔崽子,白眼狼,还反了你了。”
龙喆想要站起,却禁不住拳脚相加,想到娘亲那样病重还要被赶出去镇子,眼泪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给我滚开!”
随着一声大喝,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所有视线都聚集在推门而出的梅启年身上,或者说梅启年手中的巨蝎残骸上。
“什么时候?”龙喆都搞不清楚,那火蝎不是被丢在山里了,为什么梅启年突然能从屋里拿出来火蝎尸体。
火蝎尸体保存的相当完整,只有蝎尾跟身体分了家,梅启年一手提着蝎尾,一手提着蝎身,火蝎狰狞的双螯,口器,还有精铁一样的蝎尾都呈现在众人面前。
那蝎子光是尾巴就有梅启年那么高,梅启年提着蝎子出来,众人纷纷后退。
“乌合之众,”梅启年看着龙常他娘,“这村里就没有一个管事的嘛?”
“族长他今天出去了,要明天才能回来。”这个悍妇面对火蝎的尸骸,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火蝎是山里最可怕的存在,就算是体型比它大上三四倍的老虎面对天生异种的火蝎也要绕着走,单凭一条蝎尾,火蝎就是这里最可怕的捕食者,更不用说火蝎还有甲壳跟巨螯。
而且火蝎毒性虽强,解无可解,却不是立刻就能致人死亡,红蝎毒杀人需要起码三天,这三天里,中毒之人全身会在火毒影响下逐渐溃烂,痛苦地死去。
而一头毒性更强的暗红蝎子就被梅启年撕成两半,提在手中。梅启年所到之处,那些村民纷纷让开,他径直就走到了柳增禄面前。
“你想怎样?”柳增禄手都在发抖,还强做镇定。
“你说我信口雌黄,我说你蛊惑人心,既然大家说来说去都没用,不如手底见真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