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医——御医——”秦歌顾不得受伤的手,抱起已经昏迷的萧轻羽急急往回赶,南宫叶就是她的所有,如今南宫叶死了,她了无牵挂。他不能失去她,即使她恨他,他也不能失去她。
一身明黄龙袍的男子抱着怀中脸色苍白的女子,策马冲入鸣风关内,几近疯狂,路上的行人纷纷让道,到了驿馆之内,随来的御医急急跑来,见到秦歌受伤的手臂,急忙上前诊治,秦歌将人放在床榻之上,看到那般了无生气的脸,平生第一次,他感觉到了害怕,害怕她的离去,面对强敌他不曾惧过半分,处于生死边缘不曾怕过半分,此时,他竟然前所未所的慌乱,他怕自己真的将她逼上绝路……
“皇上,你的伤……”御医上前。
“救她——快救她——”如今的英明天子,却再没有往日的风度,怒吼着。
“可是你的手……”御医为难,他的手,若再不医治,可能就此废掉了。
“不想死就快救人。”秦歌喝道,眼中森寒的怒意。
两名御医,急急到床榻边上为其诊脉。秦歌在外室焦急的等候着。
一名御医慌慌张张的跑出来。
“怎么样了,她怎么样了。”秦歌急急问道。
“孩子保不住了,臣去找稳婆来帮忙。”
秦歌蓦然松开手。御医急急出了门。
孩子……连孩子……也保不住了吗?虽然不想承认,但南宫叶和孩子,确实是让她活下去的支柱,可是,如今两个都失去了,他不敢想像,今后,他们之间,会成什么样……
秦歌颓然的坐在外室,看着眼前的人进进出出,丫环们,端着水进去,端着血水出来,他的心在颤抖,难以抑制的颤抖,他不想这样的,他只是想留下她,他并不想他们走到如今的境地,他不想她恨他,他只是不想失去他……
手臂的伤口,不断渗着血,滴落在地,触目惊心,他却丝毫不觉,紧紧望着内室,听到内室的声音,害怕错过一丝一毫。直到深夜,御医们才出来:“回禀皇上,姑娘只是心力交瘁,若要醒来,恐怕要费些时日。”
秦歌默然不语。一名御医上前,看了看他手臂上刺穿而过的发钗:“皇上,臣要把发钗拔出,会疼一点,您忍着点。”面前的人,却面色不惊。
御医望了望秦歌,握着发钗末端,一使力,将其拔出,伤口之处,顿时血流如注。秦歌却依旧一脸漠然,望着内室,他不知道,他们将来,要如何相处下去,真的……只有恨吗?曾经,她会担心他生病,会关心他,现在,在她心里对他,就只剩下恨了吗?南宫叶,到底给了她什么,就那般生生的占剧了她整个心,连一点位置都不曾留与他……
“皇上,这伤万不能再伤了,若不小心护理,这手……怕是要废掉了。”御医叮嘱道。
面前的人,却恍若未闻。御医将伤处理好,便悄然退下。
室内,沉静的让人心悸。秦歌起身,缓步步入内室,坐在旁边,他清晰的听到她轻浅的呼吸,她睡得那样平静,只是……眼角不断溢出的泪,刺痛了他的眼。
从她出现,他的世界仿佛总是出现着她,他记得第一次在宁城茶楼看到街上,那轻灵绝美的身影,他记得她第一次来天机阁问了什么,说了什么,他记得他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她的眼神,他记得她对他说过的每句话,做过的每一件事……,他的世界,从未有一个此,如此让他记忆深刻,帝王之路,从来都是寂寞的,他只记得自己要不择手段去达到自己的目的,曾经他们是因为共同的利举益而走到一起,她是他的棋子,她亦他的棋子,本以为,一切尘埃落定,他们之间不会再有任何瓜葛,他却开始有了私心,想要把她留在身边……
先皇一再告诫,身为帝王,应是无情,不能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自乱阵角,可是,他的心已经乱了,只因为她……
可是,她却一心要随他而去,连半分希望都不曾给予他,她的心满满都装着一个南宫叶,都不曾留他半分余地。他宁愿,她只是当初那个冰冷无情的她,她的心,没有任何人,不爱任何人,即使连他也不爱。可是,一个南宫叶,打乱他们之间的所有,占有了她整颗心,无论他用尽努力,也走不进她的世界,更走不进她的心……
当日在千夏,身处险境,他却得知,她嫁了人,不顾朝堂动荡的局势,不顾一切连日赶去了无双城,却依旧晚了,她终是嫁了他。他不曾想到那一次的错过,竟然让他错过了一生……
“笃笃——笃笃——”屋外传来敲门声。
秦歌起身,敛去眼底的思绪,出了内室,开门出去。是宫里来的侍卫。
“何事?”低声轻问,他不想打扰到她休息。
来人跪拜:“请皇上立刻起驾回宫。祭天之事,皇上离去,朝臣争议不断,若是处理不当,势必引起动荡。”当日祭天大典大即,他却接到她出逃的消息,抛下祭天大典,一路急追到鸣风关。
秦歌微微叹息:“准备车马,连夜回宫。”
“是。”行礼,退下。
很快一切准备妥当,车马在外等候。侍卫前来请秦歌上路。
望了望床榻之上的人,秦歌弓身,将其抱起,手臂的伤口,再度裂开,微微皱了皱眉,身旁侍卫见了,立即上前:“皇上你的伤……属下带她出去……”说罢准备接过他怀中的人。
“走开,别碰她。”秦歌冷冷的喝道。
侍卫立即退到一旁,随在他身后。她是所有人的禁忌。他舍不得任何人触碰她,伤害她,自己却将她伤得体无完肤。
手臂上的伤,锥心般的疼痛,渐渐传来,那一只发钗,伤到他的经脉,手骤然麻痹,手微一滑,差点一个不稳让她落地,却咬着牙稳住身形,将她带入马车。将她安置好,侍卫唤了御医过来。
御医再检查伤口,叹了叹气,默默的换了药,不再言语。即便说了,他也不会听,说不定还会触怒圣颜。一行人连夜赶回了千夏皇宫。萧轻羽始终未醒,安静的仿若要沉睡千年。
飞云阁,碎玉湖的满湖碧荷,开始落败。
祭天大典的事,让他忙得分身乏术,却依旧在忙完之后,来到飞云阁来,她依旧未醒,他只是静静的在一旁坐着,仿若在回忆着什么……
她说,他对她,既不是喜欢,也不是爱。只是好奇和占有。他也以为如她所言,可是好似变了,不知从何时起,这样的改变,让他措手不及。他试着为她改变,试着去休谅别人,试着做事考虑别人的感受,他以为,只要他改变,可以变成她所希望的样子,她便会心甘情愿的留下,然而,她还是要随他而去……
回到宫中,她依旧昏迷,仿若沉溺在梦中,不愿醒来。而那个梦,始终不会有他的存在。她的欢笑为他,她的眼泪为他,如今他却已经逝去。
夏去秋来,碎玉湖,再不见碧荷满湖。
半月之后,萧轻羽醒转,怔怔的望着屋内。她知道,她失去了他,也失去了他们的孩子,笑着落泪:“孩子,连你……也随他去了吗?”
一夕之间,她失去了她挚爱的两个亲人。
她以为,她可以随他而去,却不想还留在这尘世间,说好死生不弃,她却与他阴阳相隔。他为她放弃了铭剑山庄,放弃了梦想,失了一身武功,到如今失了性命,她却什么都不曾给予他,他们之间,他一直在付出,她却一直在索取他的爱,他的温暖,他的疼惜……
他说,要牵着她的手,一辈子不放手。她却再也牵不到他的手。
她说,再也不放手,一生一世,生生世世都不再放手。却放着他一个人坠入万丈深渊。
秦歌很快得到她醒转的消息,急急赶到飞云阁,却在门口停下,他不知道,进去之后,他们之间,会成什么样?她是恨他的,他害死了他,害死了他们的孩子,她怎会不敢。
半晌,门口的人,终是推开了门。从来不曾感觉,跨过这道门,是这般的沉重,沉重的用尽他生命的力气。
门被推开,萧轻羽寻声望去,淡淡的望着那一步一步走向她的身影,一袭红衣妖娆,一如初见,而她的眼,却无任何波澜,仿若看到的,只是一个陌生人,仿若他们从未相识。
而那陌生而疏远的目光,却让他几近窒息,他想过,她会恨他,恼他,却不曾想过,她会如此平静,平静得仿若从未与他相识过。眼底一片死寂。
他在她面前坐下,望向她的眼,试图找出一丝异样的神色,却无所获,沉静的眸光,似有几分空洞:“……你恨我吧。”无论是憎恨,还是厌恶,也好过样的陌生,陌生得仿佛他从未在她的生命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