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世有一女,名为幽姬。
她变幻无常,有万千张脸,时而妖艳妩媚,时而清纯无害,时而化身孩童,时而化身老妪,从未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
世人只知道,幽姬通万花之灵,栽培了无数惊艳的珍惜花木,只要她赋予这些花一缕灵魂,就可以使它幻化成人。她的花有的有剧毒,有的可入药。相传幽姬亦正亦邪,杀伐救治全凭自己喜欢,让人捉摸不透。
据说十年前,她驯服了一个修炼九千年的罂粟花妖,拯救了一方被其荼毒的百姓,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了幽姬的消息。被她所救的百姓给她塑了一尊石雕以示感激,石雕上的幽姬风流妩媚,颠倒众生。
一
凤城有一家远近驰名的雅妓会所,名为胭脂楼。胭脂楼里有百千名女子,这些女子眉目间有三分相似,但举止言谈各有风雅,有的热烈如火,有的雍容华贵,有的含羞娇俏,有的天真清纯,无一相同。
胭脂楼的主人是一个叫芸娘的女子。她从来不在人前露面,凤城几乎没有人有幸得见她的真面目,只知道楼里的每一个姑娘都奉她为神女,敬畏有加。
然而这一天,胭脂楼来了个特别的客人。
雪洛是芸娘主动接见的第一个客人,只因为他递来的名贴上那几个分量十足的字:映雪宫宫主。
第一次见到芸娘,饶是淡然如雪洛,也不禁微微一怔。他从未对一个女子有过这样的评价,妖娆无双,堪称尤物。她一袭红裙勾勒出性感的身材,每一个无意间的动作都似撩拨,一颦一笑之间尽是魅惑。
此时,她纤细白皙的手指轻捻着一个茶杯,轻笑着打量雪洛:“都说映雪宫宫主雪洛风流俊逸,眉眼如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让小女子心思荡漾啊。”
面对芸娘的故意挑逗,雪洛轻轻皱了皱眉。他抬眸瞥了一眼站在芸娘身后身着紫色纱衣面容沉静安然的侍女,又将目光转向芸娘,“冒昧打扰了,在下今日来此,是为求一株花。”
芸娘捻着茶杯的手指有一瞬间的僵硬,眉目间却仍然含着魅笑,“我这里是温柔乡,只有曼妙的姑娘,哪里有什么花,宫主来错地方了吧。”
仿佛早料到芸娘会这么回答,雪洛轻轻一笑,趁着芸娘还没反应过来,迅速抬手弹出一枚晶莹剔透的雪花,正中她身后的婢女眉心。
在芸娘有些阴沉的目光下,那个婢女的眼神瞬间变得空洞,片刻,她的身体便化为虚无,留在原地的只有一株小小的薰衣草。
“芸娘,我知道,你就是幽姬。”
雪洛仔细观察芸娘的神情,一秒钟也没有放过。如他所料,芸娘脸上的笑容变浅了,妖娆之气不复存在——此时的她,正如那尊石像所雕刻的,全无风尘流俗,但风流妩媚,颠倒众生。
二
“说来听听,你想要什么花?”芸娘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叩击着桌面,相比于刚刚的魅惑,现在淡漠的她隐隐透着一丝疏离,似乎在为雪洛的失礼不高兴。但是这样的疏离却让雪洛放松了很多。
“刚刚实在为无奈之举,还请见谅。实不相瞒,在下有一师妹,为了救我而受了内伤。在下阅尽映雪宫所有典藏秘籍,得一药方,但需要千年彼岸花的花心为药引,这种花,在下也只有在古书里见过,不知世间是否真的存在,我想如果有的话,也只有万花之王幽姬能拿出来了,这才冒昧前来打搅。”雪洛一口气说完这些话,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芸娘。
他发现,当听到彼岸花三个字时,芸娘的身体轻轻颤了一下。她低下头去,好像在思考什么,雪洛看不见她的表情。
终于,在雪洛焦急的目光下,芸娘郑重地点了点头,“你要的东西我有,但是你要帮我达成一件事,我才可以给你。”
芸娘的回答让雪洛喜出望外。他当即表示只要自己力所能及,绝不推辞。
芸娘淡淡点了点头,让雪洛稍等片刻。再回来时,已经带了一个年龄在十二三岁的女孩子。
那女孩儿的头发扎成两个可爱的小发髻,圆圆的小脸粉雕玉琢,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说不出的可爱。
她见到雪洛的第一眼就双眼放光,直接扑到他身上,摸摸他的脸又拉拉他的手,然后一下子跳起来搂着他的脖子挂在他身上,一副花痴的表情,“天啦,哥哥你怎么能这么好看!曼珠好喜欢你哦!”
被某人挂在身上的雪洛身子一下子僵硬了,一脸黑线。他堂堂映雪宫宫主,竟然被一个小女娃轻薄了。对待妖媚的芸娘他尚可克制自己,可是对待这一个小姑娘,他完全不知道怎么应对。
芸娘宠溺一笑,她佯作呵斥,曼珠这才不甘愿地跳下来,但是还是调皮地向雪洛做了个鬼脸,惹得雪洛一个激灵差点没站稳。
芸娘又恢复了疏离的神色。她拉着曼珠走到雪洛身边,“宫主,我知道映雪宫精通炼药之道,有几种药更是可以唤醒人的神智。我的条件便是,无论用多久时间,你如果能让曼珠恢复记忆,彼岸花自然双手奉上。”
恢复记忆?雪洛看着这个让他摸不着头脑的小女孩,实在无法想象她到底是什么人。芸娘没有对他详细说曼珠的身世,只是告诉他曼珠是个和花草非常有缘的女孩子,她在数年前经历了一场劫难,丧失了一些重要的记忆,差点夭折,她及时将自己的灵力输送给她一部分,她才得以存活下来,并且具有了一些她的能力。她尝试过无数方法都无法使曼珠恢复过来,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映雪宫。
雪洛也没多问,他悄悄感知了一下,曼珠确实是个女孩子,并不是用花幻化而成的。为了彼岸花,他在曼珠无限期待的像猎人看到猎物一样欣喜的目光下,只能硬着头皮答应带她回映雪宫试着治疗。
在凤城中待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雪洛就在芸娘“不许欺负曼珠,不许让曼珠受委屈”的殷切嘱托下带着曼珠这个小拖油瓶踏上了前往映雪宫的漫漫长路。
路上,雪洛可真真体会了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的精髓。他从小到大接触最多的女人就是他的师妹雪依,在他心里,女子就应该像雪依那样温婉得体,哪料到这次遇到曼珠这个怪胎!且不说她一天十二个时辰除了睡觉时间基本上都要挂在他的一条手臂上,也不说她每一顿饭要吃掉别人一整天的粮食,还不说她磨磨蹭蹭仅仅穿过凤城外的三个小镇就花了十天时间,光是她竟然胆敢偷看他洗澡这一条就让他气的七窍生烟!
不能忍啊不能忍!
当雪洛从屋外抓住嘴边还挂着花痴笑容的曼珠时,他真想把她那张圆圆的包子脸揉成花卷脸!在映雪宫,他的冷冽众人皆知,谁敢做出这种偷看他洗澡的大逆不道的事情!他铁青着一张脸,看着曼珠像个没事人一样的傻笑,气的指尖都有点颤抖。但是作为一个翩翩君子,他总不能把她痛扁一顿吧,且不说她是芸娘特别交代要好好照顾的人,光是她还是个小孩子这一点就让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终于,曼珠晃了晃雪洛按着她肩膀的手,大义凛然地挺挺胸脯,“雪洛哥哥你别生气嘛,谁让你长的这么好看,人家只是单纯地想欣赏一下啦,有没有别的意思,大不了下次我洗澡的时候允许你偷看喽!这样我们就两清啦......”
话还没说完,她突然瞥见雪洛阴沉地想杀人的目光,立刻乖乖地闭上嘴巴。然后,她眨眨眼睛,在雪洛还未发作的时候赶紧开溜......
三
磨蹭了数天,在雪洛的不断催促下,他们终于走出凤城,踏上了前往映雪宫的山野之路。
经过偷看洗澡被发现事件后,雪洛对着曼珠总是一脸黑线,不能拿她怎么样装看不见还不行吗。不过曼珠倒是毫无觉悟,仍然在他面前上蹿下跳,生怕雪洛视线里没有她的影子。雪洛被她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行气的半死,但是她不愿意走,他总不能把她敲晕绑到映雪宫吧......
他们的必经之路上,有一个毒花谷。这里是一片风水宝地,平时人烟罕至,花花草草吸天地之灵气,都有了一定的灵智。但可怕的是,这里的大部分花木都有剧毒,只要有人进入方圆百米范围之内,就可能受到毒花的攻击。以雪洛对药理的研究之深,解除这些毒花的威胁自然不成问题,但是他也不想节外生枝在这里耽搁时间。岂料一直跟他唱反调的曼珠这次唱的更汹涌,她义正言辞地说她对花草有很高的亲近度,没准这片风水宝地对她的记忆恢复有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