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看着那紫色的魔力命中白梨的心口,血泪猝不及防从眼中涌出。他长啸一声,声音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奇迹般地,他重新支起自己的身体,拼命冲去接下白梨的身体,此时,她已气息奄奄,落在他手中,就像一片纱一样轻薄。
她轻轻擦拭着他眼中的血泪,嘴角勾起一个满足的弧度,断断续续道:“师父……男儿有泪……不轻弹……祝你和美璃仙子……永结同心……我们的师徒情分……可能……就到这里了……”
容烨痛苦地摇头,他立刻封了白梨的穴道,不让那强横的魔力继续在她身体里乱窜,但此时的她,已是强弩之末。
不远处,魔帝手掌便再次蓄力,眼看又要出手。
但容烨却不为所动。他只是目光柔和地看着怀中的白梨,像在天宫刚遇到时那样温柔。在仙魔数十万人的注视下,他浅浅在白梨额头印下一吻,用只有她才能听到的声音柔声说:“乖乖等师父回来。”
八
再看魔帝,他眼中柔情已经全然无踪,目光中的嗜血光芒似乎要把魔帝吞噬。
魔帝眸光一凛,那蓄了他所有魔力的一掌便悍然拍出,然而,容烨嘴角却浮出一丝冷笑。他声音前所未有的森冷,“伤我挚爱,今日以战神之名,判你挫骨扬灰,万劫不复!”
说着,他原本已经脱力的右手竟然又散发着蓬勃圣洁的纯白色光芒,这光芒远非刚刚可比拟,简直强势了数倍有余。
司命星君和天帝暗叹一声,他终是拼着神力反噬永堕阎魔的风险,将他战神的血脉完全激活。
众人只道“战神”只是一个称号,却不知,天帝之所以对容烨这么看重,是因为他是开天辟地以来的第一个真神,神力可开山覆海,杀戮之气太重,后来是天帝集众上仙之力助他封印,若强行冲破封印,便可能神力反噬,万劫不复。
最终,他以一己之力,直接打散了魔帝的魂魄,让他再不能兴风作浪。
那一刻,他的形象是那么伟岸,令所有神魔都为之心折,但他心中,却只有那一抹粉白色的倩影。可惜,她再也不能在他身边活蹦乱跳了。
在白梨弥留之际,一直禁锢着她记忆的印记终于破碎,她记起了千梨山所有的事。难怪她一直觉得容烨那么熟悉,原来,缘分早已注定。
连容烨都不知道的是,当初他重伤遇到白梨并不是他们的第一次遇见。早在他被封印战神之力转世为人历劫时,他的形象已经深深烙印在白梨心中了。
当时他是东岳国的太子,有一日入千梨山围猎,正看到一樵夫要砍一株未长大的梨树。奇怪的是,寒冬腊月,本不是梨树开花的季节,那树上却梨花朵朵,煞是好看。樵夫动手之时,梨树仿佛有灵智,竟簌簌落下片片梨花,像在掉眼泪一样。
容烨一怔,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怜惜,他一箭射出,间不容发时将那梨树从樵夫的斧中救下。
他走近那梨树,温柔地摸摸它的枝干,又陶醉地嗅了嗅梨花的香味,轻声道:“小家伙,你安心在此处生长吧,将来,你一定能长成一棵参天大树,满树梨花比现在还要好看!”
此后,在他那一世的百年生命中,他竟真的派了人来守护千梨山,不让任何猎人和樵夫来打扰梨树的生长。
那颗梨树,便是刚刚修出灵智的白梨。
从他温柔地抚她枝干的那一刻,天上人间,他的气息,她再也忘不掉了。
尾声
七情镇中,雨一如既往下着,街道上孤零零地站着一个面容英俊却面色憔悴的男子,此时,他手中正撑着伞面莹润的雨伞,上面绘着大片栩栩如生的白梨花。
容烨终究没有成魔。相比很久以前,他心中多了一些足以对抗邪念的东西,那被他称为挚爱。
白梨受了魔帝的全力一击,再加上之前的暗伤,回天乏术。她的魂魄完全被震散,纵是容烨有通天本事,也只能敛其中一丝灵智封入伞中——她走的时候从容而安静,只是眷恋地看着容烨,求他来这家伞铺,让她化成雨伞,永久地陪在他身边。
容烨茫然地看着无边雨幕,他活了上千年,坦坦荡荡问心无愧,却唯独负了这个愿为他付出全部的小女子。
他凄然一笑,紧了紧握着雨伞的手柄,想起白梨躺在他怀里的最后一句话。
她轻轻贴在他耳边,虚弱的气息细若蚊蝇,“师父……若有……来生……”
容烨心中大恸,若有来生,他愿意为她付出一切。
但,哪里有来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