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总，今天晚上和谢小姐有约。”王锋抬抬眼睛，一板一眼的和老板汇报接下来的行程。
季鎏舫在空白处签上自己的大名，遒劲飞舞，最后那一笔像是要从纸上飞出来般，抬头，“推了。”
“好。”没有问为什么，没有问推到什么时候，老板的事儿容不得他这个做助理的多嘴。不过今天老板心情显然很好，他可以说几句俏皮话，“季总，您今天的午餐可真香，沈姨手艺果然好。”今天中午开会未完，老板体恤下属，叫了五星级饭店的外貌，可是都没有老板保温盅里的东西香啊！
季鎏舫顿了顿，上班还带饭什么的，太羞耻了。不过看助理这表情，羡慕好像不是装的。劳累了一天的神经好受了些，“嗯！”
一个字，老板，我会不会太容易打发了，其实你可以说既然好喝明天可以自己去带呀！王锋没有那个胆量，所以微笑面对。
晚间的车辆挤得厉害，季鎏舫不知怎的，今日在浩浩荡荡的堵车大军中竟然有些心急，搞不懂自己为什么拒绝了谢敏敏的晚餐，他也懒得想这种奇怪的情绪。
开了门，屋子里一如既往的冷清，没有多余的人影，也没有多余的笑声，季鎏舫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在沈姨的身影出现时，季鎏舫的这种感觉更甚。
沈姨看到季鎏舫显然惊讶了一瞬，接过比平日里多的保温盅，感觉了下重量，是喝完了的，“少爷，您吃过了吗？”才六点半，应该是没有吃的吧，不过，今天怎么下班那么早？而且，要是没吃也应该提前通知一声。
沈姨今天受到了第二个惊吓，“没有。”
季鎏舫的视线从玄关扫到厨房再到餐厅，停住，餐桌上空空如也，好像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啊！他紧紧抿着唇，沈姨一下子被他严肃的表情吓住，照例给季鎏舫泡了茶，做饭去了。心里一边嘀咕，幸好锅上炖了东西。
一楼除了客厅厨房外，只有沈姨的一个卧室，近两百米的空间，尽管放了不少家具，客厅还是显得宽敞。季鎏舫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喝了口茶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似乎在期盼着什么，又似乎在幻想着什么，摸不着说不明的情绪十分陌生，让一向万事在握的季鎏舫很是排斥。
听到餐厅里沈姨呼唤吃饭的声音，季鎏舫移动脚步，坐在椅子上，看着餐桌上对一个人来说丰盛的三菜一汤，那种抓不到的感觉更是扰的他心烦，脸色便不由得深了几分。
看在沈姨眼里，季鎏舫都是一个表情，只是感觉到季鎏舫心情不好，她想到了昨日季鎏舫的乖巧，慈爱的叹口气，“哎呀，要是蹇小姐在就好了。”
季鎏舫眉头一动，下意识问，“她什么时候走的？”
“今天少爷离开没多久就走了，哎呀，那个可怜的孩子，听说工作也丢了，房子也退了，还不忘把事情处理完整，真是个负责人的孩子。就是不知道今天那孩子住哪里？”老人素来情绪来得快，“我看电视上说最近人贩子多得很呢？”
季鎏舫额头抽了抽，人贩子都是抢孩子的吧，关蹇慕澄拿那个成年人什么事儿。不对，工作丢了？房子退了？好像是挺可怜的。
“少爷要不您多配几个保镖吧，最近真的不太平呢，新闻上还说市里那个买卖器官的犯罪集团还没抓获呢。”沈姨歪着脑袋，透过窗户，外面霓虹漫天，照得半中的空气也有了颜色。
季鎏舫不搭话，专心吃着饭菜，嘴里细细咀嚼，没有半点儿声音。端正的坐姿，标准的礼仪，格外赏心悦目，可看的久了，有些教科书似得别扭。
季鎏舫晚餐素来吃的不多，用晚饭按理应该去书房处理剩下的公务，或者看看书，今天不知怎的，竟坐在客厅上，还时不时的看看时间，已经晚上十点了。
他站起身，眉眼里有些失望又有些高兴，踏上楼梯的第一步，单调的手机铃声在寂静的客厅突兀的响起，他看了看来电显示，一个本市的陌生号码。响了三声后，他毫不犹豫的接起。
“喂！”一声一字，端得是低沉磁性，可惜对面的人没有欣赏的闲情雅致，或许背景音乐太嘈杂，对面的人大吼道，“是季鎏舫季先生吗？”
“是！”依然惜字如金。
“蹇慕澄在‘迷途’喝醉了，她一直叫着你名字呢，你来接接她吧，我拖都拖不走。”薛宁的声音在嘈杂的重金属乐中难以辨别，季鎏舫听清了，反而松了口气般，“嗯！”
回头，转身，拿起车钥匙，开门，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沈姨从厨房探出身来，“少爷，这么晚了还出去？”
“嗯，”季鎏舫顿了顿，“去接个人。”
门合上，留下呆若木鸡的沈姨，“接人？”谁那么有本事让自家少爷大晚上去接啊！
薛宁被挂断电话，瞧瞧已经平静下来的蹇慕澄，又看看回归首页的手机，“慕澄啊，既然你说那季鎏舫是个好人，我便帮你一次吧，有时候，前进一步是要人推的。”她把手机放在包里，看着倒在吧台上压着半张侧脸的人，“哎，你说他到底来不来啊，最后那个字是‘嗯’字吧，不管了，等一个小时，要是他没来，你明天就回老家吧，我也不劝你了。”她坐在座位上，喝了口酒，“哎，这悲催的世界哦！”
专注悠闲的薛宁一下子被手机铃声打断，看也不看来电，懒懒“喂”了一声。
“具体地点。”
冰冷的仿佛咬牙切齿的声音，薛宁打了个寒颤，还没反应过来，那声音重复了第二遍，薛宁支支吾吾道，“在三环路……”
说完，盯着通话已结束的页面，歪着脑袋盯着蹇慕澄，你没毛病吧，这冷冰冰说话都能结成冰的人是好人？要不我们还是趁早溜吧。薛宁拖着腮帮子，圆溜溜的眼睛在欢腾的场子里打转，我好像又闯祸了。
季鎏舫驱车赶到迷途时，已是半个小时后，左右宽阔的街道，中间一个狭窄的巷子，季鎏舫眯了眯眼睛，奢华低调的黑色皮鞋在夜色下十分有质感，踏在略有些老旧的巷子路上，像是走向一条不归路。
他在一个闪着暗光的门前停住脚步，抬头，“迷途”二字引入眼帘，他宛如夜色中的使者，快步走了进去。季鎏舫第一眼就在群魔乱舞中看到了趴在吧台上的人，用手隔开众人，直直朝目标走去。
倒下一片阴影，薛宁疑惑的转身，做工精致的西装，带着简单的纹路，慢慢往上，坚毅的下巴，棱角分明的五官，她身子一缩，差点儿从高凳上掉下去，“季、季先生……”一手扒拉着吧台，才稳住身形。
季鎏舫冷冷的视线下移，蹇慕澄的半张脸被手臂压着，脸上的肉嘟起，粉嫩的脸蛋让整个人显得稚嫩，嘴巴不停的阖动，像是被这声音吵得难受。
“季先生，慕澄就麻烦你了，她丢了事业，情绪有些不稳，还说想回老家什么的。你说她也不容易，季先生，慕澄挺崇拜你的，要不帮我劝劝她吧！那个……我家里有事儿，先走了啊！”薛宁颠三倒四说了一通，对面的人一丝反应也没有，尴尬的想找个地缝钻进。觉得自己和热闹的酒吧分隔开来，明明人家热火朝天，她却觉得如在严冬，真是吓死人了，赶紧遁吧！不等季鎏舫表态，抓起包跑了，把朋友留给了一只不明生物。
季鎏舫眸子暗了几分，他伸出手，在碰到蹇慕澄脸之前硬生生顿住，“蹇慕澄……蹇慕澄……”他压低声音喊了几声。
蹇慕澄似乎听到有人在远处呼唤，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五光十色的灯光在眼前闪动，好久才看清面前模糊的身影，她抬起脑袋，坐直身子，歪着头傻笑，“咦，季鎏舫……你，你怎么在这儿……”
手不受控制的要去抓人，哪只喝醉的人保持不了平衡，就要一头扎在地上，想象中的疼痛没有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走吧！”感觉边上扫过来的视线多了，季鎏舫很不习惯的扶起蹇慕澄，又被对方的双手缠上，脚下打架，季鎏舫皱着眉头，看样子表情很是犹豫，忽的像是下定什么决心般，打横把人抱在怀里，一步一步走出了酒吧。
背后的冷气未消，前面热气扑面而来，分不清是夏天还是冬日。低头，怀里的人眼睛朦胧，似乎认出了自己，不停说着季鎏舫三个字，季鎏舫暗道，这是对自己执念有多深。
“对不起……”
季鎏舫脚步一顿，怀疑这人是真醉还是假醉，“醒醒。”不客气的把人摔在后座，拍拍蹇慕澄的脸，嗯，触感不错，滑腻柔软。
“……不是故意的……为什么……好不甘心……”脸上痒痒的，蹇慕澄挥手打开面前的不明物体，“啪”的一声，季鎏舫看看被打了一巴掌的手腕，脸上表情迷茫，自己这是被打了？
他关上车门的声音 比平日里似乎大了些，坐上驾驶座，从后视镜看到后座人的反应，揉揉太阳穴，难道自己的脑门被门挤了不成，怎么做出这样匪夷所思的事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