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和薛宁是好朋友么？难道不是在她身上寻找你存在的价值？你想想，你帮了薛宁多少？你……”季鎏舫的嘴一张一合，蹇慕澄觉得那是一个怪兽的嘴脸，把自己肮脏的内心一览无余，他像个跳梁小丑，她想要扑上去让那张嘴巴合上，闭嘴，不是的，不是的。
“那你呢，你是在我身上寻找存在感么？”蹇慕澄的声音像是被砂子磨过一样，混乱的大脑已经来不及思考季鎏舫怎么会知道自己那么多事情。全部的情绪都在季鎏舫毫不留情的话语里崩溃，像是那个夜，被人肆意嘲弄取笑。所以，她才想要变得更强，强硬到不用依靠任何人。
“不，我不需要找存在感。”
蹇慕澄恨死了季鎏舫高高在上，仿佛脚踩众生的睥睨，恨死了这样一种无所不能的姿态，又希望自己能以这样的高度出现在那人面前。她一直都是个矛盾的人。
“我不想陪你玩了，季大少爷。”蹇慕澄眼眶通红，仿佛是靠着那股子的傲气，才不至于掉下眼泪。
季鎏舫捏着蹇慕澄的手紧了几分，事情总是不按照他预计的方向走。或者说，蹇慕澄总是在那个拐角走入不寻常的通道。他纵横商场多年，识人自是有一套。王锋查来的资料加上亲身接触，大致可以推断蹇慕澄是哪样的人。虽不知中间具体经过，能让一个品学兼优的内向女孩儿到后来的死皮赖脸的现实人士，可见刺激不小。
可现实又告诉他，这人似乎也不是他想象中那么现实，对着他这么财神爷，直通道，居然前恭后倨，甚至还不惜撕破脸。
真是个自卑又自傲的人。说她有野心，偏偏放着自己不求，提一句便自尊心发作恨不得咬上一口；说是乐于清净，偏偏又素有主张，骨子里的那份控制欲不下于他。
真是个奇怪又可怜，柔软又强硬的生物。
蹇慕澄决定要收回那些话，季先生哪里可爱，简直就是个魔鬼。她狠狠的一甩手，趁着季鎏舫深思间，竟然挣脱，站起身，“季先生，恕不奉陪了。”真是，事情发生的莫名其妙，让她想打自己一拳，是不是做梦。
蹇慕澄拉到门把手的瞬间，手被人一扯，整个人被季鎏舫撤回来，通红的眼睛，唇上的压印，恨恨的眼神，真想个可怜的动物。
季鎏舫把人逼到这一步，终于生出些怜惜之意，他一手拍着蹇慕澄的肩膀，顺着抚下去，像是给动物顺毛的主人，一边道，“你倒是有脾气，我不就说了几句话，你却给我甩脸色了？”
‘“呵，你自己说是朋友的啊！我是别人啊！”蹇慕澄冷不防的吼起来，季鎏舫微不可见的移了移脑袋。
“我就是怕你误会啊，老子为了我们的友谊费尽苦心，不让你误会，你倒好，说的我一无是处，是，我一个小老百姓，事业被你几句话就弄倒了，就不能自卑一下啊！有本事你把我捧成名设计啊？我靠，靠你还不如靠自己，，男人没一个靠得住。”蹇慕澄气冲冲的甩开季鎏舫的手，气不过，居然一脚踢在季鎏舫腿上。
然后，哐当一声，空气静止了，时间静止了，蹇慕澄的破口大骂也静止了。
季鎏舫脚头不稳，踢了季鎏舫一脚，又踢了一脚，看着倒下的凳子，蹇慕澄吞了吞口水，瞪着季鎏舫的眼神里有淡淡的害怕，却硬撑着那股倨傲的神色。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是季鎏舫都没有预料到的，想不到蹇慕澄还是个暴力女啊！“别说脏话。”
蹇慕澄脸一红，梗着脖子，“我很文明的，当我说了脏话证明我气到了极点。”
屋子里的动静似乎有些大，经理在外面敲门，陪着小心，“季先生？”
季鎏舫给了蹇慕澄一个眼神。
门打开，季鎏舫神色不变的踏门而出，“没事儿！”
蹇慕澄紧随其后，已经恢复了笑容。来时什么模样，归时亦原样。
到了楼下，蹇慕澄甩甩脖子，什么都不敢多问，“我先走了。”
季鎏舫点点头，嘴巴张开，蹇慕澄转过身，灯光把她的影子拖得老长，好像相随一路，只有她孤身一人。
季鎏舫嘴唇张合几次，最后打开车门，小心翼翼的跟上去，看到蹇慕澄打了个车到了公司。凌华设计所的招牌在外面发出明亮的色彩，当五楼亮起的瞬间，季鎏舫眨了眨眼睛，他是看不起那些只知道溜须拍马之人，却也佩服真才实学之人。已经九点半了，季鎏舫抿抿唇。
他看着骤然明亮的五楼，似乎觉得自己今天过分了。只是，他不喜欢那人用敷衍的态度来对待他们的朋友关系，是的，非常不喜欢。所以，这就当是给你的教训吧！
凌华设计所内有休息间洗漱台，蹇慕澄加班多了，早就习惯了以办公室为家。情绪是最好的灵感来源，加了一夜的班，蹇慕澄画好了两张设计图，稍微眯了四个小时，闹钟一响，匆匆洗漱，来不及回家换衣服，抓着设计图就往客户家里跑。过于专注的蹇慕澄忽略了路边停了一晚的保时捷。
季鎏舫从来不知道自己有一天居然也会赶出跟踪狂的勾当，要不是一通电话把他叫回了公司，恐怕还会继续跟下去。
王锋一早到公司便觉得怪异，这种怪异到敲了半分钟总裁办公室，到十点老板还未到公司达到顶峰。作为生活助理，居然不知道老板行踪，王锋觉得自己失职了。正好秘书室拿来紧急文件要签，王锋看着手机，老板这算不算从此君王不早朝。万一打扰了人家好事儿，会不会被老板开除啊？
带着忐忑的心，拨通了电话，果不其然，老板语气低沉嘶哑，似乎刚刚起床，而起起床气还很大。半个小时后，见到季鎏舫本人，王锋看到季鎏舫未换的西装，虽然冬日不用天天换衣服，但是老板很少连穿两日衣服的。难道昨晚真的去了女朋友家？还滚了床单？不然怎么一脸憔悴，纵欲过度之感。
“老板？老板……”王锋指指签字，笔尖停顿太久，都沁出墨来了。
季鎏舫难得神游天外，王锋很想为自己主子分忧，奈何级别不够啊！季鎏舫回过神来，签好字，摆摆手，让王锋出去。
冬日的天空灰蒙蒙的，落地窗外的世界压抑又沉闷，季鎏舫注意力全部在上面，他脑海里全是蹇慕澄变幻的面孔，坦诚的、伤心的、坚持的、高兴的。对着自己她好像经常说放弃，要是拿出点儿今天见客户的姿态，他们也不至于发生昨天的争吵吧！
季鎏舫想起蹇慕澄今天早上见客户的模样，真是死皮赖脸，又可怜又坚强，让人心疼又佩服。
季鎏舫觉得自己魔怔了。
“大忙人，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啊？”话筒对面是个慵懒温柔的声音，“不过，你知不知道现在我这里多少时间啊，晚上十二点哎。”
季鎏舫听到熟悉的声音，松开了眉头，“都跑了快四年了，什么时候回来啊！”
“快了吧！”那面懒洋洋的声音好似一阵风，抓不住。“有什么事儿啊！”好友可不是没事儿给人打电话的性格。
季鎏舫脸上露出丝迷茫，他说，“我碰到了个有意思的人，想和她做朋友。”
“女人？”对面的声音明显精神了不少。
“嗯！”
“哪种朋友？”对面声线压低，很魅惑的味道。
“就是寻常朋友。”
“不是男女朋友？”那面调笑。
季鎏舫无语望天，严肃道，“你想多了。”
对面摊开手，显然不信，语气却是很真诚，“怎么了？说来听听，让兄弟我为你排忧解难。”
“我昨天说了些话把这朋友给伤到了，你知道我，我没教过女性朋友。”
嗯，你的确没交过女朋友，好友摸摸吐槽，“女人，总是很小气的，好好哄哄就行了。”对面的声音不以为意，说完又小声笑起来，“知道你不会哄女人啦，你让净桥教你咯！”
“不要告诉他，那个大嘴巴。”季鎏舫吐槽气朋友来也是毫不留情。
对面了然，他明显清了清嗓子，“你送她点儿东西？”
“她不会要的。”季鎏舫想起以前一起住时，多出来的生活费她都放在了玄关的盒子里。
“给她解决困难，比如找工作啊？找房子啊？给爹娘治病啊……”对面侃侃而谈，季鎏舫眉皱的越来越深，“皓羽，你是不是看了棒子国的偶像剧。”
对面的男人翻了个白眼，可惜对面的人看不到，“你仔细说说，我来给你想想办法。”
季鎏舫很怀疑好友的办法，简单说了句，“我想和她做朋友，但是对方好像不怎么愿意。”
对面的人哈哈大笑，愿意？愿意才怪，你这吓人的长相和气势，别把人家女孩子吓跑就好了。“哎呀呀，看来这女孩子很不错啊，居然拒绝了我们的季大少爷。”
“你主动关系一下对方，都说烈女怕缠郎！”
不知何时，阳光穿破一道裂缝，落地窗陷入了光照之中，季鎏舫沐浴在光华中，慢慢咀嚼，“烈女怕缠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