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范西凉出事后,剩下的徐先刘朗侯毅三个人就没有好好聚过。
当年,快乐的单身汉日子,多简单又快活。四个年轻人无拘无束,整晚的喝酒聊天闲逛。。。。既然少了一个人,剩下的三人应该更加的紧密团结才是。
这天徐先下班早些,想到这个,打了个电话给侯毅,确认他在家,就喊上刘朗,买了些熟菜啤酒,一起去了侯毅家。
来给两人开门的,却是个不认识的年轻人,穿身铁路的工作服都遮挡不了朝气蓬勃,很年轻,二十出头,一脸的阳光。
侯毅从厨房出来,介绍说那是他徒弟,姓梁,叫梁山。
徐先就笑着说好汉啊。
那梁山为了这名字是被人打趣惯了的,连说不敢不敢,他师父侯毅才是好汉,打遍这栋住宅楼无敌手。
侯毅端着菜盘子路过,顺便一脚踹在他腿上。说:“上回你说的是打遍幼儿园无敌手。”
徐先说:“你师父还真算是条好汉,他的当年勇,你是没见过。上初中的时候,他可是很厉害的,一个人就可以打我们三个。”
梁山揉着腿,说:“三英战吕布,能想象得出来啊,能抵挡一会,但最后吕布还是输了。”
只是不管当年还是现在,侯毅那能够半夜止儿啼哭的五官搭配,哪里有半点吕布的丰神俊秀。
侯毅说:“拳怕少壮,你想不想当吕布?对我们三个老家伙?”
梁山连连摇头,说:“敬老啊敬老,不敢啊不敢。”
菜上桌,酒倒满,四个人刚坐下,便听见又有人敲门。梁山跳起来就去开门,不一会领过来一个女孩,不是特别漂亮,但也算是眉清目秀。女孩的怀里抱着一条黄色小土狗,落落大方和三个老青年打招呼。
梁山介绍说是他女朋友,叫祝英。
一起坐下开始吃饭。
小土狗是梁山让祝英抱来的,说是他师父侯毅,现在的状态是孤苦伶仃郁郁寡欢,正是养狗的好时机。
侯毅这回没踢他,嘿嘿笑着,试图用啤酒喂那小狗几口,小土狗闻了闻,呜呜叫着跑开了。
徐先笑着说:“什么孤苦伶仃?你太小瞧你师父了,在读高中那会,侯毅就开始欺男霸女了,全校都知道他有女朋友,每天公然出双入对,连老师都知道。”
梁山傲然一笑,说:“这算什么啊?我和祝英,是从初中就开始了。”
梁山没有吹牛,他确实是初中就开始了,只不过是祝英先喜欢的他。女孩子早熟一点,那时还对梁山的懵懂无知又气又急。等梁山长大一点醒过神来,已经是高三的事了。
两个人都没考上大学,梁山上的是个铁路的大专,毕业后分配到车辆段当了侯毅的徒弟。祝英不顾家里的强烈反对,一定要和梁山在一起。两人刚参加工作,都没什么钱,就在城乡结合部租了个简陋的单间,图便宜,好在离两人上班的地方都不远。简简单单收拾一下,添置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就住在一起了。
双方的父母都气得要死,都感觉没脸见人。坚决不承认,也不往来。
短短头发的祝英,象个男孩子一样,听了梁山说这话,也不害羞,还伸长筷子夹了个烧鸭腿放进梁山的碗里。
然后三个老青年哀叹着世风不古,自己落伍。然后互相装模做样的帮着夹菜。
祝英说:“哪里落伍了,侯哥在单位里,是个传奇。我都听过他不少故事,真心敬佩。侯哥我敬你一杯。”
梁山说:“你们几兄弟,故事还真不少,我晚生几年,范哥我是没见过,但范嫂的贞烈故事,在全市,谁不知道?哪天你们带着我和祝英去认识认识她吧。”
知道孟江最近情况的,反倒是平时消息最闭塞的刘朗,他是听客运公司的同事说的,说范西凉出事的那栋在建楼,本来都开始了周边道路铺装了的,这个月却又停工了,连楼顶那个“封顶大吉”的条幅,也不见了。
刘朗说:“好象是验收没通过。孟江天天在建筑公司大门口站着,那公司的人进进出出看着,谁都难受。来验收的人也不敢掉以轻心,不会随便就让验收通过的。”
祝英:“是啊,最近网上又开始重新关注这个事了,又开始猛烈的打抱不平,几乎是一边倒。”
三个人就有些难堪,这件事情上,本来一直在安慰自己说心有余而力不足,想来范西凉在地下有知,也不会怪罪,但是现在却是女子孟江以一己之力,硬扛了那么久。最让人难受的是,眼睁睁地看着孟江遭那么大的罪,想帮忙却帮不上,有劲没处使,很痛苦。
徐先就很惭愧,有些吃不下饭。站起来走到另一房间,给孟江打电话。
四个人就安静地等。
过一会徐先回来坐下,把面前的酒一口干了,说孟江告诉他事情有些转机了,这几天就有消息过来。
四个人也把面前的酒一口干了。
打破这沉闷气氛的,居然又是平时不多话的刘朗,他从带来的包里,拿出一样物事,打开来,一米见方的块厚布,是已经完成的十字绣作品。
绣布右上方,一弯月牙,周围还有些云彩,下方,一个小小拱桥,后面一片树林,树木远近参差错落。还有个模糊人影,正走出树林,快要走出画面。
绣布左上方,上下两行,各绣着七个字:独立小桥风满袖,平林新月人归后。
侯毅老粗一个,不知怎么的,看着这幅画,却很是喜欢。
刘朗对侯毅说:“送给你了。我老婆绣的,照着说明书绣了一个多月,不错吧?今天是徐先叫得急,如果过几天,我就配上镜框再拿给你。”
侯毅越看越喜欢:“这幅十字绣,你留下来吧,镜框我自己找人配去。”
徐先知道侯毅又开始想常恒了,也不说破,对刘朗说:“我的呢?”
刘朗:“我老婆天天绣这个,眼睛都坏了,难道不累的啊?而且如果拿到外面去,能卖不少钱哪。”
停了一下,刘郎笑眯眯地说:“我要当爸爸了。”
这餐饭,一直吃到了十一点多,方散。
刘朗期间打了好几个电话回家,刚出侯毅家门,就急急忙忙走了。
如雪的月光下,徐先看着那对年轻男女,嘀嘀咕咕说着话,相互搂抱着远去,以过来人的身份笑着摇摇头。然后他自己摇晃着往回走。走到那天电动车漏气的桥上时,看着小桥流水,突有所感,拿出手机,拍了张月光下婆娑的柳树照片,发送出去,接着补充两句: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白淑真回:你喝酒了?当心别掉桥下去了。此刻我是不是应该说:将心寄明月,投影入君杯。
徐:我朋友范西凉的老婆,你听说过她的,她坚持的事情,就快有眉目了。
白:苦尽,没有甘来,但不管怎么样,总算有了结果,也是值得的。
徐:我朋友侯毅,老婆携款潜逃半年了,他还在思念。不是思念那钱款,是思念他老婆。
白:他老婆会后悔的,以后再不会遇到这样爱她的人。
徐:我朋友刘朗,就要当爸爸了。
白:呃。。。。。。然后?
徐:路途遥远,我们在一起吧。
白:酒后的人太柔弱,酒后的话太随意。
徐:那我明天酒醒了,再对你说一遍。
白:好的。
收好手机,走下了桥,走进巷子。
其实也不是醉得那么厉害,但徐先故意走得踉踉跄跄,想象着自己是那武松,走在景阳岗上,正开始了打老虎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