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厢,白淑真、小李、孟江三人在音乐酒吧的包厢里,随着服务员进进出出端来啤酒和果盘,外边大厅的震耳声浪,在开门时猛然涌入,又随时被关门时切断,就象现在明明灭灭的灯光,轮番着刺眼与幽暗,交替着糊涂和清醒。
说话语调,只好一会靠吼,一会正常,三个疯婆娘。
震耳欲聋声中,小李吼道:“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啊?”
吼到一半,服务员已经把最后的酒水上完,出去时帮她们关好包厢门。门一关好,室内突然变安静,小李一下刹不住车,惯性地继续吼完那个啊啊啊。
孟江哈哈大笑,也跟着啊啊啊的鬼叫。
白淑真用正常大小的音调回答说:“你还小,你不懂,应该自问‘他到底看上我哪一点啊’,才是结婚应有的态度。”
小李猛翻白眼:“那结婚有什么好玩的。”
孟江直乐:“到你结婚的时候就懂啦。”
白淑真还是一身白,孟江还是一身红,小李一身符合夜店气质的黑色。
三个女人都打扮得漂漂亮亮。
白淑真看着,抿一小口红酒,说:“以前啊,我一直以为‘女为悦己者容’是错的,应该是‘女为己悦者容’才对,这两年才慢慢明白,还是原句‘女为悦己者容’正确。”
小李不服:“本来就是应该打扮给自己喜欢的人看啊,有什么不对?”
孟江笑:“那你今天是打扮给谁看?”
小李刚要说打扮有时是工作需要,有时是为了让自己更自信之类。
白淑真:“打扮给自己喜欢的人看,基本上是无用功,是一相情愿,只有你喜欢他有什么用?他要是不喜欢你,别说打扮了,你就算脱光了站他面前,他都不想看你。”
吸口气,继续说:“而‘女为悦己者容’,为喜欢自己的人去打扮,为什么我说是对的呢?喜欢你的人,才总想着去看你,才懂得你的美丽,才不会辜负你的一番辛苦打扮。”
最后结语:“徐先,就是那个懂我的人。”
小李若有所思,孟江却说:“你的前提,是‘悦己者’和‘己悦者’不能是同一个人,为什么不能?我觉得能。”
白淑真笑了:“你不知道你有多幸运,才能遇到范西凉这‘同一个人’,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幸运,可遇不可求的幸运。”
小李:“我怎么听着有些不好受?”
白淑真:“当然,我是女人,感情动物嘛,我不可能对感情一点要求都没有。有回我和徐先散步,聊起梁山和祝英,你们知道吗?徐先说羡慕他们。徐先说爱情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在最爱的时候,戛然而止,让一切都停留在那时刻,止于至爱。
你们认识的哪个男人,会说得出这样的话?所以我觉得徐先是真懂爱情的。
而且,说这些的时候,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他没有嬉皮笑脸,我也没有低头回避,就这样互相看着。那时,我心想,我相信当时他也在想:让时间停留在这一刻吧!
这就是两心如一的时刻吧?我喜欢他他喜欢我,有过这时刻,我也有了小幸运,这就够啦,可以嫁啦。”
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白淑真不喝红酒了,把面前那杯啤酒一饮而尽。
孟江的眼睛有些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端起杯子朝白淑真示意,说:“谢谢你。”
白淑真又端起红酒杯:“其实那天徐先也说到了你和范西凉,他对梁祝是羡慕,对你是欣赏,简直是太欣赏了,他说‘生女当如小孟江’,哈哈哈,干杯。”
孟江坚强的内心有了一丝柔情,她知道徐先说那句,是为了压韵而强加的“小”字,但是被爸爸之外的人在背后叫着“小孟江”,这一刻,让她重新有了些少女时代才有的娇羞和欣喜。
于是举杯说:“可以嫁啦。”
小李也举杯说嫁啦嫁啦,然后等三人饮尽,又追问说:“懂你和爱你之间,你更看中的是懂你,为什么啊,冷静的感情动物?”
白淑真现在很高兴,解释说:“懂我和爱我,可以混为一谈的,如果不爱我,哪里会有心思来费神懂我?”
小李欲言又止。
白淑真摆手表示不介怀,说:“当然,徐先懂我,也懂女人,这方面也可能是接触得多,被别的女人训练出来的,所以经验足。但我对以前的事情不吃醋。我和徐先第一次见面你是知道的,我是特意去的,在你店门口躲雨,徐先走出来,看了我一眼,我不知道是心虚还是什么,觉得被他看得通通透透。后来开始交往,他的眼神经常还是那样,我的心机脾气缺点毛病,他一眼扫过来,就看得清楚明白。但他不介意,我从他眼神里看得出来他不介意,他反而饶有兴致。”
小李喝了酒,脸都有些红了,说:“哇,我怎么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他总是一脸坏笑吊儿锒铛的。”
海量的白淑真,也有点脸红:“对对对,一脸的坏笑,又包容又促狭。洞悉一切后的不在乎无所谓,对我的缺点毛病的不在乎无所谓。所以啊,我在他面前,就特别自在,说什么过分的话都行,怎么损他都可以。但他对我说话还是不太过分,我也不知道这是教养还是客气,我不想他那么客气。”
小孟江看着白淑真,摇头笑着:“不就是结个婚嘛,你把他夸上天去做什么啊?恋爱中的女人都是瞎子啊,哈。”
借着酒劲,白淑真把手搭着小李的肩膀,说:“我没瞎,徐先有点喜欢小李的,小李多半也有点喜欢他,但是喜欢的程度不够啊,哈哈哈,对不起啊小李,你男人被我抢过来了。”
小李吓得酒醒:“你喝醉啦,不要乱说话。不给喝啦,明天要结婚,大事啊。”
孟江笑盈盈地端杯看着,并伸手从盘子里抓了一把瓜子。
白淑真也去抓瓜子,咕咕笑:“小孟江,你是没见过徐先和小李在一起说话的样子,太自然太默契了,配合娴熟,不是打情骂俏而胜似打情骂俏。”
转头对小李说;“我没有吃醋啦,你们那么多年交情,如果你不喜欢他,那只能说明他没有可取之处。有你这样能干漂亮的人喜欢他,我得意还来不及哪,说明我眼光好啊,哈哈哈。”
小李没把法,抢过白淑真的酒杯,不给她再喝下去,然后去打开包厢的门,本想给有些醉意的三人透透气,结果一阵震耳音乐铺天盖地而来,嘈杂声一下填满整个包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