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时间。”白倾念说完后突然想起一件事，脸色顿时褪去了血色，把手机紧紧贴在耳边，她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轻声问：“是要商量景曦和池……少的婚事吗？”
顾景年声音低沉地“嗯”了一声，透出一股失落和寂寥，“既然你不愿意回去就算了，我会跟妈解释。你好好上班吧，我挂了。”
“景……”
白倾念刚发出一个字，电话里就传来“嘟嘟”的忙音，她盯着手机看了许久，心中升起一片失落之感。
若不是这次顾景年仍旧像五年前一样选择站在罗佩云那边，她也不会和他争吵，五年前他的冷眼旁观，是她心中无法解开的结，如今他再次重蹈覆辙，她如何能原谅他？
这种失望的情绪没有持续太久，李主任就叫她上手术台。
晚上八点，白倾念如平日一样按时下班，习惯性地翻了一遍手机，没有未接来电和未读短信，她突然觉得像是少了什么一样。
顾景年又选择了和她冷战。
或许在顾景年看来，这是最有效的解决问题的方式，她气过之后，总会懂得他的苦衷和无奈，但是这一次的冷战，白倾念有预感和以往的每次都不一样。
白倾念去谢瑶的病房后，发现杜华不在，她猜想杜华应该陪池北辙去了顾家，便想到半年前池北辙在顾家强占她后，抱着她坐进车子时，杜华面对顾家司机时的镇定从容，当时她就觉得池北辙的下属都不简单。
有些回忆无端地冒出来，白倾念只觉得自己的脑子越来越混乱。
谢瑶伤势严重，一天多数时间都处于昏睡状态，白倾念给谢瑶打了营养针，又勉强喂了粥，之后东扯西扯了半个小时，谢瑶便又睡了过去。
白倾念收拾了床铺躺下来，透过玻璃窗看到窗外的天空无星无月，漆黑一片，她的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闪过很多场景，最终却什么都没有抓住。
她头痛欲裂，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睡不着，又怕打扰了谢瑶休息，她最终还是摸出手机给顾景年发了条短信。
此刻已是凌晨1点钟，顾景年坐在床头抽烟，房间里漆黑一片，唯有手指间的烟闪着微弱的火光。
他听到手机震动后，也跟着一震，迅速拿过来看到是白倾念，他一愣，铁青着脸色把手机丢到床头柜上，心烦意乱地抽了一支烟，又拿起手机，直接回了电话过去。
“这么晚了还没有睡？”
他的声音本就好听，又因为是在寂静无声的夜晚里，显得越加低沉，听在白倾念耳边很是舒适，她把手机贴到肩上，低低“嗯”了一声。
四下一片寂静，她听到顾景年细微的呼吸声慢慢清晰，似乎在压抑着怒火一样，她又低声补了一句，“睡不着。”
顾景年嗤笑一声，“不要说你是因为想我才睡不着。”
白倾念听到顾景年的声音轻轻润润的，不像是被她中途打扰了睡眠，她蹙眉问：“你也没睡？是在公司加班吗？”
“如你所愿……”顾景年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波动，“我在女人身上发泄。”
白倾念“哦”了一声便要挂断电话，顾景年突然抬高声音吼道：“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求证这个吗？”
白倾念借着床头昏暗的灯光看了一眼对面床上的谢瑶，连忙又把手机紧贴在耳边，压低声音说：“你小声点，谢瑶在睡觉。”
“你的心中只有别人吗？连谢瑶这个外人的分量都要比我重是不是？”顾景年的声音里透着不悦，但到底还是低了一些。
他质问过后，沉默良久，再开口时，声音沙哑疲倦，“白倾念，究竟要我为你做多少事，你才相信我爱你？”
他爱了白倾念那么多年，说过想要她，说过愿意为她倾尽一生所有，说过给她一辈子的幸福安定，却是第一次对她说“爱”这个字。
白倾念只觉得自己眼中突然一片酸热，翻身把脸埋进枕头里，任由泪水滑过脸庞，在黑暗里无声地流淌。
她的哭声虽低，在寂静的夜晚听得却很真切，顾景年满腔的怒火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紧紧抿唇说：“不怕吵醒谢瑶了？”
白倾念捂住嘴，还是无法止住眼泪，她掀开被子下床，推开门后坐在了走廊里的椅子上，低着头，眼泪大滴大地砸在地板上。
怎么办？她快要支撑不下去了，她快要被顾景年感动，快要把自己的一颗心沦陷在他身上了。
顾景年在那边叫她，她突然把电话挂断，两条细瘦的手臂抱住膝盖，把下巴枕在上面，纤瘦的身子蜷缩成无助的姿态，目无焦距地看着悠长而没有尽头的走廊。
半刻钟后，顾景年赶了过来，站在白倾念面前时，白倾念看到他额角上细密的汗珠，想到平日里从家到这里至少需要半个小时，他竟然一路飙车赶来。
顾景年一言不发地坐在她身侧，看着她的肩膀不停地颤抖，他最终还是忍不住伸出手臂将她用力拉到怀里，紧紧地抱住，冰凉的脸埋入她温润的头发里，声音沙哑地问：“你究竟是在折磨我，还是折磨你自己？”
他的身上带着浓烈的烟草气息，混合着他特有的香气，向来反感他抽烟的白倾念，此刻却有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这是她熟悉的男人。
白倾念眼中的泪水止住了，死咬着唇不说话，顾景年恼得咬她的耳垂，温热暧昧的男性气息铺天盖地而来，白倾念浑身一颤，这才有了反应，伸手推他，“你不要乱来，这是医院。”
顾景年微微抿唇，回味她的香甜，挑眉问：“那我们回家做？”
白倾念盯着他外衣上的扣子，幽幽地问：“你说有没有可能你不是你妈亲生的？”
她的脸还埋在顾景年的胸膛里，声音很闷沉，顾景年并没有听懂，刚想问她，突然觉得发间一紧，头发拉扯头皮的痛感传来。
顾景年眉头一皱，狠狠瞪向白倾念手中从他头上拽下来的头发，“女人和男人掐架的方式只有咬人拽头发吗？”
“不，若是我的话，我会拿菜刀砍。”白倾念仔细收好头发，从顾景年怀里挣出来，看到顾景年的脸色黑了下去，她叹气说：“我还要陪谢瑶。你回去吧，不然你呆在这里我不放心。”
顾景年本来是要再次抱住白倾念的，听到这句话后，他收回手臂，冷笑一声说：“我一路180地赶来，就是怕你一个人哭，怕你一个人孤单，结果你竟然认为我会对谢瑶下手。白倾念，我大半夜的不睡觉，就为了给自己找堵吗？”
白倾念别开眼，不去看顾景年表情里的嘲弄和痛楚，她的手紧紧握住门把，冷下心肠说：“我没有让你过来。”
“对，是我活该。”顾景年漆黑的眼眸里浮起一团红艳炫目的火焰，刺得白倾念的眼睛生疼，“你从来都没有在乎过我，一直以来都是我自作多情，我活该被你虐。”
白倾念看着顾景年灰白的眉眼，张开口想发出声音，却发现喉咙像是被棉花堵住一样，窒闷而无力。
她把背紧紧抵在门后，苦苦支撑着自己早已虚脱无力的身体，狠狠地闭上眼睛。
顾景年暗沉的眸光紧紧锁着她，所有的话像是打在海绵上，弹回来后，最终遍体鳞伤的是他自己。
他那么高傲的一个男人，在她面前弃了所有的尊严，得到的却只有她的漠然和防备。
他握紧的拳头松开，松开再次握紧，强抑着没有上前把她扯进怀抱。
很久后，顾景年转身便走，大步流星脚下生风，黑色的长风衣扫过周遭的空气，白倾念似乎听到那凛冽的声响，轰轰地震着她的耳膜。
她抬手捂住耳朵，等到顾景年终于离开了，她跑去药房拿了安眠药回来，就着水吞下去。
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上，陈柏陌并没有来上班，白倾念问了杜华才知道陈柏陌请了半个月的假。
陈柏陌或许是在为谢瑶讨回公道，也或许是在和那些兄长勾心斗角，更或许他其实不敢来见谢瑶，白倾念无从得知。
急诊科里依旧忙碌，白倾念依旧被李主任一天到晚地骂，池北辙还是会让杜华把一日三餐送到她的办公室里，似乎一切都没有变。
只是她坐下来吃饭时，总是觉得陈柏陌还在身边，还在和她抢着菜，还是会把她爱吃的食物笑呵呵地放到她的碗里，在某个突然回过神来的瞬间，看着对面虚无的空气，她抬手一摸，竟不知何时满面泪水。
她没有再回去，顾景年也没有再来找她，电话、短信、邮件里再也没有他，他似乎从那天之后便消失在她的生命里，歇斯底里后，她的世界里再寻不到他。
而池北辙呢？
白倾念将近半个月都没有再看到池北辙，她偶尔经过他的办公室时，看到房门紧闭，而隔壁办公室里，也是很久没有出现柯雅韵的身影。
在某个夜晚里，她站在空寂的走廊里，感到曾经爱她、恨她的人，全都消失在她的生命里，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她一个人。
在恒远专业医生的治疗下，谢瑶很快康复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