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地下室里，陶曼死命的捂住自己的耳朵。
外面传来声声的枪响，重物倒地声，愤怒的喊叫声，就像是一柄重锤，一次次敲打在她的心上。
心脏像是停止了跳动，嘴巴张的老大却发不出一点的声音，眼泪却是止不住的往下流。
不知道过了多久，陶曼觉得像是过了一整个世纪，终于所以的混乱停了下来，她的心跳似乎也停了下来。
没人来敲门，歹徒没有来，何川也没有……
蹲在墙角里的陶曼缓缓的站了起来，她凭着记忆摸到门边，“咔嚓”一声，房门打开，外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
陶曼不知道门的外面是天堂还是地狱，但是她没有犹豫，抬脚迈了出去。
整个世界很是安静，除了她自己的呼吸和脚步声，什么都没有。
地下室走廊的尽头灰蒙蒙的，陶曼甩掉脚上的高跟鞋，扶着一侧的墙壁快速的向着那边摸去。
“何川……”
她颤抖着声音叫了一声。
没人回答。
“何川……”
声音已经变了调。
屋子里依旧是一片的安静，仿佛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
楼梯到了，她刚走上去一步，顿时一个激灵，她停下了脚步。
脚下是黏糊糊的，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就像是一颗重磅炸弹在她的脑海引爆，“轰”的一下整个脑子一片的空白。
“何川……”
她再也顾不上其它，歇斯底里的喊了一声，顺着楼梯就跑了上去，刚跑到一楼，脚下一滑，膝盖就重重的磕在坚硬湿滑的大理石地面上。
顿时一股钻心的疼痛，让她全身忍不住的颤抖。
想要起身，却是一个踉跄，重新栽倒在地，终于她哭出了声来，哭的像是一个孩子。
何川死了，所以人都死了……
之前剧烈的枪声不断的响起，她就知道何川已经死了。
“啊……何川，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陶曼肆意的放纵着自己的情绪，再也不顾什么体面不体面，她只想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尽管始终觉得何川不是什么好人，但是这两天最为无助恐慌的时候，一直是他陪着自己身边，前一刻还鲜活讨厌的一个人，蓦地消失了，以后永远都不可能再在自己面前出现，陶曼绷了两天的精神彻底的崩溃了。
就在她歇斯底里大哭的时候，突然耳边传来一声轻响，“啪……”
七八米外的地方一团小火苗亮起，接着很快的熄灭，黑暗中出现了一个小红点。
“嘶……”
随着一阵的抽气声，小红点猛的变得明亮了起来。
陶曼瞬间止住了哭声，傻傻的看着那个方向。
“哭丧呢？”
接着一虚弱但是熟悉的声音响起。
幸福，欣喜，愉悦……一霎从来没有过的剧烈情绪像是海浪一般将她整个人吞没。
“何川……你没死……”
她大喊一声，连滚带爬的就响着那边扑了过去……
“嘶……压，压着我了……”
黑暗中何川痛苦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怎么样了？伤哪了？呵呵呵，没死，你没死……”
陶曼焦急的问道，带着哭腔笑了起来。
“放心……死不了，你……安全了……”
何川的声音很是虚弱，但是却充满了温柔，夹杂着如释重负。
这个时候，陶曼顾不得去听何川到底说的是什么，自身的处境早就被她抛在了脑后，唯一记挂的就是何川到底伤的怎么样。
“电话，电话……”
陶曼神经质的念叨着，然后对着何川说道，“你坚持一会，我去叫救护车……”
说完她起身就想找电话，但是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住，一下子摔倒在地。
陶曼下意识的惊呼一声，但是料想中的摔在地面上的情况并没用发生，她整个人都趴在一个软绵绵黏糊糊的东西上。
她的手摸到了一张脸，等到意识到那是什么的时候，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直达天灵盖。
“啊……”
陶曼尖叫一声，手忙脚乱的爬到一边。
“你……没事吧？”
黑暗中，何川虚弱的声音响起。
一下把惊慌中的陶曼给拉了回来，呆愣了两秒，她急忙爬了起来，“你坚持下，我去叫救护车……”
说完，她步伐踉跄的向着楼上跑去，她的卧室里有台座机。
先打了急救电话，然后报了警。
挂了电话后，她又急匆匆的跑了下来。
“何川……”
她叫了一声，等听到何川虚弱的回应声后，她才放下了些心。
“救护车马上就到，坚持一下……”
说完陶曼就向着门口玄关的电箱摸去。
“你要干嘛？”
虽然何川的声音很轻，但是在这安静的深夜里，依旧能听得很清楚。
“别担心，我去把电送上，马上就回来……”
“别……”何川出言阻止，“你过来……陪我说话话好吗？”
“说话……”陶曼愣了一下，“我需要检查一下你的伤势，等等我，很快的，等下就回来和你说话……”
“不要……过来好吗？”
“怎么了？”
“拜托……”
陶曼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向着何川的方向走去，凭着模糊的光线，她小心的坐在何川身边。
“你伤在哪里了吗？”陶曼想伸手触摸，却又害怕碰到何川身上的伤口。
一支烟抽完，何川吐掉烟头，哆嗦着手从烟盒里又摸出了一支。
烟和打火机都是在那个瘦小男子身上摸来了。烟瘾本来就大，这两天实在憋的有些难受，所以在一切结束后，他硬忍着疼痛也要先把烟弄到手。
“皮外伤，放心……我没事的……”
“啪”的一声，打火机上的光亮一闪即逝，手颤抖的厉害，有些不受控制，又按了几下，依旧没有把嘴上的香烟点燃。
“哎，这真是的……”何川无奈的低声嘟囔了一句。
突然手上的打火机被陶曼抢去，“啪”的一声，昏黄的火苗照亮了他的脸。
叼在嘴上的香烟不断的抖动，好一会才成功点燃。
“嘶……咳咳……”
深吸了一口，呛的他连连咳嗽。
打火机的火焰依旧没有熄灭，陶曼的脸色很是难看。火光昏黄，照明的范围有限，但是何川毫无血色的脸和上半身染满鲜血的衬衫让她的心猛的揪了起来。
陶曼突然想起小的时候，八岁的那一年，爷爷去世，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死人的脸。
也是那一年，躺在水晶棺里那张脸成了她未来十几年的梦魇，直到二十五岁以后，她才渐渐的从那种冰冷的恐惧中渐渐挣脱出来。
眼前这张脸和那恐怖的梦魇何其的相似啊，同样的瘦削，同样的灰白，近乎发青的白。
直到手指传来灼烫的感觉，她才回过了神，手一松，打火机掉在地上，整个世界又陷入到了一片的黑暗。
顾不上手指的灼痛，她慌忙的说道，“不行，我必须要看看你的伤……”
说完她起身就想去电箱那边，但是身子只站起来了一半，手臂就被何川给拉住，立足不稳，她重新坐回地上。
“不要开灯……”
两人离的很近，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何川说话时喷出的热气。
“为什么？”陶曼满心的不解，话刚说完她又要起身，却觉得手臂上的力道紧了紧。
何川虚弱的说道，“没事的，相信我……你不是已经打了急救电话吗，相信他们很快就会来了，我能坚持……”
“何川，你听我说，你现在很虚弱，我必须要看看你伤的怎么样。”陶曼的语气不容置疑。
但是她发现何川就像是一个撒泼的孩子一样，硬是拉着她的胳膊不放手。
她也不敢用力去挣脱，只好哄着说道，“何川，你听话，我马上就回来，好不好就半分钟……”
何川不为所动，就那么躺在地上，一手夹着烟一手拉着陶曼。“哪都别去，就在这陪陪我……”
“何川……”陶曼又气又急，但语气也不好太过强硬，只能温柔的说道，“你为什么不让我开灯啊？”
“你的眼睛很好看……”
何川轻声说道。
“何川，现在别说这些了好吗……”
“这么好看的眼睛，看到的，应该看的是那些美丽的事物……”
“你……”
陶曼刚想说些什么，但是马上愣住了，她突然意识到何川在说什么。
刺鼻的血腥，满地的黏滑……他是不想让自己看到一些可怕的事情，才会不断的阻止自己去开灯的……
陶曼顿时百感交集，满心的复杂。
就在她还沉寂在混乱的情感体悟中的时候，何川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有些渴了，能帮我倒杯水吗？”
“好，你等等，我这就去……”
陶曼赶紧起身向着厨房的方向摸去。拿到水壶，里面却是空空如也。
“冰箱里的冷水可以吗？”
她一边拉开冰箱门拿了一瓶纯净水，一边对着外面问道。
但是她并没有听到何川的回答，于是又喊了一声。
“何川……”
不大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发出回响，外面依旧是安安静静没人回答，仿佛整个屋子就只有她一个人。
突然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陶曼连冰箱门都顾不得关，一手扶着墙就向外摸去。
“何川，你还好……”
最后的吗字还没说出口，她愣住了，就见客厅旁的大门方向，外面小区路灯昏黄的灯光，正透过敞开的门洞撒了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