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冬了，阴风越发的透骨了，凛冽的寒风就像刀片一样飕飕地刮得脸生疼。曙色未至，天空是冷色调的，万物静寂，只听见扫帚催赶着地上的果叶，像河边妇女用刷子洗衣。
树下，小武打了个喷嚏，红通通的手僵硬地揩了揩鼻子，像一个没有支撑的蜉蝣，哆嗦着扫着地上的树叶。
他身上穿了一件颇厚的冬衣，更觉得像一件湿毛衣，穿上沉，脱下冷。
今年的冬天越发冷了。
小武左右望了望，把扫帚靠在了树旁，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在树下眯了会儿瞌睡。
蜷缩着坐了一会儿，没有睡着，只是脑子浑浑噩噩的，直到刷子般的声音越来越近，小武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一根扫帚出现在他的视线中，眼皮努力地抬了抬，他看见自己刚扫过来的垃圾又全部扫到了别的地方。
扫得还挺干净，小武这样想到。
缓了缓神，他便瞪大了眼睛，脑子里飞速运转想着是不是杂役张牛看他不爽来捣乱了。
小武原本烦躁的心情更加不满，站起身来，吼道：“你来这里捣乱干什么？你不知道我有多累吗？”
他愤怒的眸子对上了那人的眼睛，却惊愕地看见一双灰白色的眼睛。
小武捏着拳头摁了摁，冷声道：“今天是我值日，谁叫你来的？”
陈有命抿了抿嘴，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会打扰你的工作，不过是五师傅叫我来的。”
看着对方诚恳的表情，小武没有说话。
黄角树的果子被风吹落下来许多，砸到了两人的头上。小武的脸红彤彤的，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被风吹的。
陈有命只穿了一件短打衫，有些薄，黄白黄白的，风吹到他的身前，隐隐能透过里衣看到他的胸膛。
这是有多薄呀…小武叹了口气，拿过陈有命的扫把，摆了摆手，“遇见你算我倒霉好吧，你快走吧，下次问清楚你什么时候值班。”
陈有命没有再阻拦他，皱了皱眉头站在原地。
这里是识武院，五师傅那日那般说，只是为了让他学会适应这样的规律，去抓透对灵气的压制，今日，他便早早的换过了便服，随手拿了扫把过来扫地。
没想到打扰到别人了，陈有命苦笑着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
这只是识武院门外，刚好处于大钟的灵气波动中，但还好，经过几分钟的适应，他已经能从这里不受一点影响。
陈有命一步一步地走向识武院大门，每一步的灵气规律他都默默记在心里，不断的用自己的灵气去同化，吸收。实在吸收不了的，发生碰撞，摸清自己暂时能与什么等级的灵气发生碰撞。
此时离识武院大门还有十米远左右，这距离也不算长了。其实如果只是单纯的靠近，陈有命不去仔细听钟声，是可以在更近的区域活动的。
要想圆满，还需要很多的努力。
走过短短的几米，已经花费了半个多时辰，陈有命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他的脊背也有些驼了下来，闭着眼睛，专注地用灵识感受灵气的一动一静。
小武疲惫地扫着周围落下的叶子，风一吹，叶子又唰唰地掉落许多，他就一直做重复的事情。
摸了一把头上的汗水，却发现刚才捣乱的瞎子还站在原地不动，闭着眼睛，身体摇摇晃晃，大风一吹就倒下来似的。
小步走了上去，奇怪地打量了一番，问道：“你怎么还没走？在这干嘛，今天不是我一个人值日吗？难道是杂役头头叫你来的？”
“五师傅叫我来的。”
陈有命睁开了眼睛，他的领悟被出声打断了，思绪乱了一步，刚捉住的一点规律，一下子从脑海里消失了。
“五师傅？”小武疑惑地摸了摸脑袋。
他低着头想了一会儿，想到了什么可能，双膝一软，竟然直接跪倒在地。
膝盖下有几层黄角树叶叠成的软垫，他却没有因此感到舒服，只觉得彻骨的寒冷贯彻到他的全身上下，狠狠地往地下磕了两个头之后，手脚并用地爬到了陈有命的跟前，拉他短短的下摆衣服。
陈有命被他这一下吓得不轻，连忙蹲下来，抓着小武的手，温声道：“你这是做什么？跪我干嘛？”
小武带着哭腔，颤抖地双手放在地上，又准备磕几个头，被陈有命拦住了。
“大人，是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生气，小武给您当牛做马，我刚刚不知道您是这武馆的弟子。”
小武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陈有命把他拉起来，小武的手哆哆嗦嗦地抓住他的手腕，陈有命摇了摇头说：“你不用害怕。”
他把衣服解开来，披在了小武的身上，“你去练武场找涂羽告诉他你是我叫来的，以后好好当个武师。”
小武害怕的神情有带了许些怔然，他害怕对方只是为了戏弄他故意这样说，但还是把披在身上的衣服拢了拢，准备再跪下来，陈有命把他托住了。
“不必谢我，你走远些别打扰我就好。”
风吹在身上让陈有命打了个冷颤，但他心里却有些高兴，曾经那个手无寸铁的少年，如今也成为了能主宰别人命运的修行者。
小武跌跌撞撞地跑开，快到了走廊口，他回头看了看陈有命，瘦弱得能一清二楚看见他的肋骨，心里不禁有些后悔。
早知道就把自己的衣服给他了。
听见小武远去的脚步声，陈有命重新凝了凝灵识，把脑子一切想法排开，再次融入奇妙的感悟之中。
灵气压迫着他，同时也在压迫之中反馈着一些有用的消息，他不断的吸收，加入进去，组合一些他所理解的规律代入，如此重复地试验着。
在他体内的灵气因为组装重解变得越来越精粹，他的领悟也随着一次次失败变得越来越透彻，再此修行中，又运用了许多师傅们教给他的感悟心得。
他慢慢的移动着，一切都放空了，外界再冷，陈有命暂且感受不到，他接受着灵气滋补，控制着身体的温度。
院里院外有着一丝暖意，把这长夜盈满阳光被阴霾缠绕，淡淡的光从密密的树叶的缝隙射下来，果叶的颜色衬托着细密的太阳光柱，天亮了。
陈有命睁开了眼睛。
裸体的滋味可不太好受，此时武馆里的弟子们也刚起床，过路的人很少，在还没人看见他之前，陈有命得快些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