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洲大陆,世界五大洲中面积最大的土地,有82个国家。东部沿海地带,坐落着【世界四大国】之一的北冰国。国土面积超过600万平方公里,经济发达,历史悠久,综合国力号称世界第一。
大陆西部,有一些发达的中小型国家。依靠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和气候环境,它们在历史上同样扮演了重要角色。这些国家为了在世界市场上共享利益,于新纪98年联合起来,成立了【安布拉斯联盟】。该联盟现有21个加盟国,与北冰国遥相呼应。
而大陆中东部,则盘踞着四个石油国家。世界第二大产油区的名号,使它们挺直了腰板。此地储油量约占全世界的31%,石油出口让这些国家富得流油,同时也成为几个大国的重点关注对象,从各种方面来说。
当然,除了这些各有所长的国家,更多的是一些贫穷小国。比如米亚里共和国,阿杜拉尔,又比如【阿联达尔】。如果和北冰国相比,连人家的一个行政区都不如。
位于安洲大陆中心的阿联达尔,只有不到5000万的人口,14座城市。在西北靠近国境线的地方,有一座不起眼的小镇【底格里】。
外地人查地图的时候,可能还会忽略掉它的名字,或者说它的名字常常不会印在地图上。
但即使这样,它也是世界上仅有的几个【哈鲁夫族】超能人聚居地之一。
然后今天,新纪116年8月12日,小小的底格里,发生了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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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格里镇只有两条主要道路,一横一纵把小镇分成四块,镇中心坐落着小镇唯一的医院。居民们有了什么伤病,70%都能在这解决。就连孕妇分娩,也可以处理。
早上,躺在分娩室的,是住在镇里的【塞莉雅·雷蒙】。站在分娩室外的,是她的丈夫【哈鲁夫·雷蒙·波瓦尔】。
妻子痛苦的叫声,波瓦尔听了几个小时。医生和护士一直不出来,让他心中的焦虑又增添几分。
他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站起来,踱步。三个动作重复来重复去,最后摸出香烟和打火机,又想到医院禁烟。
他望了一眼紧闭的分娩室大门,快步向楼梯转角走去。
把点燃的烟叼在嘴里,波瓦尔的紧张被尼古丁冲淡了些。其实着急的不光是他,家中还有年过六旬的老父亲也等着消息呢。
他推开窗户,向外吐了个烟圈。然后嘴巴就因为惊讶,定格成了“哦”形。
楼下的院子里人来人往,有个30多岁的男子,引起了波瓦尔的注意。
他戴着一条项链,上面有菱形的坠饰,还有那张脸,波瓦尔颇有印象。
“【萨托】……”
他嘀咕着男人的名字。萨托靠墙站着,不时把目光投向三楼。就在这个时候,两人四目相对。
波瓦尔能看出,萨托眼中带着敌意。当然,他自己的表情也不友好。
他只见过萨托一面,在上个月,塞莉雅住进医院的第三天。他带着水果去看望妻子,却在本该只有塞莉雅一人的病房里看到了萨托。
看到一个陌生男人出现在妻子病房,还盯着妻子的脸,波瓦尔的心情可想而知。
“你是谁?”他放下水果篮,走上去质问道。
萨托转过头来,面色凝重,不像入侵者该有的表情。
“格林·萨托,这不重要。倒是你的太太,如果是下个月生产,那么你要小心了。”
一番莫名其妙的话,让波瓦尔的不快升级为愤怒。
“既然不重要,请你马上出去!”
萨托又望了一眼塞莉雅,塞莉雅惊慌而不解,她也不认识这个人。但萨托毫不在意,或者说他在意的并不是这对夫妻,而是其他东西。
他向门外走去,与波瓦尔擦肩而过,留下一句低沉的告别语。
“我会再来的。”
看着萨托的背影,波瓦尔还在考虑要不要报警。等父亲【霍迪】也来到病房,波瓦尔又跟老人抱怨了一通。
“你说萨托?他来了?”
来看望儿媳的霍迪本来很轻松,却因为这个人的出现变得紧张,乃至焦虑。
父亲的反应出乎波瓦尔的意料。看样子,父亲不仅认识,还对这个叫萨托的人相当重视。
接下来从老人的口中,波瓦尔得知了萨托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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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超能人分为八大民族,哈鲁夫族是其中之一。每个民族有其独特的操纵EXP的方式,哈鲁夫族最为简单。他们借助各种物质(通常是自己的身体),将EXP以最纯粹的形式——光和热,释放出去。
因为使用方式最为直接,个别哈鲁夫人对EXP能量有了敏锐的感知能力,能感知一定范围内EXP的存在。
他们被叫做【预兆者】。
萨托作为预兆者来说,在超能人的世界里默默无闻,但这并不代表他的能力不行,而且恰恰相反。他活得很低调,底格里镇,只有少数年长的人知道他的能力。
霍迪与萨托的父亲是熟人,在萨托小的时候,曾去看过他,不过那时,霍迪没有带波瓦尔去。
因为萨托的能力从小就被确认了,而聚居地的预兆者,最后都要被送进【长老会】。在那之前,知道他们身份的人越少越好,这是规矩。
所谓长老会,就像是家族中的老人一样,是在超能人聚居地中,由族内睿智长者组成的团体。每个民族的聚居地里,都有类似的组织。
虽然在现代社会,这听起来有些老套,仿佛是过去原始氏族中那些守旧长老一样。但超能人作为特殊群体,毕竟有别于自然人。受种种历史因素影响,很多问题不能以国家的法律法规处理,所以就有了长老会。
再加上一些国家对超能人聚居地采取了自治(或者说是孤立)的态度,长老会可说是聚居地的“政府”。
聚居地有族规,以及维护族规的暴力组织,一群被称为“执行人”的打手。类似的结构在每个超能人民族大同小异,而且普通超能人百姓对他们的印象并不好。
因为长老会并不受欢迎,尤其是在年轻人当中。
波瓦尔虽然不再年轻,他对长老会也有自己的成见。知道了萨托的身份,波瓦尔心中的问号愈加庞大。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萨托盯上了塞莉雅?在塞莉雅即将分娩之际,萨托再次出现,更是让波瓦尔下定决心,要弄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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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个小时,婴儿的啼哭声千呼万唤始出来。护士走出分娩室,兴奋地通知波瓦尔是男孩。
尽管被萨托影响了情绪,新晋父亲还是现出欣慰的笑容。
“请告诉孩子的母亲,我下楼一趟,马上回来。”
嘱咐过护士,波瓦尔跑到院里,一眼看到萨托刚刚走出院子。
他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抓住萨托的肩膀,用力把他扳过来。
“站住!”
面对没好气的波瓦尔,萨托一言不发。
“你来干什么?还是说,你感觉到了什么?”
萨托沉默一阵,说了句不明不白的话。
“你的孩子被诅咒了。”
任何一位父亲听到这样的话,都会跟波瓦尔一个反应:莫名其妙,出离愤怒。
他揪起萨托的衣领,咆哮起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
吼声引来周围人的注意,他们纷纷向两人投去目光。
“【千年诅咒】。”
萨托的语气平静低沉,低得只有波瓦尔能听到。
但这四个字有不可思议的效果,波瓦尔抓紧的手迅速松开,慢慢垂下去。
他眼神发直,面前的景象变得重影。等他回过神来,身边只有人来人往,不见了萨托的踪影。
波瓦尔意识到,这事自己做不了主。他赶紧一路小跑回家,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诉给父亲。
“这是萨托告诉你的?”
霍迪坐在家里唯一的摇椅上,手握着杯子。好不容易等来孙子降生的好消息,但儿子的报告让他完全高兴不起来。
他的手微微颤抖,杯中装满的茶水溢出,落在水泥地上发出清响,点缀了这个小房间里窒息的宁静。
他太吃惊了,吃惊得无以复加。
看着眉头紧锁的老人,波瓦尔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半晌,觉得老人思考得差不多了,才试探性地问了句。
“爸,怎么办?”
对,得马上拿个主意。
霍迪飞快转动脑筋,他虽然上了岁数,头脑还很清醒。有一个眼前的麻烦,必须先解决。
“你马上回医院,把我接下来说的告诉塞莉雅,让她有个心理准备。长老会这会儿差不多该知道消息了,可能明天就会来。”
“长老会?来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拿我孙子说事呗!”霍迪没好气地说,“萨托是长老会的人,他们能坐视不管吗?”
一想到长老会,波瓦尔的肚子就开始疼。他早上一直守在分娩室,饭都没吃。
“你今晚就住在医院,”霍迪说,“明天如果他们来问话,你就按我说的回答。”
*****
霍迪想的没错。
离开医院的萨托一回到家中,就给【哈鲁夫·凯特·马尔斯】打了电话。这人是长老会的代言人,谁要找长老,必须先通知他。
萨托的话简洁明了。他感觉到波瓦尔的孩子,带着奇异的能量来到这个世界,让他心里空荡荡的,如同是在低头窥视深不见底的山谷。
或许用“降临”这个词来形容更准确。是的,有一种可怕的东西降临了,他认为。
然而马尔斯作为一个“接线员”,早已养成不动声色的习惯。听着萨托“事态严重”的报告,也没有发表任何观点。
“你等我的电话吧。”他这样结束了通话。
放下电话的萨托,心里舒服了些。
长老们不会容忍威胁族人的存在,更何况这还可能是一个威胁世界的存在,哪怕是婴儿,也不能心慈手软。
按族规,这类人必须处死或者放逐。对于婴儿,可能会先监视,再根据情况决定下一步如何处置。
但对萨托而言,监视远不能满足他的要求。即使这可能不合长老会的规矩,他也一定要提出来。
那个婴儿,必须死。
*****
第二天早饭时间,四名身穿长袍的老者,果真出现在医院里。
他们身上的长袍三蓝一黄,绣着金边,在袖口和心脏位置,有金色的菱形图案,空心菱形包着小的实心菱形,四条边外各有一个圆点,这是哈鲁夫族的族徽。
马尔斯站在后面,穿着便服。
五个人无视医生和护士的劝告,闯进塞莉雅的病房。波瓦尔一家三口都在,他们的出现又惊到了塞莉雅。
母亲身边的婴儿床里,新的生命正在安睡,全然不知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波瓦尔连忙迎上去,浅鞠一躬。
“见过几位长老。”
四位长老中,穿黄袍的【哈鲁夫·维拉·哈卡马】,也上前一步,望着婴儿床。
“早上好,波瓦尔。那就是太阳带来的新生命吗?”
“是,还没有起名字。”
波瓦尔紧张地望着哈卡马。这位年过七旬的老人,是长老会十五位长老中,最有地位,说话最有分量的人,那身独一无二的黄袍就是身份的证明。
这样的人,用父亲教的话能说服吗?
波瓦尔不由得攥紧拳头。
马尔斯把前来阻止的医生和护士带到外面,然后关上门,确保屋内的对话不会传到外面。一位蓝袍长老为哈卡马拽过椅子,另外两人扶着哈卡马,让他慢慢坐稳。
“波瓦尔,你记得千年诅咒吧?”一落座,哈卡马便直奔主题。
“不敢忘。”
“那你知道萨托吗?”
“听我父亲说了,包括他的能力也是。”
哈卡马点点头,他觉得这样就好办了。
“可能你们平时没见过他,不知道他的能力。其实萨托的预兆者之力很强,可以作为评判的依据。所以很遗憾,你的孩子是个危险的存在,我们必须采取相应的措施……”
“请等一下,”波瓦尔赶紧打断哈卡马,“单凭他一个人的判断,就得出肯定的结论,未免太草率了吧?对于一个婴儿,后天的培养不是更重要吗?我们可以努力去改变他。”
“天真。你以为什么事情,人都有能力去改变么?”
哈卡马对波瓦尔言论不屑一顾。作为年长四十岁的长者,他自诩更了解超能人是怎么回事,这是老人的特权。
但波瓦尔是不会承认的。
“也许吧,可比起降罪于一个新生命,这样更值得尝试不是吗?”
看着波瓦尔急于保护孩子的样子,哈卡马很理解,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一位父亲。可在大是大非面前,他必须铁面无私,不然就对不起这身黄袍。
“你还是不明白,波瓦尔,千年诅咒是无法回避的可怕力量,它迟早会发生。你以为你能对抗它?不可能!失去孩子当然会让你痛心,但你为什么不想想其他人,其他孩子,他们会因为你的自私丢掉性命!这个孩子……”
他颤抖的指头,指向了婴儿床。
“才刚出生不久,我们可以毫无痛苦地送走他,这不算是非人道的行为,而且他也不会被人忘记。至于你们,还可以再要孩子嘛,为什么执迷不悟?”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加上激昂的语调,本来身体就不太好的哈卡马,不由得气喘吁吁。
波瓦尔安静地听完长老的训斥,便深呼吸,鼓起勇气,加重语气,说出了父亲教他的话。
“哈卡马大人,千年诅咒是否降临过,一直没有统一的说法,谁能把这问题讲清楚?还是说,第二次【大清洗】,要从我儿子开始了吗?”
哈卡马抖得更厉害了,努力睁开布满褶皱的眼眶,瞪着波瓦尔。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千年诅咒的预兆,过去不知道出现了多少次,每次我们都以为是最后一次,可结果呢?疑似的情况依然不时出现,真正的诅咒尚不知是否应验,我们却把自己逼到了死胡同里!”
“你威胁我?”
“我怎敢威胁长老?我只是相信,您会做出明智的决定,而不是只听片面之词,轻举妄动。”
屋里的争吵声戛然而止。蓝袍长老们怒视着波瓦尔,可惜这个场合他们没有说话的机会。
塞丽雅则是把孩子抱在怀里,紧张地望着勇敢的丈夫。
至于哈卡马,慢慢展开了眉头,靠在椅背上,轻闭双眼。
他毕竟是长老,理智会在关键时刻浇灭怒火。
而且,波瓦尔说的不无道理。单凭萨托的感觉来定夺,无法保证今后会不会再有类似的存在出现。如果有,自己可就成了滥杀无辜的罪人了。
打定主意,哈卡马睁开眼睛。
“那么这样,我们观察一年。这期间,你们一家人不得离开镇子。明年这个时候,你的孩子要接受长老会的【能量检疫】。如果没有问题,我就留他性命,如果有,你也休怪我无情。”
波瓦尔攥紧的拳头终于松开,又低了低头。
他不太想让孩子接受能量检疫,那是一种通过注入EXP能量,来确定体内异常能量比例的检查。给一岁的孩子做,指不定会带来什么影响。
但长老会既然退了一步,自己还是不要蹬鼻子上脸比较好。
“我,知道了。”
*****
当哈卡马坐在车里,等着离开医院时,他还在考虑自己的决定是否妥当,会不会因为一时心软铸成大错。
但“大清洗”这个词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时刻提醒他小心再小心。
不能莽撞,但又不能放手。老人眉头快拧成了麻花,也找不到这中间的平衡点,
直到车窗外出现一个人影。
哈卡马放下车窗:“你来了,萨托。”
“怎么样,哈卡马大人?”
哈卡马把经过说了一遍,这恰恰是萨托最不希望看到的。
“大人,我请求您,不,我恳求您,重新考虑一下。不可因那个人的花言巧语,把族人乃至世界的威胁置于不顾啊!”
他的诚恳说辞起了反作用,哈卡马不耐烦地摆着手。
“萨托,我也希望你能站在我的位置考虑问题。我们已经犯过一次错,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了!这事已经说定,你走吧!”
车子启动,从萨托的视野里消失。萨托很失望,很愤怒。
这帮长老终究只是一群老头子,根本不理解事情的严重性,不理解自己的感受,不理解……
算了,生气也没用。萨托最后望了眼塞丽雅病房的窗户,离开了医院。
既然老头子们不行,那我只有亲自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