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贴·霍尔木兹是波斯的女皇。
她十三岁被父亲送到长安,献给盟国的天子,刘卫平,一呆就是二十年。
其间没什么特殊的,为天子生了个公主,她为女儿取了个波斯的名字,阿梅思特利斯·霍尔木兹。
女儿更喜欢自己的中文名,刘安阳。
异国他乡,身边仅有跟自己一同前往长安的侍女扎拉一人。有了女儿的陪伴,虽然宫中清冷,伊斯贴也满足了几分。
女儿七岁那年,就在伊斯贴以为自己会永远呆在宫殿的时候,大汉,阿拉伯,波斯三国的海军在大西洋被罗马的魔法师毁灭了,父亲和七个兄弟都回归了天神阿胡拉·马兹达身边。
日子很好记,从那一天之后,地上的人再也没见过月亮。
根据拜火教的信仰,作为拜火教的教众,父亲和兄弟不愿意选择由人复生,他们将在末日那一天受一次最后审判,荡除自己灵魂的罪恶而复活。
自己留在波斯的两个哥哥,一人受罗马指示,一人听从阿拉伯人的指示。兄弟两人为了争夺皇位互相残杀,首都被杀的见不到没死人的屋子。由罗马支持的苏格达努斯占了上风,赢得了胜利。
作为波斯的宗主国,汉帝国出手了。
那天是伊斯贴最后一次见天子,刘卫平坐在大殿上,背后的龙形雕刻不怒自威。
伊斯贴距他约有20步,天子高高在上。
他们两人的距离一直这么远,刘卫平开了口:“你家里出事了。”这些伊斯贴已经知晓,只是她十三岁赴汉,波斯对她还有意义吗?
“他们送你回去当女皇。”天子的语气不容置疑。
“是。”伊斯贴拜伏。
“有什么需要的,现在可以提。”
“请陛下准许臣妾携安阳公主同归。”伊斯贴伏在地上,她努力不去看天子的脸。
大殿上寂静万分,良久,天子开口了。
“准。”
送伊斯贴回国的只有200骑兵跟2艘天空船,一艘用来居住,另一艘上面都是天子的赏赐。伊斯贴自己最安心的唯有女儿。
领兵的是马克·吐温,本是自由联邦国人,来了汉帝国后靠着评中正的机会,混了个卫将军衔。本以为其不过尔尔,随后从两国边境开始发生的事情超过伊斯贴的预料。
汉使马克·吐温提前以金银珠宝连横中亚二十三小国,借兵五万,以汉骑督军,伊斯贴的座驾为指挥营,挥师进入波斯,一夜之间连破巴克特拉,马尔吉安那,尼萨,希尔加尼亚四城,日出时分,第五城拉盖抵抗甚勇,其上更有盟国阿拉伯军队驻守,战至正午,城破。
“将军如何待他们?”借着胜利的空隙,伊斯贴招来马克·吐温问道。
“以下犯上,屠之无咎。”这个美洲人说。
随后拉盖城举城被屠,秃鹫乌鸦三日不绝。
汉军到达巴比伦的路上再没遇到麻烦。
天空船降落在巴比伦城外,汉军什么也没做,列队等了一天。
巴比伦城内,是夜,贵族们杀苏格达努斯,推举苏格达努斯之子苏格达努斯二世为代表,向汉军投降。
又出乎伊斯贴意料的是,这个汉军将领率亲兵三人,为伊斯贴抬轿,让伊斯贴受降。
伊斯贴·霍尔木兹名正言顺回到波斯,从天子的侍女成为了波斯的女皇。
伊斯贴回到巴比伦的第一天夜里,召见了汉使:“将军,我该怎么做。”
“学着陛下的样子做就好。”这个在汉为官的美洲人回答。
她学着汉国,取贵族儿郎为兵,组成类似羽林军的禁军,又让汉使担任禁军指挥。
奖励生育,爱惜民力,轻徭薄赋。
提高拜火教的地位,尝试祛除罗马跟阿拉伯的影响。
借着拜火教祭司们的协助,女皇觉醒了自己的法术天赋,选择了力量道路。
对外,她宣布自己终生侍奉拜火教光明神阿胡拉·马兹达。
不过三年,中亚再度生机勃勃。
一日,她收到阿拉伯皇帝穆罕穆德·拉迪兹·卡南迪·坦普尔的水镜传信,穆罕穆德说中亚的真主信徒遭受压制,为他们准备了一只信教者组成的使团前去访问,在边境被卫兵拦住,希望女皇准许入境,并严惩妨碍两国关系的罪人。
阿拉伯帝国坐拥阿拉伯半岛跟东非,数百年来飞速扩张,中亚诸小国对其恐惧万分,诸国本是波斯的势力范围,阿拉伯皇帝希望伊斯贴开边的目的昭然若揭。
贵族会议上一众贵族要求开边,这几年,因为伊斯贴的行为多有汉化的痕迹,中央集权,君权神授,压制商业,已有本土贵族对她不满,更多的是因为自己领地的商税被宫廷劫源,接着这次机会发作,希望再度引入阿拉伯势力。
波斯与阿拉伯信奉宗教不同,阿胡拉·马兹达不会允许无相的异神融入自己的教国。
“不开边就行了。”马克·吐温说
“触怒穆罕穆德,发动吉哈德的话,你能做什么?”苏格达努斯二世是言,根据波斯传统,没有连坐这一概念,女皇当政后,他依然是贵族身份。
“我是汉使,天子命我辖制此方汉兵,女皇身为天子内眷,属国波斯自当受汉国维护。”
波斯与汉签过保护条约,然而对于同属三国同盟的阿拉伯帝国,此时申明这份关系,稍显无力。
“说的好听。”苏格达努斯二世回道。“是啊是啊”周围则是支持的贵族附和之。
“诸位少安毋躁,还请女王准许我前往阿拉伯出使。”
“你去能怎样?”
“送其治国三策。”汉使回答。
“何为治国三策。”
“其一,杀我马克·吐温,与罗马相交,间于汉和罗马,出兵中亚,得汉军击之,亡,罗马取其半岛,自由联邦吞其东非。
其二,杀我马克·吐温,继续派遣信众,南下好望角,得罗马从地中海击之,汉军不救,亡,自由联邦取其本土。
其三,杀出策扬兵中亚之人,取其头至长安,与女皇缔约不再传教,封锁非洲及半岛,西拒罗马,东拒大汉,远交自由联邦,坐等时机以得利。”
马克·吐温去了,他到麦加的当天下午,伊斯贴就得到了穆罕穆德的水镜传信。
一切都被解决了,办完了这件事,那位美洲人汉使,也回了长安,后不知去向。
之后不过十年,受圣火与阿拉玛·马兹达加持,女皇的法术获得成就了,走到了力量道路的极限——五系合一。
魔法的道路分为五条,无论汉,罗马,阿拉伯等诸国,所信诸神不同,但对魔法的道路选择是一样的。
全知,全能,力量,生命,规律。
女皇修习的是拜火教的法术,诸位玛戈,即拜火教的祭司,早已失传了波斯上古的语言,随之失传的还有大量术法,现在的波斯宗教是被圣贤们修改的。
为了试验自己新获得的能力,女皇在祭司们面前施展了自己的五系合一。
预言术,不干扰自己命运的预言了天气,可以让未来举国田地丰硕。
造物术,用一片树林造成了十艘天空船。
地震术,毁灭了北部一个对自己不敬的城邦。
起死回生,杀死又复生了苏格达努斯二世。
飞空术,将整座宫殿升起并一直维持在天上。
祭司们惊叹女皇的力量和技巧,玛戈们在人群中传颂女皇的力量,与她的美貌。
伊斯贴在波斯成为了民众心里的神,平民唤她做密特拉,即主神的现身。建昌宫内小殿的清冷,仿佛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自己渐渐习惯了。
而女儿想念的却是长安的日子。
自己偶尔能从女儿眼里看到不满,自己没有其他子嗣,女儿是必须要继承这个国家的。
女儿对自己携带了天子的血脉相当满意,心中对于中原王朝的想法也不做掩盖,若是母亲能做女皇,自己为何不能去大汉也当女皇呢?女儿在宫殿里时常穿着汉朝公主的衣服,戴着父亲赏赐的珠宝,对波斯的服侍和语言嗤之以鼻,每月一次水镜向父亲问安,一谈就是一天,这些伊斯贴都看在眼里。
汉人没有女子继承国家的习惯,若是绝嗣,那么也会从旁支过继,伊斯贴明白,阿梅思特利斯是没有机会的。
伊斯贴被人神化了,虽然她是神,但她心目中关心的其实只有她的女儿,她的阿梅思特利斯,她只希望有一天,将波斯这个国家平稳地交到女儿手里。至于大汉,就让它成为女儿的一个梦吧。
直到张光启来的那一天。
借着天空船,张光启登上了浮空宫殿。
女儿很高兴,自己三十岁生日将至,谁都知道人生在世两百岁,三十岁正是成人的大礼。大汉的国师驾临,以为是自己在东方的父亲来迎接自己回长安了,汉服穿戴的整整齐齐,对张国师恭敬有加。
张光启说,自己是应天子之请,前来为安阳公主教授为皇之道,恰好公主寿辰,有薄礼相赠。
阿梅思特利斯听了很高兴,亲自操办了为自己庆生的宴会,整场宴会以汉风举行,汉国的音乐,汉国的酒杯,汉国的桌子,汉国的餐食,宴会所费甚大。祭司们颇有不满,但听闻大汉的国师跟女皇一样也走到了自己道路的极限,只能忍着。
伊斯贴倒不计较这些,张光启来了,自己在汉宫里见过他,曾见过几次,那时自己只是还不懂术法,她是真的担心女儿梦想成真,自己将与她天各一方。
女皇坐在宫殿主位,女儿坐在左手首座,国师坐在右手首座。
中间表演停歇,伊斯贴用汉语问张光启:“请问天子怎么样了?”
“天子国事繁忙,但身体无恙,然心中对过往放不下去。”张光启答道。
阿梅思特利斯听到这里,对过往一词产生了误解,连忙问:“父皇可是思念我与母亲?”
“陛下对儿女一向恩宠有加,自然思念公主。”张光启话题一转,“只是陛下心中,另有悲痛之事。”
“……”阿梅思特利斯听到这里就明白了,父亲并没有自己想的那样喜欢自己,略显不悦。
伊斯贴看在眼里,继续问张光启:“天子请国师前来传授公主为皇之道,国师请言是何意啊?”阿梅思特利斯听到这里有起了兴趣。
“天子作民父母,以为天下王。”张光启吟了一句。
“出自《尚书》!”安阳公主兴冲冲地答道。
“然也。”国师答道,“殿下以为是何意?”
“天子当作天下臣民的父母一样,为天下的君王。”安阳公主答的又稳又准。
“孺子可教。”国师突然向女皇行礼,“请女皇准许贫道收公主为徒,带其游历中亚,练就王者之心。”
四下贵族听闻,窃窃私语,多少有人明白女皇把公主当作掌上明珠,难以割舍,国师此言,怕是不成。
“是天子的意思?”伊斯贴思虑后问道。
“陛下授意我便宜行事,然有一句话,陛下亲口让我带来。”
“是何?”伊斯贴跟安阳公主一同问道。
“陛下的话是‘女儿,管好自己的国家就不容易了,莫作他想。’”国师轻声回答。
伊斯贴看着女儿的脸咚地一下就冷了下去,不如意满场来宾都看得出来。
“陛下关心公主,是波斯与大汉之福,两国盟约将一直有效。”伊斯贴明白,说是盟友,其实是臣服汉国的条约。
“政事家事难分,陛下关心的不是大汉的公主,而是自己女儿。”
伊斯贴看得出阿梅思特利斯不高兴,她明白梦碎的感觉,多年之前在汉国的建昌宫侧殿内,她就感受过,自己到了异国他乡,以为会受万人膜拜,或是收天子于股掌,然而诸小国送来的女子中,自己并不出彩,自己从初到大汉的满心欢喜到心灰意冷。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直到阿梅思特利斯填补了自己的心,难得建昌宫的男人还记得关心自己的女儿,制止其不切实际的的幻想,只是女儿之后,又怎么生活呢?她心里容不下弱小的波斯,又回不去强大的大汉。伤心怕是小事,就怕一蹶不振。
“要他管我。”连尊称也不叫了,刚才的尊敬荡然无存,阿梅思特利斯直接就怼了回去,“还以为你来有什么好事,收我为徒而已,有什么大不了吗?”若是长安的诸多皇子公主听到国师愿意收自己为徒,只怕会心里乐开了花,何来有什么大不了,除了登基怕是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这才是公主本来的脾气吧。”张光启笑道,“贫道明白安阳公主思念长安之情,只是有些事情莫要强求,顺应自然就好。”
“你有什么本事当本公主的师父!”
张光启微微一笑,一抬手,众人沿着他所指望去,就在宫殿外面,约莫几里路的样子,半空中,先是凭空出现一个黑点,黑点越来越大,众人再仔细一看,却是一块巨大的石头。
张光启托起左手,似是托起了什么,右手慢慢拨动,众人也就看着那块巨大的石头在半空中慢慢旋转,又像一块泥,形状不断变化,变得有棱角,有门,有窗,有树植……
“他复制了浮空宫殿!”一个祭司惊呼,在座的贵族跟祭司们终于看出来了。
“这是‘凭空造物’,全能道路的极限才能掌握的技巧。”老道用一口标准的波斯语说着,只是凭空造物这几个词用了汉语,宫殿成型了,老头停下来,接着说“惭愧,只能制造出死物,有生命的造不出来,只能造个样子。”
“国师法力精湛,本宫大开眼界。”伊斯贴深感佩服。
被张光启这手惊艳到了,安阳,阿梅思特利斯知道国师很有法力,却不知道他强大到这种地步。
“国师这一手是何意?”阿梅思特利斯问道。
“收徒嘛,送件礼物,可喜欢?”
“不喜欢,我要长乐宫。”安阳说道。
张光启略一沉思,又动了动,空中的宫殿又粉碎了,然后变大,变形,飞檐反宇,碧瓦朱甍,渐渐得显出了,汉国宫殿的样子。
“是永宁殿,母后,是永宁殿。”安阳兴奋地说道。
看着这宫殿,伊斯贴都忘了,自己与侍女扎拉当年在这宫殿度过多少个日夜,直到女儿诞生自己才有了笑颜,这宫殿叫永宁啊。
“我造的这宫殿,飞空术需要有人维持,还请女皇协助,这宫殿就送给公主当生辰贺礼了。”
“你要教我法术,凭空造宫殿?”安阳,她的阿梅思特利斯又来了兴趣。
“不教。”
“那教我什么?”
“为皇之道,悲悯之心。”张光启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回道。
这答案明显不合女儿的心意,只是她又问“你要我跟你游历中亚,为何?”
“出去玩要理由吗?”张光启笑着说,“陛下不是太子出身,年轻时游历民间,回宫后奋发图强……”
“然后父皇就登基了?”
“不,太子病逝,陛下顺位登基。”
这个答案太不合女儿的意了,她又问:“我有机会吗?”
“没有。”
“为何没有?”
“天子不可以是女性。”
“为什么?母亲就是女皇。”安阳不服
“公主问题好多啊,游历完中亚,我再告诉你。”
“……”
“去吗?”
“去。”
伊斯贴看着一老一少相互斗嘴,也许把女儿交给张国师能够解开女儿的心结,自己也就放心了。
“还请国师上心了。”伊斯贴点头致意。
“应人之托。”张光启回道,然后转身跟安阳说:“要去就拜师,莫再推脱。”
她的阿梅思特利斯,稍稍思索,站起了身,穿着汉朝的服饰,向国师作了个揖:“师父在上,安阳这厢有礼了。”
一老一少在宴会结束后就去了那座仿造的永宁殿,自己吩咐了一些有实力的祭司跟着前去,靠他们维持整座宫殿浮在空中。
她的阿梅思特利斯就这样离开了她,踏上了自己的路,自己知道有一天她也会回来。
只是玩不够,不解开心结,她是不会回来的。
伊斯贴此时还不会知道,她的阿梅思特利斯回来之后,在双星之战众的所作所为。
她的浮空宫殿是信徒的神庙,让军队安心,让敌人恐惧。
而阿梅思特利斯,被另一个地球的人称为,浮空的鲜血女皇。